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椅子上对坐着,气氛有些诡异。
远处舞台上,热烈的歌曲刚过去,现在唱的是一首偏静的“好久不见”。
女歌手抱着吉他在上边清唱,唱到那句:“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时,现场的人都三三俩俩坐下来。
有的坐藤椅上,有的直接坐在底下的草坪。
迟牧年正对着舞台出神,旁边江旬突然说:“帮忙也分不同情况。”
“尤其是这种,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你。”
迟牧年知道他在说刚才的事,忍不住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江旬从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紧贴着迟牧年小腿坐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像小时候那样抬头看他。
兜兜转转又快一年,江旬早已厌倦和人玩这种你躲我藏的游戏。
他等到这个人成年,该说清楚了。
“我需要一个理由。”
江旬看着他,眼里的光点两人都看得懂:
“一个帮你挡这些事的理由。”
第45章
迟牧年:“......”
他不想跟他说这个, 故意看着桌上:“你什么时候拿的西瓜酒......”
“在那个女生找上你的时候。”江旬抬头看他。
迟牧年立刻收回视线,什么都不敢问了。
“你早就察觉到了吧?”江旬问。
迟牧年依旧没接话。
他不敢接,也接不出来。
窗户纸很薄, 但不代表他不存在。
江旬在他问这个的时候又往他这挪了半寸,脚腕抵着迟牧年,从远处看像是直接抱住人的小腿。
但他太高了,就算是坐在草坪上,脑袋稍微抬抬都能直视迟牧年的眼睛,天生的自然卷往两边分, 把自己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小时候做这种动作可爱,会让人怜惜,长大之后这种怜惜变成惊艳, 又精致到让人敬而远之。
只是每次看向迟牧年的时候又似乎跟那会没任何区别。
但那时候迟牧年能一直宠着他,现在却不能。
“我......应该是直男。”迟牧年说这个不知为何语气发飘。
书里书外活了快四十年,他在这个时候居然有点犹豫。
江旬神色如常, 像是一点不意外他说的:
“你可以是直男,但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迟牧年一怔。
要之前那些还是模模糊糊, 你躲我藏,那现在就直接是明示了。
关于江旬的心思,之前那些细枝末节只是些猜测——
真正让迟牧年完全意识到的, 是文理分班那天, 他刚领到书,就在走廊上碰到正在往文科重点班搬书的韩鹿。
两人站着聊了会天, 听她说的以后迟牧年愣了下。
‘打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顿了下赶紧说,‘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我平常也没见他看网络小说啊。’
‘绝对没错。’韩鹿很笃定, 说到这个的时候满眼冒星,还有些难为情:
‘那个......迟牧年,你啥时候帮我谢谢他呗,他给我打赏的钱都够我半年生活费了,而且站内排名都上了首榜!’
迟牧年还是不信:‘可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江旬?’
‘他的读者ID用的就是他本名啊,而且IP地址也在咱们这儿,准是他没错。’韩鹿悄悄道。
江旬会看网络小说?
迟牧年当天晚上就把那本小说调出来看,随便划了几页就面红耳赤。
太细节......
细节到连不同的体位,怎么触碰后如何分开,身体之间是互相咬合的,咬到以后如何继续深入全写出来。
不像人,倒像是两头发情的畜生。
迟牧年觉得自己以后看到韩鹿得躲着走......
而且,正如她说的,虽然人物背景和经历不同,但无论外貌描写还是说话方式,真的很像他和江旬。
所以江旬看过他和自己的......
迟牧年深吸口气,忍不住联想起两人重逢后江旬对他的态度。
其实早该发现,江旬对他从来都不一样。
那种依恋,那种从小长到大的缠缠绕绕的心思,早就已经越过那条友情的浅滩。
可是这种感情是正常的么?
是纯粹的喜欢,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实在太久,即便中途分开过三年,那种根深蒂固的错觉。
有没有可能是对方弄错了?
迟牧年脑子里乱成一大锅粥,再度看向他时语气变得艰涩:
“江小旬,有些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江旬继续仰头看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许只是把这种情谊当成了喜......咳,你说的那种意思。”
“但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而且相去甚远。”迟牧年看着他,努力调整说辞:
“换一个其他人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带着你照顾你,你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但这只是一种错觉,一种类似恩情或者其他的什么情,但也许......可能不是感情。”
“你,能明白我说的么?”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别说江旬,迟牧年也没经历过,这些话说得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迟牧年在说这些的时候江旬一直抬头看他。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问道:“说完了么。”
迟牧年被噎了下,垂着眼睛:“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好。”江旬从草坪上站起来,拍两把自己外套后边的草屑,扯过迟牧年的手腕:
“你知道么,我之所以每年都会回一趟幼儿园,不是对什么东西有感情。”
“只是因为在那里你曾经救过我。”
迟牧年微愣,眼睛垂下来:“说明你只是在感恩。”
江旬低头睨他。
将近十几秒的沉默,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抹笑 :
“你在担心什么?”
迟牧年一怔。
“从刚才你说的那些,到现在,你都在担心我对你是否是真心的。”江旬双生撑在前边的桌子上,把人锁在自己视线里,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划进人心坎: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为什么要害怕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
被他禁锢住的人彻底说不出话了。
憋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抬头看他:
“你故意的?”
江旬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下头,温热的热气一簇簇喷在他脸上:
“你刚刚说换成另一个人我也会这样。”
“不会,因为除了你,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我都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吻他。”
“什......么。”
迟牧年再开口的时候只能看到江旬额上的几率卷发。
江旬忽然站起来,虎口掐着迟牧年的下巴,把人一下扯到自己眼前。
这瞬间迟牧年以为江旬真的要亲他,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椅子倒在旁边草地上,他身体下意识往后倒,被江旬扯住手腕。
往前踉跄了瞬,两人一块倒在音乐节的草毯上!
在他做这些时候,迟牧年脑袋都是懵的,懵到他都忘记要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突然要亲他,反而还接着上个问题:
“你怎么就知道换个人你就不会?”
问完他自己都呆了下。
他们现在的重点在这个吗!
江旬扭头看他,侧脸在太阳底下煜煜生辉,声音却冷静如siri:
“因为我看到你就硬,这个理由够么?”
迟牧年:“......”
他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不是江旬。
想从人身上挪开,被后者硬扯回去,江旬翻起来,上半身完全躺在迟牧年腿上:
“别动,今天太阳不错,再躺会。”
迟牧年:“......”
音乐节里像他们这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人不少。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俩。
远远的舞台上还有人在唱歌。
等到两人一块从地上站起来,迟牧年都没开口。
而且现在他更难和江旬说话。
等回到舞台周围,江旬已经恢复成之前那样。
帮迟牧年把掺着薄荷叶的西瓜汁放在手心里捂捂,等到没那么冰的时候才给人推过去,并且提醒他:
“只能喝三分之一。”
语气平静无波,好像刚才主动的那个人压根不是他。
迟牧年从他手里接过来,瞥了眼江旬的脸又收回来,小声对他:
“......我需要时间。”
“恩,我知道。”江旬说完朝他笑了下。
迟牧年被他笑得浑身一哆嗦,喝了一大口被子里的西瓜汁,嘟囔说: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自信。
好像他俩已经怎么着一样。
江旬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淡道:“因为从小到大你都只有我一个。”
“这个结果不会因为时间长短发生改变,。”
迟牧年咬咬下唇,看他:“那要是我一直拖着呢。”
“那就相当于是你默认了。”
江旬靠过来,让迟牧年的肩膀贴紧自己手臂:
“默认刚才没做完的事我随时随地都能对你做。”
迟牧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你知道每次在教室里,你中午醒过来以后,眼睛都会睡得变大一圈,每次那个时候我就特别想亲你。”
江旬神色平平,像是只再说晚上吃什么的一件小事:
“你要是一直不给我个准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要真敢那样做的话,我,我就跑......”迟牧年一脸警惕。
“反正你家住在哪我也知道,除了学校和家你也没其他能去的地方。”江旬瞥他眼,神色平平:
“你跑不掉的。”
迟牧年目瞪口呆。
这根本不是给他时间,这是威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迟牧年有气无力。
江旬思索片刻,重新看向他:“所以你要我等你多久?”
都到这一步,迟牧年身后好像也没其他退路,被看过来的时候只能默默憋出一句:
“不会太久。”
“好。”江旬点点头
迟牧年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绕进去,像是一个死胡同,周围还就只有一条路,他只能往这条路走。
不远处的舞台上还在放歌。
路过一个卫生间,江旬扭头对他,“我去洗个手。”
“噢。”迟牧年漫不经心。
江旬说完却没立刻进去,只看他,“我出来的时候你不会走了吧?”
迟牧年差点噎一下,但面儿上还得过去:
“呃,当然不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行。”江旬应了声,往前边走几步。
他来这儿只是单纯洗个手。
远不像他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
实际上从第一句话开始,再到后面说出那番话,江旬手心里都是汗。
这样的情状是在来南三中学之前,他和江建景谈判的时候都没有过。
但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江旬不会允许对方一直缩在壳里不出来。
江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卷曲的头发,黑沉的眼睛,从头到脚都没半点这个年纪里该有的朝气。
活死人。
这是他以前一个初中同学对他的评价,和他当年对阮婉婷的一样。
但那是因为他身边少了迟牧年。
以前是年年哥哥,现在只是年年。
江旬盯着镜子又看一看,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再出去。
只是刚调整好走到门口一瞬间就拉下来。
洗手间外边,除了几个来厕所门口换衣服的乐手,就是几只麻雀落在地上。
没有熟悉的人。
他的年年没有如自己说的站门口等他。
第46章
迟牧年确实跑了。
他本来没想跑, 实在是站在门口等,越等脑子越乱,不知道怎么说怎么面对, 好像怎么样都不对。
他是真有点怵现在的江旬。
而且他也需要时间去好好想想。
音乐节外边,迟牧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里边果不其然有三条江旬的未接电话。
他默默不理,只给程成发条消息。
[迟牧年:有事先走啦,帮我跟姗姐说一声,下次再聚。]
这句话刚说完,只剩下一格电的手机就没电关机。
迟牧年本来还想跟江旬也说一声。
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算了......
有什么事明天去学校再说吧......
可没想到真到了第二天, 迟牧年没去成学校,而是坐在迟北元车里。
父子俩一身深色衣服,准备去给迟北元的恩师, 陆教授吊丧。
陆教授是迟北元这辈子的恩人。
几年前过年的那个晚上,迟北元把儿子一个人丢家里,送人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肝癌晚期。
迟牧年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就盯着车窗外的半人高的芦苇地出神。
混着泥土味儿的风从车窗外流到车里。
迟牧年收回视线,睨向旁边的迟北元。
也是没想到, 之前在父亲同学会上见到的那个儒雅的男人,和周围的学生谈笑风生,临走还给了迟牧年一个大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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