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火药轰鸣声陡然炸响,剧烈的震颤如汹涌的波涛,瞬间席卷而来,荡得谢晗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厢板。
李屿淮瞅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迅速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不知何时,那束暗红的束发缎带已然松脱,如泼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宛如一张无形的囚笼将谢晗困于其中。
此时,第一支羽箭带着凌厉的气势钉入车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仿佛是进攻的号角,李屿淮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咬住了猎物的唇,将那压抑已久的喘息,连同冰冷的抗拒一并吞没。
第30章
一阵风突然吹开了马车窗帘, 漏进的天光恰好照在谢晗绷紧的脚背上。
他死死咬住牙关,却仍有细微的喘。息从牙齿缝中溢出,在檀木车璧上回响。
“主子, 陈二已经畏罪自杀了。”
马车外突然传来高彦的声音,李屿淮发力扣住谢晗下颌,微微俯身, 唇舌相触间,将那还未消散在空气中的细微水声尽数吞入。
高彦识趣地站在两三步之遥, 面色如常。
“死了?”李屿淮慢条斯理地轼去唇边银丝,掌心仍贴着谢晗战。栗的小。腹,“倒是便宜他了。”
谢晗的手紧紧攥着车帘,指节青白交错。
他春潮尚未褪去的眼尾,却凝着冰棱般的寒意:“高大人何时学了闺阁做派?”言罢,他一把扯过李屿淮的披风, 随意地裹在脖颈间, 遮挡住那醒目的红痕, “既知是反贼,就该一网打尽。”
高彦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看向谢晗,下一刻,又似乎被青年这一副模样烫到,垂眼道:“白阳会那些雏鸟……”
“押去水牢。”谢晗勾起一抹轻笑, 嗓音中还残留着情。欲的暗哑,“本官最擅长的,便是教雏鸟学舌。”
说着, 他抬起脚,不轻不重地碾住李屿淮正要去拾玉扣的手,足尖顺着对方的手腕, 沿着脉搏的跳动,缓缓滑进了对方的衣袖之中,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李大人觉得呢?”
李屿淮伸出另一只手拾起玉扣,那是他前几天让人做的,和谢晗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等他把玉扣放入怀中,又反手握住那截脚踝,在凸起的骨节上落下一吻,“臣以为……”他指尖挑开谢晗汗湿的里衣,“当以鹤顶红润喉,以铁蒺藜开嗓,方是对待反贼之道。”
高彦将白阳会的教众押往水牢,谢晗则被李屿淮留在了校事府的议事厅内,直至最后一位同僚被隔绝在门外,李屿淮才终于应允谢晗告退。
“小旗官,我新制的那枚羊脂玉扣……”李屿淮慵懒地斜倚在青铜灯树旁,修长的指尖轻晃,银链上垂落的玉坠子闪烁着冷冷的光泽,”可还衬你肤色?”
谢晗累了一天,不想搭理他,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地面的声响。
谢晗转过身,瞳孔瞬间因震惊而骤然紧缩——只见李屿淮单手用力撑在朱漆斑驳的墙上,指节因承受着剧痛而泛出青白之色,一缕刺目的血色顺着唇角缓缓蜿蜒而下,宛如一条诡异而艳丽的暗河。
却见李屿淮强忍着痛楚,望着他低笑:”谢大人这般盯着我看......”
他尾音化作闷哼,鲜血顺着白玉般的指缝滴落,在青砖地板绽出数朵红梅。
“李屿淮?!”
谢晗又惊又慌,立刻接住李屿淮脱力的身体。
李屿淮顺势将他揽入怀里,吐息裹着血腥气扫过颈侧,调侃道:”原来谢大人这般心急投怀送抱。”
”再嘴硬,信不信我拧断你脖子。”谢晗扣住他手腕,”小旗官可知赤髓瘟发作时......”滚烫的呼吸裹着淬火味,钻进衣领,”最需要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自然是需要所爱之人作为药引。”
谢晗用力挣脱了对方的怀抱,扶他在椅子上坐下。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李屿淮的体温正攀升。
“速传云焰。”
谢晗对门外侯立的高彦大呼。
不多时,云焰匆匆赶到。
“是赤髓瘟。”云焰尚未决断,李屿淮已有所感,淡淡道。
谢晗道:“他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是赤髓瘟?!”
却见高彦地看向谢晗,“好端端地,主子怎么突然得了赤髓瘟?白阳会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过主子。”
谢晗虽然没有见过赤髓瘟,却听过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病。
此病通过体。液传播,需要双方亲密接触,前几天李屿淮一直好好的,接触过的只有谢晗一人。
想到此处,谢晗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谢大人,我需要给你检查一下。”云焰看向谢晗,神情严肃。
“好。”
“赤髓瘟需得唇齿相渡,”云焰的银针扎进谢晗颈侧动脉,针尾的金铃在静谧的空气中无风自响,”谢大人今日可曾与谁共饮过什么?”
谢晗正在回忆,李屿淮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小旗官刚才倒是饮过……”
他故意拉长的尾音,谢晗心中一惊,疑心他要说精。液二字,他脉搏在云焰指下狂跳,如擂鼓一般,\”本官的鹤顶红。\”
谢晗松了一口气,云焰也收回了银针,再用三棱针取谢晗拇指的血,装在盘里喂予血蛊虫。
很快,银盘里的血蛊虫突然疯狂撞向琉璃罩——那是遇到同源剧毒才会有的反应。
“不可能……”云焰心中震惊,此时已能确定李屿淮所中的赤髓瘟正是来源于谢晗。可为何谢晗却毫无发病的迹象呢?
云焰死死盯着谢晗后颈若隐若现的金线,终于恍然大悟,”谢大人,恐怕早已服下解药。”
云焰身为毒王谷谷主,对毒情的判断自然不会出错。
“你们退下吧。”李屿淮挥退其他人,而谢晗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呆立在原地。
谢晗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传染的赤髓瘟,又是什么时候获得了解药。
正思绪纷乱间,李屿淮发烫的拇指突然滑进他掌心:”小旗官的手……怎么比本王的命还凉。”
谢晗下意识反手扣住他命门,却被他顺势拽到榻边。
李屿淮轻轻捏了捏谢晗的手心,竟摸到一手的冷汗。
他刻意放柔了声音,想逗谢晗开心:“我现在精神的很,小旗官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去滚一遭,我让你验验货?”
谢晗怒道:“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混帐话,万一找不到解药怎么办?”
谢晗再次努力回忆着自己今日的经历,却依旧找不到被传染的源头。难道,是李屿淮在见他之前就已经被传染了?又或者,是李屿淮传染给了他,而自己因为体质特殊,才没有发病?
想到这儿,谢晗突然反手扣住李屿淮的手腕:”你早知要发病,方才为何......”未尽之言卡在喉间,想起马车上那个缠绵至极的吻。
“怕传染你?”李屿淮仰起头,喉结在谢晗锁骨滚动,染血的唇勾起惊心动魄的笑,“我若真要死,定要拉着你共赴黄泉。”
谢晗推开他,正要抽身却被铁钳般扣住腰。枝,李屿淮咬开他的衣。带:“都说牡丹花下死……”
喘息声混着血味在他颈窝流连,“谢大人便是我的还魂丹。”
“疯够了没有!”谢晗扬手欲劈,却见那人呕出大滩黑血。那张平日里素来矜贵的面容此刻泛着妖异的红潮,可指尖却死死勾着他腰间的玉扣,还强撑着笑道:“怕了?”
李屿淮低笑着将染血的玉扣塞进他掌心,“若我死了……这鸳鸯扣便是聘礼……”
谢晗一把推开李屿淮,刚要开口斥责,却见高彦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主子!不好了!拉罕部落出大事了!”
高彦急切道:“据探子回报,拉罕部落突然大面积爆发了赤髓瘟,死伤无数……拉罕部落的族人为了活命,已经大规模朝着西且弥方向迁移,若是传染性不能及时得到控制,赤髓瘟可能会传到西且弥。”
此事非同小可,赤髓瘟这种传染病一直都没有解药可以根治,若是传入了西且弥,定会危害西且弥百姓的安危。尤其,边城还有这么多守卫军,若是赤髓瘟在军区爆发,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边城的安定。
“封城。”谢晗当机立断道:“封锁边城三十里,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拉罕部落族民试图潜入的,杀无赦。”
高彦领命后,迅速转身退了出去。
李屿淮就着咳血的姿势仰头看谢晗,耳垂在月光下泛着病态的潮红:“谢大人方才说杀无赦时……”他手掌忽然扣住谢晗后颈,“倒比在榻上还狠心三分。”
灼热气混着沉香扑面而来,谢晗被迫俯身与他鼻尖相抵,“李屿淮,你要死也等破解了拉罕部之危再……”
话未说完,李屿淮突然咬住他垂落的发带。
在锦缎断裂的细微声响中,李屿淮滚烫的唇轻轻擦过谢晗的耳垂,气息腥甜:“小旗官可知……赤髓瘟发作时最妙……”喘息声陡然加重,“便是将死未死之际……最易动情……”
就在这时,高彦的急报再次传来,李屿淮却将谢晗拽得更近,“安排医疗队赶往拉罕部落边境,等待救援。”
高彦低头道:“主子,拉罕部落的首领不接受医疗队怎么办?这人可一直都是个黑心肠……恨不得拉上全族一起陪葬。”
“去做便是。”
……
谢晗原本打算回公署,然而,想起方琪与他的约定,还是回了一趟家。
踏入家门,只见方琪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不紧不慢地沏着茶。青瓷茶杯的杯沿,映照着他眼底隐隐的阴翳之色,方琪开口道:“还以为你今夜要留在校事府过夜呢。”
谢晗面色清冷,没有过多言语,径直走上前,端起一杯刚泡好的茶,轻抿了一口。
清幽的茶香袅袅升腾而起,萦绕在两人之间,却好似在他们中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二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凝重,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
谢晗微微感到一丝尴尬,起身走到一旁的葡萄架旁,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藤叶。
这时,许氏轻柔地走了过来,一方手帕悄然覆上了谢晗的手背,轻声说道:“瞧瞧这手,凉成这样……”她那保养得宜的指甲轻轻划过谢晗袖口上的血渍,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李校事得了重疾?”
谢晗将手抽回,冷道:“姑母消息倒是灵通。”
“还不是为着秋兰那丫头!”许氏绞着帕子啜泣,“那秋兰,乃是方琪的亲表妹,这小丫头心野,平常就喜欢游山玩水,前段时间她正好去了草原采青,结果世道不太平,没多久就被拉罕首领抓住了……谢晗,你不知道啊,我家的远方表亲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紧,若真出了事恐怕会要一家老辈的命,谢晗,你向来在边城神通广大,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谢晗有些头疼:“拉罕部落刚刚爆发了赤髓瘟,哪怕能把人救回来也不敢保证她没有染病。”
许氏抹着泪,那泪水却迸出精光:“拉罕部既闹瘟疫,不如让李校事派支先遣队去……”
谢晗面露为难之色,这时方琪开口道:“姑母,茶水没了,您能进屋帮我烧点水吗?”
许氏听了,便起身离开了。
“赤髓瘟发作时,”方琪突然摇了摇杯中茶水,说道,“听说患者会浑身滚烫,”他起身逼近谢晗,“像被下了烈性春。药般……渴求肌肤相亲。”
谢晗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却撞上了葡萄架,李屿淮的那枚玉扣从他袖中滑落出来。
方琪眼神微眯,踩住了那枚玉扣:“你可知这病如何传染?”说着,他指尖轻轻抚过谢晗侧颈上的咬痕,“需得这般抵死缠绵……”
“你什么意思?”谢晗眼神一冷,质问道。
方琪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过是担心你被李屿淮传染罢了,毕竟,李屿淮那人行事放浪,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够了!”谢晗猛地挥开他的手,语气强硬地说道,“把我的玉扣捡起来,擦干净,然后还给我。”
方琪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照做了。
就在他用袖角擦拭玉扣时,谢晗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玉扣,转身离开,说道:“表妹我会救,至于我的事,你最好闭嘴。”
暴雨突然击打窗棱,方琪的声音混入雷声传来,“草原有种红尾鸢,总爱啄食腐尸……”
谢晗已经推开了门,迈步往外走去。方琪又大声说道:“谢晗,你可别做红尾鸢啊……”
边城开启封禁之后,引起了一些小混乱,李屿淮不在军区,谢晗的工作量巨增,既要带人平乱,又要防备着有人浑水摸鱼出入边城,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最让谢晗担忧的还是李屿淮的病情,奈何云焰以病人需要静养、赤髓瘟容易传染为由,不准任何人探望。
这天,谢晗如往常一样向云焰询问李屿淮的状况,终于从云焰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人稍感宽慰的消息。
“我已经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布拉姆三日前就退了热。”
然而,尚来不及高兴,云焰又说了一个坏消息。
“制作赤髓瘟解药的原料净毒芝非常稀有,边城几乎没有售卖,而从夏国调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月。”云焰叹气道:“现下我们是在跟阎王爷抢人,万万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幸而我手里还有一人份的解药,刚刚好能够救主子,至于其他人,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谢晗自然明白云焰话中的意思,现下解药原料欠缺,只能先救李屿淮,至于其他人便听天由命,看看能不能活到夏国的解药原料送达之时了。
26/84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