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非臣道:“那有何难?公子既然开口,这些房算我送你的。”说完即刻有弟子递上房牌。
楚自怜毫不客气地收下,众人原本以为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谁知越非臣不仅不恼,还慷慨割爱,对楚自怜也客客气气。
宫无岁心说这粉孔雀还有点东西,又听他道:“多谢城主,那我可拿城主的东西借花献佛了。”
越非臣这才将目光挪到沈奉君身上,笑道:“既是阙主也无处可去,夜照和仙陵肝胆相照,理当拱手相赠。”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却隐藏心机,表面上是沈奉君无处可去,实际上却是夜照城垂手相助,有施舍意味。
若换了柳恨剑,此刻怕是已经在翻白眼了,好在沈奉君从不计较这个,且宫无岁还要找燕孤鸿问话,留在客栈确实方便:“多谢。”
“阙主自便,”越非臣说完,负着剑自顾自上楼,对门外那些修士全然不搭理,越青遥更是有样学样,指挥其他弟子在堂兄来来往往,将那些来围观的修士清得干干净净。
楚自怜得了房牌自然心情愉悦,他在宫无岁旁边抱着手看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道:“这夜照城果然人才辈出,连大弟子都这么厉害。”
他说完,又将一块房牌递过来:“借花献佛。”
宫无岁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要三块房牌,是一人一间。”
“怎么会,”楚自怜挑眉,“另一块房牌是为我的侍童要的,你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让你们睡两间房岂不成了我的罪过?”
他看破什么似的,却偏偏要犯贱:“不过你若愿意和我同住,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他微微一笑,低声对他道:“美人,今夜三更来我房间,我有好东西给你。”
话才说完,沈奉君果然皱起眉,宫无岁似有所觉地看他一眼,后者却毫不忌讳地给他抛了个媚眼:“在下定解衣相候。”
他说完就跟个花蝴蝶似地跑没了影,宫无岁想起这人方才意味不明的话,约莫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他发现了,忍不住道:“连夜照城主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这位楚公子到底什么来头?”
沈奉君没说话。
一路上楼找房间,他掂了掂手里的房牌,又道:“他声名远扬,我当年怎么不认识这号人?”
他说完,沈奉君却忽道:“……你喜欢他?”
宫无岁:“啊?”他只是在思考楚自怜那些未竟之语。
沈奉君却笃定他对楚自怜有意思,淡淡道:“他虽有容貌,但常流连花丛,玩弄真心,你……”
“这什么跟什么,”宫无岁没想到他联想到这儿去了,忍不住笑出来,“谁喜欢他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见色起意的人?先不说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也不喜欢他这样的。”
他捏着房牌在前边带路,丝毫没察觉说完这些话后沈奉君怪异的脸色,恰此时两人刚好到了房门外,宫无岁一把推开门,正要进门,却听沈奉君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宫无岁回头,发现沈奉君居然是一本正经在问这个问题,难得八卦一次。
什么样的……他就算喜欢男人,肯定更喜欢沈奉君这款,人长得俊美,弹琴也好听,修为高深还会照顾人,这年头哪里还有沈奉君这样洁身自好到给心上人守寡的高岭之花,虽然难追,但肯定比和楚自怜在一起得花柳病要好得多。
而且这人较真,好逗。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所有人比了个遍,最后发现沈奉君确实是最佳人选,但沈奉君难得八卦一次,怎么能让他空手而归。
他垂头想了想,贼兮兮地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喜欢活好的。”
第31章
沈奉君本来等着他说点有用的, 谁知竟是这种答案,偏偏宫无岁还看好戏一般,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他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 移开目光:“……孟浪。”
这人居然听懂了, 可还是一逗就上钩, 宫无岁挑起眉:“是你要问的,我不过实话实说,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沈奉君却道:“你喜欢一个人, 只是喜欢做这种事?”
宫无岁嘿嘿一笑:“我是个俗人,不是和尚,又不像阙主你一样无欲无求, 喜欢一下也没什么。”
听到“无欲无求”几个字,沈奉君表情微微一动,正要说话,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阙主!还有稚……前辈!你们也在!”
二人闻声看去, 却见一湖绿青衫的小公子站在走廊上, 正满脸惊喜地看着他们, 不是越兰亭是谁?
宫无岁正了正神色:“越兰亭?你怎么也来了?”
越兰亭异常高兴:“我父亲要进弃颅池, 师父肯定要跟来, 我不放心师父也跟来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不过你们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宫无岁怎么可能说自己忙着调戏沈奉君还没来得及进去,听他谈起燕孤鸿, 不由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越兰亭道:“刚才在路上遇到两只妖兽, 师父带人去追了, 很快就回来。”
他话音才落,楼下就传来一阵闹声,三人从走廊往下看, 却见好几个夜照弟子手里拿着两张斑斓的兽皮,簇拥着一玄衣人。
那玄衣人身形消瘦,面容苍白,脸上不见一线血色,很有些病弱阴郁的感觉,与多年前宫无岁认识的燕孤鸿早已判若两人。
他在堂中环视一番,轻飘飘道:“城主和少主呢?”
越兰亭摆手打招呼:“师父——”
宫无岁和沈奉君住在三楼,燕孤鸿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徒弟,他见沈奉君旁边还有个神秘的兜帽人,微微一顿,下一刻却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咳咳……咳……将东西送到城主房中去。”
那些弟子应声而去,燕孤鸿身体不适,也回自己房间,宫无岁仍记得当年文会宴此人骁勇之态,如今竟病弱成这样,不过看夜照弟子态度尊敬,他在夜照城的身份必定不低。
他不由转头问越兰亭:“你师父身体怎么样?
越兰亭道:“身体坏了,病痛断断续续……那位楚圣手说了,再找不到办法,师父的寿元最多剩三年。”
他说到伤心处,也慢慢垂下眼:“好了,我下去看看师父。”
他又想起宫无岁先前说过和师父是旧相识,还问宫无岁要不要同去。
原来楚自怜和夜照还有这一段,怪不得越非臣对他态度那么好,宫无岁道:“暂时不用,我复生之事隐秘,又有要务在身,连你父亲也尚不知晓我的身份。”
按柳恨剑的说法,宫无岁如今还在仙陵的地牢之中,他生前和仙陵有明面上的杀师之仇,自然没人怀疑沈奉君会光明正大将稚君带在身边,越非臣没怀疑他的身份,那一定是越兰亭守口如瓶,没把他的身份捅出来。
宫无岁循循善诱:“你继续帮我保密,下次我让阙主在你的小人上刻名字。”
越兰亭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他打了鸡血似的,不一会儿就噔噔噔跑下楼去见燕孤鸿,宫无岁和沈奉君回到房间。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楼下却依旧吵吵嚷嚷,不少大门派都远道而来,鱼龙混杂,显然对夺谶势在必得,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他们在房内布下结界,宫无岁待在房中,一应出门都是沈奉君去。
用过夜饭,沈奉君趁夜去查探弃颅池外的地形,宫无岁百无聊赖地待在房中,又想起先前楚自怜意味不明的暗示,姓楚的就住隔壁,要不趁晚上没人,悄悄去探上一探?
正要出门,却听楼下传来一阵兵戈之声,推开窗一看,却见客栈外有人争执起来,已然动了刀兵。
宫无岁听了一耳朵,发现是两个修士在争风吃醋。
“姓严的!你和我老婆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被老子发现了就连夜跑不见了人,今天我在这儿逮到你,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姓段的!你别含血喷人!我把你当亲兄弟,和你老婆清清白白,你竟然这么污蔑我!”
那姓段的修士一听,冷笑着拿出一块玉佩作为凭证:“你那日将我迷晕,半夜三更与她在后山偷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当时就在离你们二十米外的槐树上!连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孬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就红了眼,拔剑战在一处。
原来是这种恩怨……宫无岁听得叹为观止,却见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还大叫着“打死他打死他”,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人群中忽然挤出一道朴素的青衣人影:“二位仙友,手下留情。”
宫无岁定睛一看,心道:“慕慈心居然也来了?”
转念一想,慕家当年遭劫,已然式微,慕慈心作为家主,如今冥谶现世,他又怎会放弃重振门派的机会?
他正想着,却听“咔哒”一声,左边的窗户被推开,楚自怜刚沐浴完,正在悠然打扇,不知从哪弄来几个荔枝,边吃边看戏。
一见宫无岁,他立时露出一抹笑来,隔着房间扔了两个荔枝过来:“怎么,阙主不在?”
宫无岁一把接住,却没打算剥开:“怎么,他不在,你想来找我?”
楚自怜低叹一声:“非也,在下柔弱医者,哪里敢触阙主的霉头?但若公子愿纡尊与我一见,想必阙主也不会太为难于我。”
言下之意就是,我来找你阙主一定会打死我,但你来找我阙主就能网开一面。
“房中独我一人,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楚自怜又给他抛了个媚眼,把剥好的荔枝塞进嘴里,摇着扇子继续看戏。
慕慈心挡在那血斗的二人中间:“二位,弃颅池即刻就开,大战当前,有事好好商量,何必置人死地。”
“你他妈又是谁?关你屁事!别挡在这里,否则老子连你一起砍!”那段姓修士怒不可遏,全然不听劝告。
“在下慕家堡慕慈心,”他不卑不亢道。
“你就是慕慈心?”那修士听完冷笑一声,“慕家堡早已不是昔年的慕家堡,你想管别人的闲事,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大胆!谁准你这么和我们家主说话?”有慕家堡的弟子出头,却被慕慈心抬手拦下。
“在下确实无甚分量,也无意冒犯两位,但早年受过佛门教化,故而不愿见二位血染此地,你死我活。”
“这位慕家主一直都这样……‘乐于助人’吗?”楚自怜盯着慕慈心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
宫无岁回忆前尘,发现慕慈心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如此,他虽屡受欺凌,但心肠柔软,不心怀怨怼,继任家主之后也很少得罪人,或许是幼时在佛寺修行,身上还带着一种很奇特的佛性。
他跟个没脾气的和事佬一样,花了好半天才把二人说服停手,围观的人没有热闹看,稀稀拉拉地散了,客栈已经住满,慕慈心就带着弟子在山脚下扎营。
看够了戏,宫无岁正要关窗,却见远处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背着十二面旗帜,宫无岁微微一愣,却听楚自怜道:“连风诏的人都来了……可惜最厉害的神花府已经灭门,其余十二府也不行了。”
那十二面旗帜之中,唯独缺了一面神花旗。
宫无岁默然片刻,等人马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才阖起窗户。
“不过话又说话来,最近不是传说神花府的小公子已经复活了吗?”楚自怜似乎没注意到宫无岁停下的动作,一双桃花眼仍是笑意盈盈,“我记得他还有个名号,好像叫……稚君?”
宫无岁瞥他一眼。
半刻后,宫无岁打开了房门。
他才踏出房门,就见门口的小厮立马挺直了脊背,磕磕巴巴道:“沈仙君嘱咐我在此等着伺候,公子您想要点什么?”
宫无岁摆摆手道:“不必,我见个人。”
那小厮睁大眼睛:“您要出门?”
宫无岁扣响了楚自怜的房门,哗——房门打开,楚自怜已然久候多时,就等他敲门。
宫无岁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那小厮:“……别告诉沈奉君。”
甫一进房间,一股花香扑面而来,崭新的地毯上洒了玫瑰花瓣,宫无岁吸了吸鼻子,楚自怜却满意:“这是西域的玫瑰,最适合用来泡澡,你喜欢吗?”
宫无岁道:“一般吧,我比较喜欢梅花,味道清清淡淡的,好闻。”
楚自怜微微一笑,往榻上一靠:“公子自便。”
宫无岁不想离他太近,只好往地毯上一坐,手却碰到一张长桌,转头却见桌上摆一沓宣纸,上头墨迹未干,字迹密密麻麻,不知道写的什么,他草草扫了一眼,只看见“夜照”“越非臣”“燕孤鸿”几个名字。
楚自怜察觉到他的困惑,道:“这些都是在下的生意……行医济世无利可图,治好病人却饿死大夫,在下总得另谋生路。”
他都这么说了,宫无岁也猜得出这沓宣纸里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过他今天不是为了这些事过来的,遂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
楚自怜微微一笑:“既然知道我有话要说,何不以真容相见?”
宫无岁一顿,取下兜帽。
楚自怜露出个“果然”的表情:“上次在桃花渡相见时我就有所疑心……久仰大名,稚君。”
宫无岁:“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楚自怜却道:“我自有办法,不过这不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心痛难当?”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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