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高彦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一室旖旎,“右大臣法沙被绑架了!赛罕大汗邀您进宫商议!”
谢晗浑身一僵,趁机猛地推开李松。后者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眼中情欲未退,却已蒙上一层冷意。
“你说什么?”李松转头看向门口,声音沉了下来。
高彦站在门外:“刚刚收到的消息,法沙在回府途中被劫,大汗认为是白阳会所为,邀您商量对策。”
李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袍,深深看了谢晗一眼:“等我回来。”
谢晗坐在桌上,衣襟大敞,唇瓣还带着被蹂躏过的艳色。
他看着李松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法沙被绑,计划已经开始了。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暮色四合时,李松才从王宫回来。
谢晗早已在府门处等候多时,见李松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他快步迎了上去。
“回来了?”谢晗语气如常,却在李松走近时,敏锐地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
李松微微颔首:“大汗今日议事拖得久了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晗脸上,“你脸色不太好。”
谢晗指尖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引着李松往内院走,声音压得极低:“那日我去白阳会据点,偷听到沈辞要绑架法沙的计划。”
李松脚步一顿,眼神骤然锐利:“法沙?”
“嗯。”谢晗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道:“现在人应该被关在城南的废弃仓库里。但这事必须秘密行动,”他刻意停顿,“只能你我去。”
李松眉头微蹙:“不带黑甲军?”
“不行。”谢晗斩钉截铁,“白阳会在各处都安插了眼线。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况且沈辞性子急躁,若见到黑甲军,难保不会对法沙不利。”
谢晗突然伸手按住李松的手臂:“还有,你得穿上软甲。”
李松挑眉:“区区几个白阳会余孽……”
“沈辞这次带了’断魂针‘。”谢晗打断他,眼神异常认真,“那东西专破护体真气,上次就是……”他突然噤声,但李松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月光下,谢晗的指尖微微发颤。李松凝视他片刻,忽然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你最近总是这样紧张。”
谢晗偏头避开这个亲昵的动作:“去换软甲,我在马厩等你。”
一刻钟后,李松身着乌金软甲出现在马厩。那软甲轻薄如绢,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谢晗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至少这样,能多一分保障。
“法沙为何值得你如此冒险?”李松突然问道,一边检查着佩剑。
谢晗早已准备好说辞:“他是江齐的朋友。”见李松仍存疑虑,他又补充道:“朋友的朋友,我不能不管。”
夜风拂过,带着夏夜特有的闷热。李松忽然伸手,替谢晗整了整衣领:“你倒记得提醒我穿软甲,自己却……”
“我自有准备。”谢晗打断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李松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高彦!”
阴影处立刻闪出高彦的身影,抱剑而立。谢晗心头猛地一跳,原来高彦一直在暗中护卫。
“守好驿馆。”李松吩咐道,“若我们寅时未归,立即带人接应。”
高彦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目光如刀般刮过谢晗:“大人,当真不用我……”
“这是命令。”
李松翻身上马,谢晗紧随其后跃上马背,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城南废弃仓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斑驳的大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李松勒住缰绳,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眉头越皱越紧。
“连个守卫都没有,”他声音冷了下来,“法沙不在这里。”
谢晗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来都来了,总要确认一眼。”
“谢晗。”李松突然转头看他,月光下那双眼睛锐利得可怕,“你到底在找什么?”
空气骤然凝固。
谢晗能感觉到李松的视线像刀子般刮过他的脸,仿佛要剖开他的皮肉看清里面藏着的秘密。他强自镇定道:“自然是找法沙。”
李松突然冷笑一声:“为了沈辞,你连这种拙劣的谎言都说得出口?”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李松翻身下马,“既然你对他念念不忘,不如我帮你把他找出来?”
这句话令谢晗很是不爽。他猛地攥住李松的衣襟:“李松!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对他……”
话音戛然而止。谢晗突然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向仓库。
李松盯着他的背影,胸口翻涌着酸涩的怒意,谢晗对沈辞怎样他还不清楚,那是谢晗宁愿失去性命,也要记起的人。
仓库内尘埃弥漫,谢晗踢开一个空木箱,木屑纷飞中,他突然听见李松压低的声音:“有人跟踪我们。”
谢晗浑身骤然绷紧,李松竟察觉到了埋伏在暗处的白阳会教徒。
他余光扫过仓库角落晃动的阴影,心跳如擂鼓。沈辞的人随时可能引爆炸药,届时所有人都将葬身火海。
时间所剩无几。
他必须在沈辞下令前制住李松,否则不仅计划败露,整个仓库里的人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有人跟踪?”谢晗佯装警觉地环顾四周,实则暗暗计算着与李松的距离,“我们分头查看。”
“白阳会想在这里设伏。”李松环视四周,“不如将计就计。你去引他们进来,我在这里埋伏……”
他正要找个掩体,却听见“铮”的一声,谢晗的刀尖抵在了他心口。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惨白。李松看着眼前颤抖的刀尖,忽然笑了:“终于要动手了?”
“你和北部落……”谢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以前告诉过你很多次,但你失忆了。”他顿了顿,“我在和北部落某些高官合作。”
“谎言!”谢晗猛地打断他,“我亲眼看见你和哈曼密谋!看见你递给他边关布防图!”他的声音几乎撕裂,“那些战死的将士,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你听我解释。”李松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晗的刀尖微微一滞。
“解释什么?”谢晗猛地将刀往前一送,锋刃刺破软甲,“解释你怎么背叛同袍?还是解释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
李松闷哼一声,却迎着刀刃又上前一步。刀身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为你的沈辞,”李松嘴角溢出鲜血,却还在笑,“为了你的白阳会,”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为你……再也不用对我撒谎。”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击中谢晗的心脏。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李松缓缓跪倒。
第68章
仓库外, 白阳会的教徒攥着火折子的手已经沁出冷汗。约定的时间已到,却始终未收到谢晗的信号。
“不对劲。”为首的教徒刚起身,就听见仓库内传来一声闷响。众人冲进去时, 只见谢晗站在李松的尸体旁。
“成璧……你真的杀了他?”沈辞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他快步走到李松尸身前。这个曾让他受尽屈辱的夏国太子,此刻就静静躺在地上。
谢晗沉默地退后一步,任由沈辞验尸。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 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解药。”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沈辞试了李松脉搏, 忽然笑了:“别急。”他拍了拍手,十余名教徒立刻堵住了仓库出口,“先说说,你是怎么骗过李松的?”
谢晗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早该料到沈辞会出尔反尔,白阳会的人果然不值得信任。
“我要带走拢青。”谢晗直接略过问题,重拾起地上的短刀, “这是条件。”
话音未落, 货箱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拢青苍白着脸从阴影中走出, 灰色的僧袍上沾满灰尘。他双手合十,声音颤抖却坚定:“阿弥陀佛……谢施主,小僧不值得您如此……”
“闭嘴。”谢晗头也不回地将少年拽到身后,“站远些。”
沈辞还未开口,身边一个教徒已厉声道:“白阳会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拿下!”
“且慢!”拢青突然冲上前, 挡在谢晗面前,“诸位施主,冤冤相报何时……”
话未说完, 谢晗已一把将他推到货箱后:“让你躲好!”短刀出鞘的瞬间,最先冲来的三人已捂着喉咙倒下。
血珠溅在拢青脚边,少年僧人跌坐在地, 望着满地鲜血,嘴唇颤抖着念起往生咒。
谢晗刀势不停,却始终将拢青护在身后。每一道刀光闪过,都精准地隔开扑向少年的危险。
“他肩上有伤!攻他左路!”教徒在后方嘶吼。
谢晗冷笑,突然变招。
本该防守的左臂故意露出破绽,在敌人袭来的刹那,刀锋如毒蛇般穿透对方咽喉。
“还有谁?”他踩着一地尸骸向前,剑尖直指沈辞,“就凭你,也想困住我?”
谢晗的剑尖在沈辞咽喉处凝住,突然收势回鞘。他一把拽过拢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纵身跃上横梁。
“追!”沈辞怒吼。
谢晗抱着拢青在仓库顶棚的破洞间灵活穿行。夜风呼啸,拢青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小声道:“谢施主,你的手……”
谢晗垂眸,看到腕间金纹已蔓延至虎口。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抱紧。”
借着月色,他们悄无声息地落在相邻的屋顶上。
谢晗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这是他从悬丝录中誊抄下来的白阳会关押地点分布图。
“法沙被关在城西旧窑。”他指尖点着一处标记,声音压得极低,“并且手上有北戎最好的御医。”
拢青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腕:“可你的毒……”
“死不了。”谢晗收起地图,余光瞥见远处火把如长蛇般游动。
他猛地将拢青按倒在屋瓦上,一支冷箭擦着发梢呼啸而过。
待追兵过去,谢晗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待会分开走。你带着这个去城南找孟叶,他知道怎么做。”
“那你呢?”
谢晗望向城西,“我去救自己。”他突然将拢青推向反方向的屋檐,“走!”
少年僧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夜色中,追兵的火把已包围了屋顶。
谢晗冷笑一声,故意踢落一片瓦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
沈辞正凝神思索找回谢晗的对策,耳畔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铁甲碰撞声。
他猛地抬头,仓库外,黑甲军的火把已如星河般绵延而至。
“来得倒是快。”沈辞冷笑。
月光下,李松的“尸身”仍静静躺在地上,面容安详得仿佛沉睡。
沈辞突然眯起眼睛。
不对劲。
即便穿着软甲,濒死之人也该有挣扎的痕迹。
他快步上前,一把撕开李松染血的前襟。
金丝软甲完好无损,仅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假死药……”沈辞瞳孔骤缩,瞬间明白谢晗之前反常的顺从意味着什么。
他暴怒之下拔出短刃,寒光直取李松咽喉:“敢耍我!”
其实,这事还得从昨天说起。谢晗故意挑衅高彦比剑,硬挨了那拳,就是为了混进守卫森严的医务室。他记得那里藏着几瓶假死药,是云焰硬塞给李松的。当时他装作疼得厉害,趁李松转身时顺手摸走了一瓶。
沈辞的刀尖眼看就要刺进李松的喉咙,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
“咔!”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沈辞眼前一黑。
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
他抬头对上李松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这才发现对方指尖沾着诡异的青紫色,果然是假死药!
谢晗居然在刀上做了手脚!
而李松的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就在刚才,当谢晗的刀刺入他胸膛时,他真以为……那个曾经为他挡箭的少年,终究还是选择了了结他。
那一刻的痛楚比刀伤更甚,仿佛整颗心都被生生剜了出来。
可是,谢晗救他……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是对他有情。
若真对他还有半分情意,又怎会与沈辞联手设局?李松太了解谢晗了,那人向来恩怨分明,救他多半是另有所图。
或许……他只是谢晗和沈辞这场游戏里的一枚棋子?李松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谢晗与沈辞联手演这出戏,不过是为了看他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丑态?
又或者……更糟。
李松想起谢晗保护的人——李柘。那个曾经的夏国太子。谢晗救他,是不是因为……已经不在乎沈辞,却还放不下李柘?所以连带着,也不愿看他这个冒牌货死在沈辞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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