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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缤纷(GL百合)——雨起寒

时间:2025-06-07 08:59:37  作者:雨起寒
  付暄:“它的鼻头也是湿的。”
  景婕站在付暄身后,用整个上半身环住她,将动感递到她手上,引导她喂猫:“还有哪只小猫的鼻头也是湿的。”
  其实正常小猫的鼻子都是湿的。
  “隔壁那只被领养的小猫,”付暄脸上的开心是掩盖不住的,“听说是只橘猫,不过它很懒,每次我抱它它都躺在我怀里不动,摸它也没有反应,好几次我以为它没气了,让别人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别人说,没事啊,好着呢。她们说它是纯懒的。”
  “只在我怀里这样。”付暄又补充一句。
  景婕替她不平,“只欺负你啊,这猫怎么这样?坏猫。”
  付暄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它其实很乖的,是好猫,就是有点懒。”
  付暄三心二意,摸着怀里的想着送走的,“希望它能找到一个好主人。”
  景婕手心拖着她的手背,冻干放在她的掌心,付暄看着一脸镇定,实则整个后背都贴在景婕身上,景婕:“放心,我不会让她咬你的。”
  付暄感觉掌心被湿巾擦过一样,猫舌头沙沙软软,粗糙感明显,整个毛团子埋进手心,她没忍住缩了下头,“好像有点痒。”
  景婕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告诉她:“小猫舌头都是这样的。”
  景婕告诉她,她怀里这只是奶牛,黑白配色,握着她的手指告诉她哪块儿是白的,哪块儿是黑的,付暄:“这个我知道,小时候看过《黑猫警长》那部动画片。”
  “我去买点冻干,一会就回来。”虽然只是离开一两分钟,景婕也向付暄报备一声。
  付暄乐不思蜀,在小猫头上挥手:“去吧去吧。”
  “啊——”
  景婕正付着钱,突然听到付暄的尖叫,跑过去一看是一条异瞳的陨石边牧围在付暄身边嗅来嗅去。
  付暄不知道身边来了什么东西,双手交叉于胸前,双腿收拢折叠在身前,低头将脸埋在头发里,缩成一团。
  “付暄!”景婕三步并一步,走到景婕身边护着她,摸着后脑勺贴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是只边牧。”
  “边牧?”付暄轻声疑惑。
  “一只中型犬,别怕。”景婕圈着付暄,隔开一人一狗,眉头紧锁地吼道:“谁家的边牧?”
  付暄的双臂还没来得及放下,抓着景婕的大衣往后躲,景婕刚才那一嗓子让她茫然抬头。这样的景婕,她有些陌生。
  边牧的主人拿着遛狗绳七窍生烟,三下五除二地地套上绳子,主人很是抱歉,见狗子还想往前,拉过绳子:“它不咬人的,这狗就是没分寸感,你给我过、来——”
  店长听到动静,闻讯赶来询问情况,“没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付暄摇头,她伸手原本是想找盲杖的,却被一只手握紧。猫咖外面的风挺大,圣诞树挂着的铃铛一响一响,余音不绝,付暄觉得自己的心也乱得一下一下。
  付暄摇头,问店主:“没有小猫应激吧?我刚才……动静应该不小。”
  “我看看。”店主仔细观察自家的小猫,确认没问题才和付暄说:“没有,我家猫胆儿挺大的。”
  付暄微笑道:“那就好。”
  景婕看她脸色不太好,“还玩吗,不想玩我们就出去玩别的。”
  付暄问:“你不玩了吗?”
  景婕握着她的手向下轻轻一拽,以此来表达不满:“我问你呢。”
  付暄:“我没事。”
  “真的?”景婕握着人手不动,好像看穿了她的谎言,等着她说实话。
  半晌,付暄一手捂着心口,“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就嗯……心乱乱的。”
  二人出了猫咖,发现人是真多。付暄一开始将盲杖收短一些,发现这样容易绊到人,后来完全依靠景婕,
  景婕总感觉怪怪的,没惹住,“学姐,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有点像你的导盲犬啊?”
  付暄没发现景婕在和自己开玩笑,“不好意思,我担心一不小心绊倒人,现在人这么多,我怕发生踩踏。”
  景婕:“学姐,你怎么老和我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们都这么熟了。”
  付暄:“说习惯了。”
  这条路人挤人,景婕搂着付暄吐槽:“去年人也这么多吗?”
  付暄:“不知道,我节假日都在寝室呆着,总感觉我们这儿没有旅游淡季。”
  二人被挤得脸贴脸,景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喘息,坐在石墩子边大口喘气,付暄拍拍她,问:“没事吧?”
  景婕:“咳咳咳!没事,就是被二手烟呛的,那个学姐,你手机响了。”
  景婕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只听到付暄一会儿舅舅舅妈,一会儿客套话。
  等付暄挂了电话,景婕问:“怎么了学姐,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付暄:“不开心?没有啊,和家里人说一下我今年不回去了。”
  嘴比脑子快,景婕脱口而出:“家里人?为什么舅舅是家里人?”
  随后,她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妥,解释道:“我是说为什么不是爸爸妈妈,不对……我的意思是你舅和你家关系挺好。”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我舅舅舅妈养大的。我父母在我瞎了之后,就把我……”付暄挠了挠太阳穴,思考该如何措词,“扔了。”
  “两次。”
 
 
第 8 章
  能搬上荧幕的感动父母的事迹,那必定是万里挑一、举世少有,付暄的父母不是。
  付暄也是后来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为了自己残疾的孩子殚精竭虑、奔波一生。付暄理解她的父母,毕竟扔了比养着轻松太多。
  自打付暄记事起,她的父母就在一直吵,可以为一盘菜放几勺盐吵得翻箱倒柜,可以为一个饺子捏几个褶子吵得鸡犬不宁。
  但只要出门,他们依旧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付暄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失明了。那天正值盛夏,天干物燥。等她醒来的时候,家中只剩她一个人,满屋子的烟味将她呛得眼泪直流,房间不大,可她怎么都走不出去。她看不见,在满屋子里面跌跌撞撞,跌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她打不开锁死的门和窗户。咳嗽声开始越来越大,烟味越来越浓,付暄有时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她摸到了厨房,厨房的窗户没锁。
  她在手忙脚乱,噼里啪啦的碎碗声不断,她在一堆陶瓷碎渣爬起,划破了小腿和掌心。
  二楼不算高,她扶着洗水池,找到了窗户的位置。付暄一时间没有想太多,跳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会半残,没想到只是扭伤了胳膊。
  很多细节付暄记不清了,她记得那天父母回来得很晚很晚。她被刘月梅从邻居的看守中拉走,听到刘月梅向周围的人道谢了好半天,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付暄从怔愣中回神,感知背后的疼痛,刘月梅在掐自己。
  这么多人在,她不敢哭。
  犯错了就要挨罚。这是付暄父母一向贯彻的理念,也是付暄一直所接受的。
  付暄不知道家里为何会起火,不过它觉得刘月梅说得有理:“家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付暄早就忘了自己的刘月梅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多高多胖。这么多年,她心中只剩一个囫囵的身影。
  可能是瞎了,其他方面的感知力变得敏锐,付暄感觉晾衣架打在身上比以前都要疼。
  刘月梅只打了几下,付利便从刘月梅手里接过晾衣架,付利让刘月梅歇着,嘴里关切地说:“你注意胎气,让我来。”
  付暄以前不是没有被男女混合双打过,只不过付利打自己要轻很多,多半是做做样子。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付利打得很重,像是在泄愤。
  付暄从那时发觉,父母仿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此刻他们才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心有灵犀、不谋而合,这种默契或许来得更早。只不过太多的争吵掩盖了他们是从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事实。
  幼时,她从来不知道父母生气的点在哪里,失明后,她只能比从前还要小心翼翼,避免白白挨打。
  这次失火,让付暄失去了自己的卧室。刘月梅说,她的房间被火烧坏了,家里腾不出地方,只能让她去杂货间睡。付暄没有提出质疑,真假并不重要。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有理由的。
  她安慰自己:还好还有个睡觉地方,不至于出去流浪要饭。
  付暄抱紧自己,用小手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肩胛骨,这是她勉强能够得到的位置,被晾衣架抽过的地方煞白凸起,小拇指宽的痕迹遍布整个后背,像被拔了刺的荆棘纵横交叠。
  如果说父母对付暄从小至今的疼爱是浅尝辄止,那对付暄骂出的每一句话、落下的每一道伤痕恰是入木三分。
  刘月梅又怀孕了,付暄没空想大人“等弟弟妹妹生下来爸爸妈妈就不爱你了”这些无聊的提问。付暄更多的是庆幸:“终于有人把爸妈的注意力分走了。”
  刘月梅上一胎没保住,小月子又没坐好,所以这胎格外用心,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争吵了。
  失明后的付暄总是挨饿,但是不怎么挨打了,也许是刘月梅忙着保胎、付利忙着赚钱。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来说都算是好事。
  家里的花销跟着越来越大,付利甚至挤时间打两份工,却没有丝毫抱怨,付暄能感受到,父母很乐意为这个孩子付出。
  付暄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躲着,不上学了。付暄这种情况正常学校不要,她也没蹬鼻子上脸去想所谓的特殊学校。
  春节前后的人多热闹,刘月梅眼看着就快生了,想出去走走。父母这次没嫌丢人,把她带到街上了。
  付暄没有被允许牵手,于是她就扯着付利的衣角,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各种声音不间断涌进大脑,付暄那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恍如隔世。
  她自己怯生生地听了半个小时,听到付利“啧”了好几声,她不敢问,疑惑地“嗯”了一声。
  付利:“街上人这么多,你这么大个人一直扯着我我怎么走啊?”
  付暄:“怕,怕走丢。”
  “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刘月梅转头,挺直了肚子,“你还要牵着她,看她装可怜吗。”
  刘月梅拧着付暄的胳膊,付暄穿着厚厚的衣服竟能感受到丝丝疼痛,向后退了两步。
  草莓就算腐烂外表也是娇嫩的,让人难以察觉,他们混迹人流,和街上那些幸福之家并无差别。
  一家人难得出来一趟,谁都不想在街上闹得不体面,付暄识趣地松了手。
  不出意外,她和父母在街上走丢了。
  天旋地转的无措让她瞬间失了声。
  很遗憾,她既没被人贩子拐走也没有被当街掳走。
  她不哭不闹,没有寻得任何帮助,在大街上一躺就是四五天,怎么都赶不走,警察来了她不信人家是警察。
  无奈之下,警察贴了全县的寻人启事。在压力之下,付暄被付利领了回去。
  付暄再次躺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月光一次又一次地抚过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某种刺痛的提醒可怜她。
  付暄习惯在月光下做梦,做有人会带她私奔的黄粱梦,做有人会无条件对她好的痴梦。直到她浑身冷汗,被打回现实。
  在某天风和日丽的上午,她才突然明白,这是父母第一次扔她。
  刘月梅生产很不顺利,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坐完月子夫妻俩说添丁是大事,得回老家烧纸,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所以带上了付暄。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付暄觉得很诡异,总觉得不是在说自己。
  付暄对老家的坟没印象,付利哪座坟是她奶奶的,她就跪下去磕头。因为看不见,头发还被燃烧的纸钱燎到了。
  付暄记得那天纸钱没带够,刘月梅带着新出生的弟弟回老家房子拿纸钱,让她和付利原地等待。
  刘月梅去了很久,付暄从一开始站着,到坐下来抱膝盖,她有些困了,也有些冷了,想回去,于是问:“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人应答,她又问了一遍。
  没人应答。
  “爸——”
  “妈——”
  回声在坟头和坟头草之间荡来荡去,风声阵阵。
  “爸……”
  “妈……”
  坟地就和付暄记忆中的一样大,付暄一直走啊走,走不出去。
  从前,她惧怕鬼神之说,但当她累得不行躺在坟头草上睡着的时候,她觉得冷,觉得掌心结痂的伤口也是奇痒无比。
  付暄醒了继续走,走累了席地而睡,她分不清昼夜,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走出坟地,脚下黄土一片,枯草一堆。
  她躺在坟地里,摆成“大”字仰望天空,她开始忏悔,不是她想放弃,是真的走不动了,如果死了,阎王爷可不可以不要算自己自杀。
  付暄不记得是听谁说的,自杀的人到下面要继续受罚,会很痛苦。
  她怕疼,她害怕,她不敢。
  她又阖上了双眼。
  冬天还没走。
  付暄是在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的,被子上陌生的香气告诉她,她没有被送回家。她醒了,听脚步声,屋子里进来了两个人——她的舅舅舅妈。
  虽然不常联系,但付暄对他们有印象。舅妈把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怕,“老天保佑终于醒了,你真舍得睡,你知不知道你烧了一个星期了。”
  突然亲密的举动让付暄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木然地喊着:“舅妈。”
  付暄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她在这里呆久了麻烦舅舅舅妈,回去又要被刘月梅打骂。她说她想回去,舅妈说不急,先吃饭。
  付暄被拖了几天,她也不想一开始那么着急回家了。直到有一天,舅妈问她:“你想不想和舅妈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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