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是泥巴,小爹爹说不可以的。”熙小宝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是挖地,不是泥巴哒。”泽大宝皱着眉头,努力纠正弟弟的话。
贺渊看着人拌嘴,忍不住说道:“大宝,不要玩泥巴,一会儿奶奶回来了该说你了。”
“那爹爹为什么玩泥巴?”大宝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
“爹爹在挖地,挖了地种菜菜,你不想吃大萝卜吗?”贺渊耐心地解释道。
“那大宝也在挖地,挖了种菜菜啊。”大宝依旧振振有词。
贺渊瞅着胖脸上沾着泥巴的小崽子,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都冒出来了。跟这孩子讲道理,他总有一堆歪理反驳,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小小年纪,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能把人说得没脾气。
正无奈呢,贺母就拎着酱油回来了。瞧见泽大宝又在泥巴里玩得不亦乐乎,贺母在乡下待惯了,本不太在意,可一想到清哥儿爱干净,回来肯定得唠叨。没办法,她一边嘟囔着“小祖宗”,一边用手拍去小衣服上的尘土,随后带着娃娃晃晃悠悠去街上找他们小爹爹去了。
贺渊则一头扎进田地里,继续忙活。等忙完,太阳都快下山了。一块地种上了萝卜,一块地种上了白菜,边上零碎的土地也没浪费,插了小葱和蒜苗。看着规整的菜地,贺渊满是泥污的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扛起锄头,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往家走。
回到家中,贺母还没回来,只有于清带着两孩子在灶屋里煮饭。泽大宝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一句接一句地问个没完,于清又没多少耐心,只是嗯嗯嗯地敷衍着小娃娃。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村子披上了一层暖烘烘的薄纱。贺渊端着一碗鸡汤面,坐在大门口,面上卧着金黄的煎蛋,翠绿的青菜在汤里若隐若现,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他边吸溜着面,边和邻里唠嗑。
几个婶子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贺渊呐,可别跟你家老太太一般见识,人老了,眼神就不好使,哪能看准你这有大出息的!”
贺渊正纳闷呢,一打听,原来是贺母上午跟人唠闲话,这消息传得可真快,才晚上,好几个婶儿都知道了。
贺渊听着,也不生气,嘴角挂着笑,一声不吭地听婶子们唠嗑。吃完面,他端着碗回屋,袖子一抹嘴,就出门看摊子去了。
现下,摊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一日都能挣六七两银子。
看着热闹闹的玩具摊子,贺渊心里琢磨,照这势头,明年就能给清哥买间铺子了。到时候招几个伙计,把云哥儿也叫来,清哥就能轻松不少了。
第114章
秋收眼瞅着就快结束, 书院也开学了。来年开春就是春闱,大家伙儿都铆足了劲,书院里读书声此起彼伏。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 不知不觉到了冬至。寒风呼呼猛刮, 直往人身上扑, 冻得人直哆嗦。可学子们为了前程, 依旧在书院埋头苦读。
贺渊为了明年春闱下了不少功夫, 读了好些年书, 实在不想再这么起早贪黑, 只盼着老天爷开眼,能让他早日中举。
冬日里太阳落得早,没一会儿就往西偏了。书院下课钟声响起,贺渊赶紧裹紧棉衣,跟着人群下山。路边树枝干瘦,在寒风中抖个不停。贺渊脸被吹得红扑扑, 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这天儿实在太冷。
一进自家小院,就瞅见夫郎正在灶屋忙乎。自从开学后,白天摊子就归夫郎照看,晚上贺渊才会提上烘笼去守夜市。
可这阵子,摊子都是贺母去守。熙小宝着凉发起高热,烧了整整三日,到现在还没好全,时不时咳嗽, 鼻涕也止不住。医馆跑了三四趟, 花了二两银子抓顶好的药,一家人都愁坏了。
小宝本来就瘦, 这下更瘦了。再乖的孩子,一日喝三顿中药,小脸也皱得像苦瓜。贺渊心疼,托陈圆从府城带了一斤果糖,这果糖金贵着呢,一斤得半两银子。庄稼人哪舍得吃这贵的。
泽大宝瞧见弟弟吃糖,馋得口水直流,可糖不多,于清就给了八颗,还叮嘱大儿子省着吃。哪晓得这小子第一日就全塞进嘴里,后来想吃只能眼巴巴望着,直咽口水。
泽大宝和弟弟感情好,弟弟生病他担心,也没吵着要糖吃。贺渊惯孩子,昨儿又托陈圆带上一斤糖回来。
贺渊抖抖寒气,走进灶屋问:“清哥,小宝咋样了?”
于清边忙活边回:“还是老样子,咳嗽呢。刚蒸了碗蛋羹,才吃半碗就不吃了,没精神,又睡下了。”
贺渊抱起趴在地上玩积木的泽大宝,坐到灶台后,既能烧火又能烤火,火光映出暖烘烘的橘红色。贺渊安慰道:“清哥,别太担心,不发烧慢慢就会好。”
于清叹口气:“唉,但愿吧,看孩子遭罪,我心里头不舒坦。”
贺渊又劝:“我知道,咱用心照看,肯定会好。”
这时,贺父走进来,一脸疲惫,嗓音沙哑:“小宝睡了?”
于清往锅里撒把盐:“嗯,爹,刚睡不久。”
贺父叹口气,在贺渊旁边蹲下,搓搓冻僵的手。
泽大宝坐在贺渊腿上,晃着小腿问:“小爹,我想跟弟弟玩了。”
“大宝乖,过两天儿弟弟就好啦。”
“嗯,不让弟弟喝好苦苦的药,味儿难闻。”
“好,都听大宝的。”
锅里的油稀饭咕嘟咕嘟冒泡,浓稠得很。于清舀起一碗说:“爹,您先吃饭吧,天冷,吃了早些歇着。”
贺父伸手接过热气腾腾的大饭碗,拿了一双木筷子在灶边矮凳坐下,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贺渊也端起一碗,和泽大宝一块儿吃起来。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却暖烘烘的。虽是家常便饭,一家子却吃得舒坦。
吃完饭,贺渊提起烘笼,打算去东市把贺母换回家。贺母上了年纪,以前开木匠铺没吃过啥苦,现在整日晒在风里,天寒地冻的,肯定吃不消。
于清瞧见赶忙从里屋拿出厚斗篷给贺渊披上:“相公,天冷,晚上寒气重,别冻着。”
贺渊心里一暖,握住于清的手捏了捏:“清哥,这阵子辛苦你了。”
“说啥辛苦,这几日咱们娘才辛苦,整日在外头吹风。”
“要不是小宝生病,你也不会让娘去守摊子。唉,若我能早点中举,就不用在去书院了,你也不用如此操劳。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更用功读书。”
于清难得一笑,眉眼弯弯:“相公,别这么想。小宝生病是意外,谁都不想这样。再说你读书本来就用功,我都看在眼里。中举急不得,慢慢来。”
贺渊搂住于清的腰,把头埋在他肩窝。还没等他开口,大儿子泽大宝拖着长音喊:“哇,羞羞羞,你们抱抱吖,二狗说不能抱抱!”还伸出小胖手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偷看。
贺渊没理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夫郎就来了个长吻,亲够了才松手出门。
于清蹲下,刮了刮泽大宝的鼻子嗔怪:“小屁孩,懂啥。”
泽大宝眨巴眼睛:“大宝最懂啊。”
正说着,屋里传来熙小宝的咳嗽声,于清赶忙抱起泽大宝进屋。
这头贺渊迎着寒风,快步往东市走去。一路上,寒风把衣裳吹透,可他心里满是和夫郎在一起的甜蜜,不觉得冷。
到了东市,老远就瞧见自家摊子,贺母正坐在那儿,时不时搓手哈气取暖。
他加快脚步,走到摊前轻声说:“娘,儿子来啦,您赶紧回家歇着,今天着实太冷。”
贺母抬头,搓了搓手:“嘶,那娘先回去,晚上还得带大宝睡觉。阿渊,要是晚上没生意,你也就早点收摊。”
贺渊扶贺母站起来:“娘,您放心,儿子晓道。”
看着贺母身影消失在黑夜,贺渊转身先归置货物,把烘笼放脚边,才点亮油灯,翻开书本看起来。
正看得入神,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瞧,只见穿锦缎长袍的小少爷,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蹦一跳朝摊子而来。
小少爷眼睛发亮,一到摊前就被稀奇的木头玩具吸引,兴奋大喊:“哇,老板,这个咋卖啊?”小少爷仰着头,手里拿着陀螺和长绳。
贺渊赶忙放下书本起身,笑着说:“小少爷,这个46文钱,能转得可欢了。”
“本少爷知道,我表哥就有一个。”说着,小少爷掏出60文钱放摊子上,大方道:“不用找了,你们几个看看有啥喜欢的,本少爷请客。”
一个年纪稍大的小孩眼珠一转:“少爷,您可真大方,那小的就要挂上头的贝壳吧。”
贺渊心里嘀咕,这小孩鬼点子多。那贝壳风铃是摊子上最贵的,要一百一十文。这儿离海远,海货价高。
就见小少爷大手一挥:“喜欢啥尽管拿,跟着本少爷,保准亏不了!”
“多谢小少爷,小的以后啥都听您的,您指东,小的不敢往西!”
其他娃娃见状,也七嘴八舌的讨好小少爷。
待一群小娃离去后,贺渊面上才浮现出喜意,来了大客户啊,一算,这单赚了竟快九百文。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钱赚得容易,九百文在他们眼里或许就一顿饭钱。
可对庄稼人来说,九百文用处大,省着花能吃两月,顿顿还能沾上荤腥。都说大夏朝兴旺,可贫富差距咋这大,有钱人富得流油,穷人饭都吃不上,这世道,唉!
后来又陆续来了几拨客人。冬夜寒风刮得人脸生疼,东街有钱人多,不在乎这点小钱,好多大人回去都顺手带个小玩意哄娃娃。
这一晚,生意好,往日只能赚上几百文,今儿口袋渐渐鼓起来,赚了快一两半银子。天儿越来越晚,愈发冷,街上行人都散了,贺渊准备收摊回家。
贺渊蹲下身,把剩下的木头玩具轻轻放进木箱。不经意间,瞧见巷子阴影里缩着个小身影。
贺渊认得这孩子,半月前被俩大乞丐赶到这儿,不让娃子去鹤香楼后门讨饭,说抢了他们吃食。
小家伙瘦得皮包骨,头发乱如鸡窝,脸上脏兮兮,泥垢交错,身上裹着破棉袄,破洞在风中晃动。
贺渊每次瞧见都心酸,他自己上辈子孤苦伶仃,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有时会给孩子馒头或半块面饼。
这会儿小乞儿整个人蜷得像团冻僵的虾米。晌午在十字街好不容易讨到个冷窝头,还没捂热乎,就被那俩凶神恶煞的老乞丐薅着头发拖到巷尾,铜板被搜走时,指甲在还他手背上刮出三道血痕。
小乞儿缩在墙根直打摆子。这些日子他总在想,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瞅见摊上会蹦跶的木头青蛙、能转圈圈的竹蜻蜓,突然就想起从前——那时候他也有好多小玩具和布娃娃。小爹爹还会给他吃好多的小点心。
可变故来得急,那晚小爹爹把他塞进奶娘怀里,奶娘用粗麻布紧紧捂住他的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黑夜里跑。后头追兵的脚步声混着犬吠,像毒蛇似的。
他们白天专挑荒草丛生的山道走,日头毒得能把人晒脱层皮。奶娘背着他爬坡时,汗珠子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可奶娘只说“快到了”。夜里就蜷在破庙神台底下,嚼着又硬又涩的野菜团子,听奶娘念叨松安镇的江爷爷,说那人会给他们热乎的棉被和白面馍。
哪晓得还没望见松安镇的影子,奶娘就咳血了。最后那几天,奶娘连路都走不稳,却还硬撑着把最后半块窝窝头塞进他嘴里。咽气前攥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慕慕别怕...要活着...”
贺渊的吆喝声突然打断了他回忆。
“小娃子,过来。”贺渊的大嗓门惊得他一哆嗦。只见长相英俊的叔叔从木箱底摸出一只断翅的小鸟,说道:“拿着耍,坏的,别嫌弃。”
小乞儿的脏手刚碰到木头鸟,眼泪就止不住地砸在裂缝处,小声说道:”谢谢”
贺渊淡淡应了声:“嗯。”
随后贺渊用扁担挑起木箱,想着于清在家等着。外头冷,被窝里暖和。唉,这小娃娃怪可怜的,明天找两件旧衣裳给娃穿上,能暖和点。
第115章
腊月里, 那北风跟刀子似的,“呼呼”地刮,把窗棂上糊的纸刮得“唿嗒”直响。
熙小宝在热炕上蜷着养了小半个月, 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直打转, 这会儿正抱着于清的腿, 奶声奶气地直喊:“小爹爹抱抱。”
于清从炕头摸出一件新棉花袄, 那可是一针一线纳的, 于清还在衣襟上绣了一对活蹦乱跳的小白兔, 瞧着喜庆。
“小宝乖哈, 把这袄子裹严实咯,可千万不能再招了寒气,不然又得遭罪。”
熙小宝摸着小兔子,眼里满是欢喜,张开小手奶声奶气道:“小爹爹抱抱。”
于清满脸笑意,一把将他抱起, 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
一旁呢, 泽大宝正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冒着热气的烘笼。他把小手放在烘笼上,时不时搓一搓,小胖脸被热气烘得红扑扑的,就像个熟透的红苹果。
泽大宝这孩子身体好,个头比熙小宝大了整整一圈儿,性子也格外闹腾,活脱脱就是个爱惹事的小捣蛋。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于清抱着娃去开门。
“嘎吱”一声, 一阵寒风“呼”地卷了进来。只见贺小云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条鱼, 笑着说:“清哥哥,前日抓的鱼,嫂子让送一条来。小宝最近咋样了?”
于清赶忙把人往屋里让:“小宝好多啦,多亏云哥儿隔三岔五就送条鱼来,给娃娃补身子呢。”
贺小云把鱼“扑通”一声扔进院里的木桶内,目光落在熙小宝身上:“哟,瞧这比上回看着精神多喽,小宝。”
熙小宝抱着小爹爹的脖颈,露出个甜甜的笑容:“谢谢小叔叔。”
贺小云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笑着说:“小宝不客气,好好补补,这鱼汤喝了对身体好哩。”
于清把烘笼从泽大宝面前拿开,递给贺小云:“云哥儿,拿着暖暖手。”
贺小云接过烘笼,感激地说道:“谢谢清哥哥。”
泽大宝眼巴巴地瞅着被拿走的烘笼,在衣服上擦了擦他的小脏手,问道:“小叔叔,你从哪儿抓的鱼呀?”
86/97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