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芜菁向下看:“嗯?”
就在他说完这个“嗯”字之时,那股香味却像消融了般退散而去。
“为你点个穴。”纸人很满意,再次张开胳膊,将全身都贴在少君腰侧。
屋内陈设齐全,齐芜菁简单转了圈,发现这些东西上都设了结界,由于咒纹很浅,几乎微不可察,但只有用力碰撞,咒纹便会亮起,结界就会被触发。
没找到令牌,齐芜菁无聊地坐在床上:“看起来陈佩兰时常寻死觅活,这些东西他肯定撞过不少。魏清灵宁愿设下结界防止他自戕,也不愿放他自由。”
小纸人撞了他一下,示意自己在听。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齐芜菁屏住呼吸,倒头就睡,悄然将手放在腰间。
魏洛的影子在门外呆了会,似乎在整理心情,而后轻推开门,手里提着食盒,道:“我回来了。”
齐芜菁躺床上背对着他,没说话。
魏洛扣好门,将食盒放在桌上。他并没有管齐芜菁,而是现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确保没有外来人的痕迹,才来到床边:“生病了么,怎么睡着了?”
他伸手,正要触碰到齐芜菁的肩膀,齐芜菁侧了下身,转醒过来。他坐起身,佯作眼饧骨软的模样,却忽然愣住:“……你哭什么?”
魏洛眼中那点寒冰都被泪水融化,他用手指摩挲过齐芜菁的眼尾,最后平心静气道:“没什么……起来吃饭吧。”
齐芜菁眼尾很快就红了。
他忍了又忍,按捺住揍人的冲动,用眼神在魏洛腰间逡巡了圈,没有发现令牌。少君学着“陈佩兰”的样子,温顺坐在桌前:“你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魏洛夹菜的手一顿:“等到宗门大比过后……佩兰,我送你的戒指呢?”
“戒指”二字一出,腰间就传来一阵刺痛。纸人将自己的手卷得尖尖的,往少君腰上一戳。齐芜菁腰腹敏感,细细抖了下。
齐芜菁道:“……兴许弄丢了吧。”
魏洛搁下筷子,声音叫人听不出的喜怒:“那戒指是文在手指上的,怎么会弄丢呢?”
齐芜菁也搁下筷子:“好吧……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呢?”
魏洛若无其事地为他斟茶:“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错了。”
齐芜菁看了眼茶:“哦?难道不是哭,而是在笑么?清灵君超凡脱俗啊。”
“佩兰,你是何时变得这般……”魏洛叹了口气,“不是说错,而是叫错。你不记得了,佩兰,我是你夫君,不过无妨……”
倏然,茶盏落地而碎!
齐芜菁动作很快,仍是被魏洛碰到了手。
妈的。
齐芜菁从腰间拔出刀,刀刃泛着冷光,在空中划了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魏洛!
魏洛踢开桌子,躲开了齐芜菁的刀风。他扔了个咒诀到门上,将屋子封锁起来。弯刀飞出,砍向魏洛的脖颈。
一道结界自魏洛跟前展开,将刀刃挡开:“何必如此?佩兰。”
——何必如此,无青。
“鹦鹉学舌。”齐芜菁稳稳接住飞旋而来的刀,不爽道,“这话听着烦人。”
与此同时,幡旗迎风的猎猎声骤然逼近,魏洛持幡而来,一道阵自齐芜菁脚下展开!无数根金色的锁链拔地而起,向上聚拢,似乎要将齐芜菁囚困在笼子里。
齐芜菁硬接下幡旗:“反正都要打,不如一开始就打。”
魏洛却道:“可我不信你的温情是假。”
他搅动幡旗,舞出重影,连连进击。齐芜菁踢翻挡路的桌子,向后撤步:“别把自己给骗了。”
魏洛收了幡旗,他眉眼一直很冷,但此刻却变得戾气丛生。他说:“既然知道是骗,为何连骗我都不愿意?”
齐芜菁立马打了个哈欠:“因为懒,因为困。”
魏洛冷声道:“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踏出这道门。”
齐芜菁刀还是白的,半点血没沾:“那我该去哪里?”
魏洛立马柔和了眉眼:“来我身边。”
齐芜菁道:“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三道符纸已经先于齐芜菁飞了出来。像三支金箭一样,分别刺向魏洛的头和双肩,魏洛微微偏过头,符纸擦着要害而过。
他道:“失了准头,偏了。”
齐芜菁道:“真是这样么?”
忽然,魏洛肩头被人拍了拍。魏洛骤然回身,瞧见桑青居高临下的森然笑意,面中陡然受了一拳!
齐芜菁歪头:“来得这么慢?”
桑青挥臂格挡:“我在生气。”
齐芜菁“咦”了声,就见桑青被魏洛的幡旗插中身体,胸前破了个大窟窿。然而下一瞬,他的身体却全然自愈回来。
他反手对着魏洛心口一拍,竟拍得魏洛连连后退,跪倒在地,呕出血来。
桑青挑高了眉:“还偏么?”
齐芜菁手握双刀,飞身跃来:“灭你头肩三把火,取阳补阴召鬼将。”
桑青站在少君身侧,纠正道:“是傀儡。”
齐芜菁说:“‘汪’一声。”
他勾勾手指,腰间的纸人动了动,然而面前的桑青却没什么感觉,齐芜菁遗憾道:“好不习惯。”
魏洛吐掉嘴里的血沫子,阴郁道:“不可能,没有阵,你怎么能使用绘阵召傀?”
少君手中转着刀:“我没开阵,但你却拿阵追着我打啊。我不要都不行。”他缓步走近,蹲身道,“清灵君,我向来很敬重你的,怎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魏洛冷笑:“那你何时回头呢?”
齐芜菁依言回了头:“是宛双君啊。”
魏洛红了眼,恶狠狠道:“我当年,当年就不该离开你!竟让这种人捷足先登,得到了你!”
齐芜菁忽然心情糟糕地“啊”了声。
“要不是当年观南宗告诉我,可以将你送给我——”下一瞬,魏洛身体猛然一僵,银白色的弯刀没入他的肩头,那血沿着刀身蔓延,将刀染成了血红色。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齐芜菁,却望进了齐芜菁仿若寒刃的目光里。
“得到?”少君漠声说,“‘陈佩兰’是什么给人争抢的物件么?”在这一瞬间,齐芜菁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开门见山,“令牌在哪儿?”
魏洛恍然,他笑出声,笑出眼泪:“原来你是想要令牌,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身上?”魏洛握住胸口上的刀柄,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他忍痛笑道,“佩兰,我不会伤害你,我会救你的。”
齐芜菁还没理解这话的意思,院中忽然出现几个人影。
待他看清人,不禁诧异道:“师父?!”
第33章
与此同时,周围忽然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伴随凉嗖嗖的“嘶”声,数条黑蛇自四面八方而来。
齐芜菁被剑光晃了下,皱眉道:“时铄?哦,假的。”
桑青哂笑:“净挑熟人下手么?”
齐芜菁寒声道:“拿紧那罗门宗主当下属,魏洛,你大不敬!”
“寿夫子”和“时铄”显然没有魂魄,二人黑色瞳仁铺满整个眼眶,神色浑浑噩噩的。
魏洛嗤笑一声,命令道:“杀了他。”
齐芜菁也说:“杀了他们。”
“时铄”挥舞两袖,天上瞬间扑腾过来无数的黑蛇,齐芜菁掷出两柄弯刀,将黑蛇在半空中砍成了黑雾。
黑蛇略过魏洛,径直扑向桑青,然而奇怪的是,那些蛇在靠近桑青之时,却变得畏葸起来,迟迟恇怯不前。
桑青笑道:“好胆小的蛇,同伴被杀了,你们怕什么?”
“寿夫子”一手一符,正要念咒,齐芜菁回收弯刀,旋身来到寿夫子跟前,计不旋踵,夺了寿夫子手上的一张符纸。
“师父,得罪了。”齐芜菁手起刀落,三两下便砍掉了寿夫子的双臂和头。
少君先斩后奏:“非常得罪。”
正在这时,周围的低吼和咆哮声骤然放大,重重黑影跃上房顶,围着院子。齐芜菁环视过着一张张脸,露出点诡异地亢奋。
这些人全是是他见过的熟面孔!
但显然无一例外,都是自观南宗手里造出来的假人。
他们齐齐从房顶跳下,与此同时,半空“哗啦”一道金色链子刺出,径直打穿了几人的腹腔!
齐芜菁骤然回身,发现自己腰间的纸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桑青的肩上,正在发号施令。它抬高胳膊,那条巨硕沉重的链子便被一道拔山扛鼎之力挥舞起来!
齐芜菁挑眉,对上了桑青悠闲的笑。
好啊,连他都不知道这纸人还能这样用。
“寿夫子”被齐芜菁几刀砍了,脖子的断口处还逸散着黑雾,齐芜菁眼睛都没眨,又反手割开了自己的掌心肉。
鲜血淋漓间,魏洛再沉不住气,他厉声道:“傻子,你还想用赤墨双相?!你跟前的人是假的——”
齐芜菁忽然朝他森然一笑:“不多不少,假的最好。”
因为他此刻要用的双相符并非是一对“赤墨”,而是“虚实”!他和寿夫子同为紧那罗门人,留有无生果降下的烙印,因此同类之中,“寿夫子”为“虚”,他为“实”。
音落,他将一符涂上自己的血,另一符贴在“寿夫子”的断口。少君正催生咒诀,魏洛已经阴着一张脸来到他的跟前。
魏洛沉着脸:“你先就用了绘阵召傀,此刻又接连使用双相符,如此耗费灵能损坏身体……佩兰,你当真要同我这般刀剑相向么?!”
召双相符被打断,齐芜菁立时转换咒诀,挥刀后削。
黑雾团团遽生,锁链在空中挥打出沉闷的低吼。魏洛用幡旗横杆挡下弯刀,将齐芜菁拉近身前,冷声警告道:“困兽犹斗,必死无疑,今日我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观南宗!”
“你要让他死,我答应了吗?”齐芜菁抬脚对着他小腹一踹,后翻拉开距离,“一人是困兽,两人便是猛虎。”
齐芜菁这一脚压根没收力气,魏洛感受脏腑的疼痛,眼神变得更加阴郁:“负固不悛,别怪我——”
锁链遽然挥落!
魏洛不得已避身,那条链子威力悚然,打在地上竟砸出一条沟壑!
不同于魏洛的震骇,齐芜菁立马会意,双手握住链子,身子被高高抛起,而后稳稳落回桑青身侧。少君被他扶着腰,语气不满:“我刚夸下海口,要你我二人同做猛虎。”
链子消散,桑青道:“逃命鸳鸯也行。”
齐芜菁歪头:“流言四起怎么办?”
桑青果决道:“也算流芳百世吧。”
“那看来必须要活着亲眼见证了。”四面受敌,齐芜菁余光一扫,立马朝前接连不断地扔咒诀,“往这边跑!”
“嘭嘭嘭!”
几个小阵霎时间展开,阵中破土而出无数白玫!魏洛眼神一暗,下意识撤步躲避——
这是陈佩兰独有的绘阵召傀术!
魏洛冷声狐疑道:“你再召傀,灵能便要耗尽了!”
齐芜菁回身嘻嘻笑道:“外宗人不要自视过高。”
音落,趁着敌人都僵持的短短一瞬,二人早就轻身跃入山林之中。
身后传来“咻咻”几声,天上忽然炸开几多玫瑰状的烟花来。恶劣把戏得了逞,齐芜菁一路哈哈大笑。
黑袍人拎着果篮,和齐芜菁撞个正着,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果篮里哗啦啦滚出无数小刀和符纸,齐芜菁将人拉起来:“着什么急,不是约好在里面会合吗?”
“陈佩兰”还在后怕当中:“不远了……我见你们一直没来,还以为出了意外。”
桑青语气散漫:“意外正跟在身后。”
被糊弄了一遭,魏洛却依旧紧追不舍。
齐芜菁双眉紧皱,厌恶道:“烦死人了!”
魏洛正在山林下方,瞧见齐芜菁和“陈佩兰”碰面,他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惶遽道:“佩兰。”
“陈佩兰”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跟我来。”
三人行至一处洞穴处,魏洛忽然毛骨悚然,大骇:“不能进!”
他一边说,一边催动灵能,将幡旗抛掷出去。凶猛的灵光接踵而至,打在三人跟前,要拦住他们的去路。桑青轻松解下,将幡旗上的咒诀化解了。
齐芜菁侧目看他,心中陡然一股怪异之感。
然而魏洛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魏洛慌不择路,在这瞬间变得狼狈不已:“佩兰。”
齐芜菁道:“叫谁?”
魏洛气喘吁吁,他开始整理衣冠,让心沉下来:“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没关系,除了你的性命以外,没有别的东西能威胁得到我。”
“那你慌什么?”齐芜菁言归正传,“佩兰君,解封印吧。”
洞口处有道咒,“陈佩兰”就是从这里面被造出来的,但魏洛并未对他设防,似乎没想过有朝一日“陈佩兰”会背叛他。
魏洛冷冷地讥诮一声,对“陈佩兰”道:“你当真要弃我不顾?”
饶是桑青对魏洛再没兴趣,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做出反应,懒懒道:“清灵君说话很有意思,杀了我们一路,最后却将自己说成‘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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