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现场,陆桥帮忙搭建舞台。
昨天傅义实在很累,一路上叫着嚷着要灌他酒,但没想到一回到酒店,着床就睡,于是陆桥幸运,免于一难。
昨天夜里,陆桥提出的方案被专项组紧急通过,为了布置室外场地,SEL大邱分公司的人也被紧急调来,大家从一早就开始忙碌。
陆桥抬头看着,场地上多了许多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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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热。
金应国站在灯光组旁,手里的宣传页怎么扇,汗还是止不住地向下淌。
后勤部助理递上来了小风扇:“金组长。”
金应国夺过来,毫不客气:“ !”
意思是我汗流浃背了你才知道拿风扇,我入了土你才想着抱着棺材哭两声。
后勤立刻挂了脸,回:“ , .”你怎么不早吱声?
金应国不再搭理,小风扇开到最大档。吹得脑袋上的小金毛一颠一颠的。
他看向不远处,那边几个胸前挂着红色工牌的人,从早上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在现场四处走动,时不时还在本子上写些什么东西。
于是问:“他们,哪来的?”
后勤答:“日本场地商,久明株式会社那边的人,说是来监督。”
闻声,金应国不耐:“豆已经搬到室外了,他们害想怎么样?”
后勤:“说是怕我们多占用场地,等到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完后,还要向他们那边确认,签字。”
“呸!狗杂种!”金应国冲地上啐了口。
紧接着,傅义一声呼喊响起:“小金毛呢?小金毛你去哪儿了?”
立刻,金应国伸长了脖子回应:“哎!傅先生!窝在这儿!”
“这里座位数不对。”
“来了!傅先生稍等!”
继而转身,再次嘱咐助理:“你去对付那些日本人,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助理点头,金应国才屁颠屁颠跑向傅义。
“傅先生!窝来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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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义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这,这,这,还有这,不是至少都安排七张椅子么,怎么现在都只有三张?”
金应国讪笑:“是的。还没搬过来,在协调,傅先生请等一等。”
说着,“啪”得一下打开手中太阳伞,擎在傅义头顶:“今天很热,您还亲自来场地操办,小心中暑。”说着,右手递上冰水,“您请。”
傅义接过,低头一瞥:“里面的冰块呢?”
金应国愣了下,急忙:“应该是后勤的人没注意,我去向后勤要。”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立刻止住他:“没冰块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挂着工牌的陆桥走上来,重复:“没冰块了。只有常温水。”
傅义:“你去买。”
“我在忙。你先喝这个。”
应声,旁边金应国立刻嗷嗷起来:“我不忙,傅先生,我不忙,您先自己打着伞,我快去快回!”
陆桥伸手要拦住金应国,可他却先一步被傅义扯着工牌拽到一边。
然后小金毛蹭得一下一溜烟儿似的跑了。陆桥没拦住。
傅义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工牌,不善地笑着:“你什么毛病?”
工牌绳子的边缘有些粗糙,陆桥的脖子被摩得有些痛。
他义正言辞:“你今天喝了很多冰水了。昨天又吃了辣的,容易生病。”
闻声,傅义不屑笑起来:“一个小助理,管得未免有点太宽。”
陆桥平静:“这也算是小助理的职责,傅义先生。”
“今天是最后一天。等新助理来了,你立刻就收拾包袱走人。哪来的那么多责任感?”
忽然间,陆桥眼底一沉,睫羽也跟着一颤。
旋即,他开口:“那也是明天的事。”
“滚蛋。”傅义猛地往他胸口一推,又重新指挥起现场。
其实刚才傅义那一下,没怎么用力气,推得并不重,但陆桥望着他背影,总觉得胸口闷闷地沉。
太快了。
快得出乎陆桥的意料。
三天的时光转瞬即逝,像是场梦一样,到了大概晚上的时候,新的助理就会回来,重新跟傅义以及SEL交接。而陆桥所有的工作都会被取代得干干净净,一切又会重新回到最开始的原点,他就像是没来过。
正想着,忽然,身旁的鸭舌帽喊了陆桥两声。
陆桥回过神来,连忙:“抱歉,走神了,有事吗?”
鸭舌帽笑得爽朗:“没事儿。看你工牌,仁川总部的吗?”
陆桥点头,目光也往向对方,胸前的工牌赫然写着大邱分公司的名字。
“哦,这样,都是家人。我们部门人手派来的少了,那些架子太沉,方便搭把手么?”
“好的。”
“多谢!”
紧接着,鸭舌帽就脱帽向同伴示意,陆桥也微微向他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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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太阳转到了最顶空,空气中飘荡着热浪。
舞台支架都被放在合适的位置后,陆桥感觉两只手臂就像是皮筋一样在抖。
鸭舌帽递来瓶水:“辛苦。”
陆桥抬头接过:“客气了。”
紧接着,另一个大邱分公司的也围上来,问:“这些器材也要向日本人确认?”
说着,鸭舌帽望向一旁,不远处树下的阴影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双手环抱于胸前,严肃地张望着活动现场。
鸭舌帽又吨吨咽了口水:“对。一会儿和仁川总部的一起,都要去找他确认。”紧接着,看向陆桥,“陆桥,我不认识你们那边的人,能不能麻烦你去把报表拿去和你们那边负责交接?”
陆桥没拒绝:“好的。”
鸭舌帽拍拍他的肩膀,笑:“多谢。”
“不用客气。”
“诶,那日本人好像一直在盯着傅义看呢?”忽然,身旁另外一个大邱的瘦高个说。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探过去,树下的日本人站得一动不动,但脑袋就像金应国的小风扇一样来回晃。陆桥转头一看,其实是傅义在场地里蹿来蹿去。
鸭舌帽笑起来:“多稀奇的事儿!人家是主角,看两眼那不是正常。”
瘦高个也收回目光,一边喝水,一边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
因为太猥琐,鸭舌帽没忍住捣了他一拳:“有屁快放。”
瘦高个捧着胸口,哎呀哎呀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哦,我听说,傅义这个电影,是自费拍的。”
鸭舌帽:“你这不放屁。谁都知道。”
看他要打,瘦高个连忙高叫:“但那是因为华水北!”
闻声,陆桥敏锐地捕捉到:“华水北?”
两人一同望过去,问:“你不知道?”
陆桥一脸茫然。
瘦高个解释:“你们仁川总部嘴都这么严么?傅义有个老师,叫华水北。年纪五六十岁吧,是个小老太太,说是好像是什么著名舞团的团长,傅义能有现在这出息,据说都是华水北把他当关门大弟子,亲自调教出来的。”
“但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两人分道扬镳了。傅义被华水北逐出了舞团,开始在国际的舞台上自己独自打拼,什么都要压过华水北一头。他之所以拍这个纪录片,也是因为前不久,国内那个知名的导演,拍了一部华水北的,让她大火了一阵。你说连这都要比,两人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听着,鸭舌帽在旁边补了句:“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华水北右腿上的伤,好像就是当年傅义开车撞的,两人一个比赛,为的就是不让她得冠军。”边说,边龇牙咧嘴地比刀抹脖子,意味深长,“两个人你死我活啊。”
听着,一旁的瘦高个连忙摇头,一顿啧啧啧。
陆桥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两人又开始骂领导他才收拾文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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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场地几乎已经完全被敲定。
陆桥拿着大邱方面的文件,死活都找不到金应国的人,于是只好先把大邱部分的详细报表报给场地商。
戴墨镜的日本人还站在原地,陆桥走上去,用刚才谷歌翻译器上现学的日语打了声招呼:“お元気ですか?”
日本人看过来,点头示意。
虽然他戴着墨镜,但依旧大致能分辨出他的年纪。无论是穿着还是皮肤状态,都象征着这个人年龄不大,估摸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脖子上有块红色的蝴蝶胎记格外明显,陆桥盯着看的时候,日本人还刻意拿防晒衫的领子遮了遮,问:“何か問題でも?”
陆桥:“English?”
日本人:“OK.”
陆桥拿出手中一沓报表,忽然想起鸭舌帽的嘱托,千万要和日本方面详细核对。
于是开口问:“It's about stage construction. Can I have a copy of your records?”
日本人的目光在陆桥脸上停了五秒,而后:“I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说着,伸手就抢过陆桥的一沓资料,力气很大,抢得陆桥猝不及防。
继而,陆桥低下眼睛,瞥见日本人身后凳子上的厚厚一沓纸张。
“What?But I hear that——”陆桥伸手要翻阅,忽然间,年轻的日本男人突然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吼着陆桥:“NO——!!”
可是他吼得已经晚了。
当他伸手去抓陆桥手腕的时候,陆桥已经碰到了那堆纸张。
紧接着,日本男人拉着陆桥的手猛地一甩,于是一张张白纸就被他噌得一下扬起来,散成漫天的白蝶。
在纷飞的纸页中,陆桥睁大了眼睛。
那一张张白纸上根本不是什么报表,全都是人物素描。粗糙的硬铅笔痕迹里,有的纸页上的在笑,有的纸页上的人在生气愤怒,甚至有的纸页上的画像浑身不着寸缕。
而每一张画上的人物都长着一张脸。
那张脸叫傅义。
第15章
傍晚的黄昏,活动场地上一阵欢呼。结束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得多。
人影散乱间,陆桥搜寻着傅义的身影。
奇怪,从刚才问答环节结束之后,陆桥就没看见他的人。
忽然,鸭舌帽猛地拍上来:“嗨!找什么呢?”
陆桥转身,望他:“你看见傅义了吗?”
闻声,鸭舌帽也开始四处寻找:“傅义?刚才不是还跟你们仁川的小金毛一块的吗?喂——!黑子!”说着,手放在嘴边向不远处高叫。
铁架堆里直起来一个壮汉,回:“滚你妈的!你再敢这么叫?!”
鸭舌帽不以为意,继而问:“主心骨儿呢?见了吗?”
那个被叫黑子的男人指了指出口:“早走了。回酒店了。”
闻声,鸭舌帽转身,对着陆桥耸耸肩,感叹:“还是当主子好啊。说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脏活累活都是我们这些底下人的。”
陆桥闷闷地应了两声,和鸭舌帽道了别。
他又望了眼梧桐树,树底下那个日本人已经不见了。
虽然对接方面的人解释说,刚才傅义那些素描只是宣传资料,但谁会拿一丝不挂的相片当宣传?
况且大邱这线下的活动安排,从一开始到结束,组织人员和物资都相当混乱。对面的久明株式会社,在业界里是以相当严谨的态度做口碑,这样一个富有声誉的企业,怎么会在傅义的活动上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陆桥皱着眉头,望着风吹动梧桐树叶摇了摇。
“算了。”忽然,他长叹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六点四十一分,也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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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傅义早走的缘故,所以陆桥不得不自己开车。
老旧的埃尔法并不好开,方向盘握在手里又紧又涩。
陆桥紧盯着路面,忽然,副驾驶座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听:“?”
对面是个男声,十分热情:“是陆桥,陆先生吗?”
“我是。”
“太好啦!终于拨通了你的电话号码!我叫严宁,是要跟你交接工作的助理,没记错的话,总部安排的,是今晚吧?”
闻声,陆桥忽然心底一沉:“嗯。”
对面依旧热情:“非常感谢你这几天替我辛苦!现在我生病已经好啦,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晚餐吗?”
陆桥只觉得嗓子黏黏的,不想说话:“不必那么客气。相关的资料我可以传给你。”
严宁依旧:“可是有些细节,会很难理解。如果搞不清楚,以后还要麻烦你,不如今晚我们就见一面?肯定不会占用陆先生太多时间的!”
思忖片刻,陆桥没再坚持。
“那就沙罗餐厅?”
“好。”
“多谢!不见不散!”
“客气了。”说着陆桥把手机扔在副驾驶。
今天一整天心里都闷闷的,堵在陆桥的胸口喘不上来气。当听到电话里严宁的声音时,那些积攒了一天的重量像是突然下沉,拉着他整个人沉进地里。
他烦躁地按了两下喇叭,埃尔法近乎嘶哑的长鸣响在霓虹灯里。陆桥一个加速,就极其危险地超了前面那辆白色现代,留下差点被逼停的车主扯着嗓子在后面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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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陆桥的行李极其简单,几件衣服几个文档,一支跟随他十几年的自动铅笔,还有那个白色的小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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