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明梵林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泛起了焦虑。
眼见凑过来听热闹的宾客越来越多,明梵林强压下怒意,对他低吼道:“你说我藏品展的古董是假的,有什么凭证吗?”
沈映镇定地望着他,大有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定力,比焦躁的明梵林更有可信度。
明梵林怒意更甚,“说话啊!”
沈映放任他气急败坏,又等了几瞬,等到明梵林的耐心到了极点,才淡淡地说道:“因为四年前挖掘巍国开国帝陵的时候,我就在考古队里,这南巳玥鼎是我亲手从泥沙堆积的主墓室棺椁里掏出来的,还被我写进了硕士毕业的论文里,论文网可查——”
“这是我的工作证。”沈映从手机里翻翻点点,找出一张电子证件,在场环绕着展示了一圈,“当年我把南巳玥鼎挖出来的时候,它四周都是锈迹,因为年代太久远,所以用尽一切科技都不能去除锈迹,根本没有展览价值。这座鼎现在正在云阳市考古研究院的文物修复科放着……哦,再介绍一下,我叫沈映,是云阳市考古研究院文物修复科的主任。”
这话一出,又有身份证件证明,在场的宾客已经没有不信的理由了,纷纷议论着,对其余的藏品也指指点点。
明梵林只觉晴天霹雳,天都塌了,愣了好久才低声暗骂一句,“……哪个傻比把考古研究院的主任放进来了?”
还没等他骂完,沈映就又上前了一步,压低声音说:“我再看看你这个……禹国的宣竹抱月瓶,这个材质……”
“等一下等一下,你先别说了!”明梵林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出言阻拦,“你不就是想把所有藏品全买了吗?一个亿,你全带走!”
沈映愣了一瞬。
“十三件私人珍藏版本的古董,加起来才一个亿?”沈映声音很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揶揄着,“明老板,你心挺黑啊。”
“哪有哪有,一般般吧!”
“您谦虚您谦虚。”
“……”
眼见着这两人的交易都要达成了,谢青黛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明梵林,别忘了,当初你在国外的商路是谁给你打通的。”
“您……”
明梵林看着谢青黛,满脸痛苦和纠结。
“还有您……”
明梵林又看向沈映,生怕他再说出哪个是假的,再把自己的忠实客户全都骗走。
纠结了半天,明梵林反复搓脸,最终试探性地问:“要不您二位,一人一半?”
“不、行。”
这句是沈映和谢青黛一起说的,话声几乎重迭。
但大家说到底都是商人,有一个道理他们都知道。
曾经的恩情,是比不上眼前的利益的。
眼见明梵林目光躲闪,明摆着是要反水,谢青黛当机立断,斜目瞥了谢璃一眼,声音冷冽地说道:“谢璃,到你戴罪立功的时候了。”
谢璃面无表情举起对讲机,说了句行动。
下一刻,展览厅的三扇大门全部被打开,几十名黑衣保镖冲了进来。
展厅里一下就乱了,明梵林气得七窍生烟,“谢青黛!我答应你带保镖进来贴身保护你,可不是让你带人来砸我的场子!”
保镖们如同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入场就砸,拿了就走,立刻去找下一个展品。
直到靠近玉佛头的时候,褚颢昀终于挪动了步伐,挡在了前面。
转瞬间,眼前寒光一闪,褚颢昀微微侧头,就见一把手掌长度的短刀自他耳畔掠过,铮然钉入玉佛头的玻璃柜上。
噼里啪啦一阵碎响,展柜的玻璃骤然炸裂碎开,只剩玉佛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谢璃飞身上前,从展柜上拔出短刀,锋芒毕露的刀刃裹挟着万钧力量,直直冲着褚颢昀面门刺去。
其他的保镖也知道这就是要找的东西,纷纷凑了过来。
转眼间,二十余名保镖就把褚颢昀和玉佛头紧紧包围在里面。
梵林酒店安保严格,褚颢昀空手而来,并没有带任何兵器。还没等他准备好,谢璃就已经如猎豹般扑上来,褚颢昀接了他几招,二人手掌推合,几下交锋,谢璃虽然没占上风,但还是给褚颢昀的手臂开了一道口子。
褚颢昀漠然地瞥了一眼伤口,在保镖冲上来的时候,一脚踹倒最近的一名保镖,一记擒拿将人撂倒在地,直接抢来保镖手里的伸缩棍。
一旁的谢青黛突然指了一下沈映:“把他给我拿下!”
这一下属实是高明,毕竟褚颢昀短时间无法脱身,而沈映又是个没有身手的,要真是把沈映控制住,他们就真的占了上风了。
褚颢昀大喊:“沈映!跑!”
沈映疾步后退,退到一处狭长的展柜前,忽然发力,用手中的保温杯砸碎了身旁的展柜。
“接着!”
褚颢昀踹翻正交战的保镖,霍然抬眼,就见眼前横空出现一把长条状的兵器。
出于对沈映的完全信任,褚颢昀当即握住这兵器,低眉一看,顿时双眼泛光。
这是一把锏。
锏类似于铁鞭,锏身和扁长的剑不同,横截面是四棱柱的形状,四面皆有锋刃,只是这一把是空放了千百年的文物,锈迹斑斑,早就没了锋利,但褚颢昀前世几乎对所有冷兵器都很趁手,没有锋刃正好不会伤到人。
沈映在会场里吃了半天,为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把所有展品的位置记住。
褚颢昀用铁锏挽了个花,将保镖持棍的手圈在里面,再用力往前一别,保镖就仰面摔了一个屁股蹲。
“真好用。”褚颢昀由衷感慨,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如法炮制打退一片人,贴到沈映面前问,“这是文物,我给用坏了怎么办?”
“那是民国高仿的。”沈映退到他身后,“你就用吧,尽管用,这种民国高仿货都是当年要流到海外骗老外的,不值几个钱,打坏了算我的。”
“放心。”
褚颢昀拿到铁锏就如鱼得水,感觉气势都增强了,打着人还能对沈映一挑眉,“打人我可是专业的,保证锏打不坏,人也打不坏,再说了,打坏了也得我买单。”
沈映安然待在他身后,岿然不动,安心得很。
谢璃几番进攻都找不到这把铁锏的破绽,这么厚重的兵器在褚颢昀手里就像出水游龙一样灵巧,根本毫无破绽。
谢璃被打退了好几次,忽然舔了一下嘴唇,仿佛是骨子里的弑杀被逼了出来,竟然把胳膊横在身前,硬生生地用肉胳膊抗住铁锏,推着褚颢昀疾步前进了很远,直直将褚颢昀的后腰怼到了餐桌上。
香槟、糕点、高脚杯散落一地,整个餐桌轰然被掀翻。
褚颢昀痛苦地皱了皱眉,不用看都知道后腰处肯定已经是青紫一片了。
谢璃狂傲地笑了一下,“这下你没办法了吧?”
第20章
可优劣的转变,也就在一瞬间之内。
谢璃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成想褚颢昀只是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皱了一下眉,而后目光竟然就坚定了起来。
谢璃本能地觉得不对,但在他想要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沈映悠哉悠哉地拧开了保温杯,哗啦一下,杯里的液体泼了他全身。
这味道……
“你们居然带了汽油?”谢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这都是什么损招!
沈映耸了耸肩,欠嗖嗖地单手翻开打火机,还不嫌事大地轻轻吹了一下火苗,“我劝你别动啊,虽然在扔东西这方面,我肯定没有你扔的准,但你离我这么近,我怎么也能让火苗撩到你。”
这一下,保镖都不敢动了,纷纷求助地看向谢青黛。
谢青黛冷冷地扫了一眼谢璃,在谢璃期待的目光下,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别管那废物,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谢璃原本是非常期待的,听到这一句话后,一颗心沉到了湖底。
但这些人没了谢璃,也没有魏雁行这种真正的高手,虽然有无敌的体质,对褚颢昀来说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三两下就全都撂倒了。
褚颢昀一手拿玉佛头,一手拿铁锏,撤离前还不忘对明梵林说:“东西可不是我砸的,我是帮你抢回来。这两样我买了,要卖多少钱你说。”
明梵林被他这强买强卖还理直气壮的气质震慑了片刻,愣愣地说:“三……三百万?”
沈映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张卡给他:“卡里是二百万,足够买你这玉佛了,至于那铁锏值多少钱,我相信明老板心里有数。”
明梵林拿过银行卡,立马鞠躬:“慢走,不送。”
沈映:“……”
心虚到这个程度的也是少见哈。
谢青黛眼睁睁地看着盟友倒戈,气得两眼冒青烟,心里却想着要鱼死网破,“都给我动手!今天必须抢到玉佛头,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她的人都很听她的话,事已至此仍然要动手,可才刚迈了没几步,一阵通天巨响的警笛声闯入展览厅,准确无误地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事已至此,宾客们已经全都跑了,现场只剩下看着一片狼藉发愁的明梵林,还有酒店收拾卫生的工作人员。
“你们……很好!撤!快撤!”谢青黛惯会审时度势,在这种情形下仍然不想暴露身份,大手一挥就带着众保镖撤离。
褚颢昀瞥见谢璃也要走,铁锏当即横到他面前,“你走不了了。”
谢璃顿住脚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眷恋地望着谢青黛,却只看到了谢青黛的一记白眼,和不管他死活的决绝背影。
真绝情啊……
多年付出仿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谢璃自嘲一笑,愣在原地,一颗心久久不见归处。
沈映反手合上打火机,看着谢璃,揶揄地说道:“相识多年,故人一场,就别着急走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云阳市某高档小区。
浴室水声不断,客厅里,沈映正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褚颢昀。
他的房子本来还算大,但自从谢璃这瘟神被带进来,浓烈的汽油味就充斥着整个屋子。
“应该可以了吧。”谢璃洗完第三遍澡出来,抬起胳膊左闻闻右闻闻,不确信地说,“没味了吧?应该没味了,你这太呛了,能不能用个体面点的方法啊,我嗅觉都要失灵了。”
“是失灵了。”沈映嫌弃地指了指浴室,“再洗一遍,求你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呢!真矫情。”谢璃的耐心到了极点,当场就要发作。
话音刚落,就看见褚颢昀端上来一个果盘,上面各色各样的水果被切开,精心摆盘,期待地推到沈映面前,好像谢璃根本不存在一样,“尝尝。”
谢璃穿着褚颢昀的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沙发椅上,看他这样就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是谢青黛知道她的仇人每天过得这么高兴,她一定会气死的。”
“她是你什么人?”沈映拿牙签扎上来一块猕猴桃,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谢璃沉默了。
沈映早料到他的反应,也没想能得到他的回复,自顾自地说道:“她是你母亲吧。”
心事被说中,谢璃更加忧伤了,头发都不擦了,捂着脸不想看他。
“别掩耳盗铃了。”褚颢昀喂了沈映几块草莓之后,忍不住嘲讽,“鉴于你没做过别的违法乱纪的事,所有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伤害行为都发生在我俩身上,我俩作为被害人就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但这不证明你就是无辜的,把你的情况老实交代出来。”
谢璃嘴角一扯,“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呗。”
沈映牛逼呵呵地说:“不用磕头谢恩了。”
“我去你玛德!”谢璃强忍着没把茶几掀了,“我他妈打你两次怎么了,你还想抓我啊。”
褚颢昀淡然一笑。
诚然,上辈子三个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前几次动手确实不算问题。
沈映懒得继续开玩笑,直接挑重点问:“你是怎么来到一千年后的,你这没有痛觉的体质又是怎么回事?”
“实话说,我不清楚。”
谢璃坦然道:“我只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有现代完整人生经历的,但我,是直接从自己的这副身体里复活的。”
“谢氏家主谢恩隆曾任县令的时候,征战南疆,对南疆散步了瘟疫病毒,最终南疆忍受不了而投降,向谢恩隆投降,而谢恩隆就在那时同南疆达成了一个协议——”
“他收下了南疆的三件神物,同时留下了治疗疫病的药方。据说,得到这三件神物,就可以获得不死之身、富贵之荣、万年之承。”
自己散布疫病威胁对方,还要让对方拿出至宝来换,属实不要脸到了极点。
时过境迁,沈映已经不愿意评价历史人物的是非功过,而是抓紧问:“是哪三件神器?”
谢璃面露为难:“我真不知道,上辈子谢家根本不拿我当人看,你们不也知道吗?我只知道,谢家控制死士的蛊虫就是三神器之一,叫明月魄,不听话就死,其他两种我完全没接触过。”
“明月魄……”
“‘既死明月魄,无复玻璃魂’。”沈映念起了诗,嗓门高了八度,“这句诗的意思是,明月已经死去,就再也不会显现光辉,玻璃破碎,它的灵魂再也无法复原……怪不得她有那么多怪物手下,现在看来,这蛊虫就是三神物之一,有死而复生的功能,是‘不死之身’。”
“你脑子是真好使。”谢璃打了个响指:“这蛊虫确实有保尸身千年不腐的功能,千年后我被谢青黛唤醒,蛊虫就修复了我的肉身和记忆。被修复着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痛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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