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天真可爱的模样,让屋里的气氛都变得温馨了不少。
贺明梁看向贺渊,开口说:“堂哥,听说你明年就要下场科考了。这科考可不像平常的小考,规矩多着呢,纸墨笔砚都得用最好的。要是毛笔不好使,答卷的时候字迹潦草,可是要被扣分的。”
贺明梁前年就参加过科考,可惜没考上举人,下次科考还得再等三年。
他心里其实不觉得堂哥能考上举人,毕竟自己苦读这么多年,参加科考都遗憾落榜了。
想到这儿,他又接着说:“堂哥,现在科考题目可难了,尤其是《大学》《论语》,可得牢牢背熟了。”
贺渊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堂弟说得在理。这不,我现在在家有空就书不离手,就怕到时候忘了啥,那可就麻烦了。”
贺渊这话不过是客气客气,他记忆力好,虽说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算是超凡了,不然上辈子咋能年年拿奖学金呢。读书这事儿对他来说不算难,只是他现在犯懒,不想太费脑子。而且他觉得科考不能光靠死记硬背,还得有自己的见解才行。
想起前年堂哥落榜,贺渊也想提醒提醒道:“堂弟,我知道你比我还用功,可科考可不是光使劲儿死记硬背就行的,还得有自己的想法。”
贺明梁听了贺渊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点不赞同的神色:“堂哥,咱们从小读的可都是圣人之言,里头的道理哪能随便揣摩的,要是加进自己的想法,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贺渊看着贺明梁那副十足的书呆子样,心里一阵无奈。可又一想,两家关系不算好,不宜多说,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对方不高兴。毕竟该提醒的自己也都提醒了。
贺渊微微抿了抿嘴唇,脸上依旧挂着笑:“看来,我和堂弟在读书这事儿上,想法不太一样啊。不过咋样都行,就盼着咱们都能中举。”
贺明梁见贺渊这么说,神色缓和了些,点头道:“那是,那是。”
贺渊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见着都快晌午了。家里来了客人,还提着礼,自然得留人家吃了饭再走。
于是,晌午时分,他与于清在灶屋里忙活着。没多大一会儿,几道香气扑鼻的农家菜就陆续端上了桌。
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红得透亮,看着就叫人直咽口水。还有一大碗白菜炖萝卜,里头混着些腊肉丁。
一盘葱花炒鸡蛋,那股子蛋香混着葱香,闻着馋人得很。另外,还有一碗简简单单的青菜汤。
配上白花花、油亮亮的大米饭,这样的饭菜不算特别丰盛,但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已经是能拿出手的好菜了,用来招待客人再合适不过。
晌午饭吃完,雪一化,那股子冷飕飕的劲儿就冒出来了。几个人聚在堂屋里,生起炭盆取暖唠嗑。
唠的净是村里各家各户的家长里短。像张家,过了年就要把闺女嫁出去;赵大丽让人给骗了钱,可怜那马老头,瘫在床上,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过年过节连块肉都舍不得割来吃。
倒是马仓家,早早就跟马家断了亲。那两口子可都是有本事的人,打猎是一把好手,如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听说来年还要送他家小子去私塾念书呢。
不过说来说去,贺明梁心里也清楚,自家那些事儿,没少被村里人看笑话。
他笑着把话头一转:“我上次没考上,就寻思着要不别念书了,回村开个小学堂,一年下来也能挣些钱,让家里日子宽松点儿。
但笛哥儿不容易,嫁到镇上,虽说吃喝不愁,可总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还没保住,这下宅子里的人更瞧不上他了。他呀,就只能指望我这个当哥的。
后来我又琢磨琢磨,要是真不考了,心里头怕是得留遗憾。所以堂哥,要是你这回没考中,也别太往心里去,咱下回接着考就是了。”
贺渊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估摸着堂弟跟村里其他人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才念几年书,肯定考不上举人,这不,提前来开导他呢。
贺渊故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摆摆手说:“堂弟,我这人向来心大,才不为这事儿瞎操心呢。能考成啥样就啥样,尽力就行了。”
两人又客客气气地聊了一会儿,贺明梁瞅见自家媳妇和堂嫂关系淡淡的,半天也没说上几句话,担心人坐着闷得慌,就想着带她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土路上牛车“嘎吱嘎吱”地响。
贺渊抬头一看,只见贺父赶着牛车,车上坐着贺母,还堆着些买来的东西,正往家这边过来呢。
等贺父下了牛车,瞧见门口几个人,脸上露出些惊讶,嗓音低沉地问:“明梁,春花,今儿咋过来啦?”
贺明梁赶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说:“大伯,我和春花来给您和大伯母问个好,顺便说下今年团圆饭定在腊月二十七,也没啥大事儿。”
贺母从牛车上慢慢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冷淡,就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向来不喜欢贺三伯一家人,对贺明梁的态度也只是一般,虽说不至于冷言冷语,但也热络不起来。
倒是贺父觉得长辈间的事儿,跟小辈没啥关系。瞧着明梁这孩子每次见他都礼数周全,心里多少有点欣慰。
他转身从牛车上挑出几包桃酥和杏仁干,递给贺明梁,说:“大冷天的,来一趟不容易。这些东西你们带回去,也算二伯的一点心意。”
贺母在一旁瞧见了,忍不住轻轻咂了下嘴,虽说没当场阻拦,可还是忍不住嘟囔起来:“啧,咱自家日子都紧巴巴的,这老头子倒好,还充大方。老屋那边,向来家底儿就比咱厚实。就这两年,也不知道你那弟弟撞了啥邪,好好的差事不干,偏要在镇上到处喝花酒,瞎胡闹。”
贺父就当没听见贺母的嘀咕,依旧笑着对贺明梁说:“拿着吧,明梁,别听你二婶瞎说,你也知道,她就这脾气,嘴上说说而已。”
贺明梁哪好意思接,连忙推辞:“二伯,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不爱吃这些,留给俩娃子吃吧。”
贺明梁心里还是敬重二伯的,没分家的时候,二伯就对他挺好,分了家之后,虽说两家吵吵闹闹,但二伯每次见他,还是很亲切,过年还给过他几个铜板花呢。
只见贺父假装生气,硬把东西塞到贺明梁手里,说:“让你拿着就拿着,这点东西算啥。你们两口子日子也不容易,回去给春花补补身子。”
贺母见贺父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啥,只是又忍不住嘟囔一句:“真是会充大方。”声音不大,刚好在场几人能听见。
贺渊见状,赶忙说:“娘,您就少说几句吧。堂弟今儿还拎了从县城买的糖糕来呢,大宝,小宝,春花婶儿给的糖糕好不好吃呀?”
在屋里,正坐在小木凳上玩布娃娃的泽大宝,立马抬起头,兴奋地回答:“好次,好次。”
一旁的熙小宝也奶声奶气地附和:“爹爹,小宝也爱吃,春花婶儿好好哒。”
贺母听完,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说:“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日子也忙,这东西你们拿着,也算你二伯的心意。”
贺明梁听贺母这么说,还是有点犹豫,不想收下东西。可还没等他再次推辞,季春花抢先笑着说:“那就谢谢二伯二伯母了。”
她心里清楚,如今家里的积蓄是越来越少。贺老太年纪大,身子骨不行,看病吃药都得花钱。贺三伯在镇上越发不像话,整天不着家。
贺三婶虽说会做农活,可吃不了多少苦,每年农忙还得请人帮忙收拾田地,花销可不小。笛哥儿给的钱,也就够明梁读书用,一家子现在过日子都紧巴巴的。
那糖糕说是从县城买的,也就是好听而已,实际上就是她帮工的酒楼发的年礼,不然,今年走亲戚连礼都凑不齐。如今这桃酥和杏仁干,可算是份不错的礼,哪能不收呢。
贺明梁无奈地看了季春花一眼,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再推辞。
贺父笑着点点头,说:“收下就对了,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说完,他神色稍微严肃了些,接着问:“明梁啊,你爹最近咋样了?眼瞅着都快过年了,咋还不回家呢?”
贺明梁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苦涩,叹了口气说:“二伯,我后日正打算去镇上找他呢。”
贺父皱了皱眉,说:“家里有老有小的,他一点都不操心,唉,只能说老太太当初把他惯坏了。”
贺父还记得,打小起,自家这三弟就金贵得很,要啥有啥,从来没下过地,没干过农活。家里那些苦活累活,全是他跟大哥咬着牙扛下来的。
后来三弟长大了,在镇上念书也没念出个啥出息,这人反倒变了,看不上他们这些在地里干活的,在镇上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当年,贺老爹知道这事儿后,气坏了,火急火燎把他抓回来,不顾贺老太阻拦,狠狠揍了一顿,这才让他跟镇上那帮人断了往来。
谁能想到,都这么大岁数了,他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贺父满脸忧虑,接着说:“明梁啊,你后日去镇上找他,可得好好劝劝他。都这把年纪了,不能再这么瞎混下去,得为家里人想想,你如今还在念书,花钱的地儿多着呢,家里总得有个人撑着。”
贺明梁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说:“二伯,我明白。”
贺母在一旁说:“哼,你那爹的心可真够狠的!自家儿子都考上秀才了,说不供就不供,拍拍屁股当起甩手掌柜,跑去寻乐子了。要我说呀,他就是命好,没做几年工,就啥事儿都不管不顾了。
哪像我跟你二伯,命苦哟!年轻那会,没日没夜地干农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好不容易熬到老了,还得想法子赚俩钱。你爹倒好,可真是个会享福的主儿,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聊了一会儿,贺明梁和季春花才离开。
贺渊和贺母一起把牛车上的东西拎进屋里,泽大宝瞧见了,立马把布娃娃扔到地上,迈着胖嘟嘟的小腿,跟在大人后面,好奇地嘟囔:“奶奶买了啥呀?”
贺母笑得满脸慈爱,回应道:“哎哟,我的乖孙子嘞,扯了块布,来年给你们做新衣裳哩,这儿还有桃酥,饿了没,拿着吃。”
于清赶忙从贺母手里接过桃酥,说:“阿娘,您别惯着娃了。上午刚吃了糖糕,哪能天天吃零嘴呀。眼瞅着就快吃晚饭了,现在吃了东西,晚上就不好好吃饭了。”
贺母一听于清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说:“清哥儿,难得买点桃酥给娃子吃点儿,又没啥大事儿,再说了,花的是我的钱,又没花你钱,孙子爱吃,你就让他吃嘛。”
于清神色不变,淡淡地说:“吃吃吃,咱家又不是啥大户人家,您可别把娃养娇了,少给买零嘴,让娃多吃两碗饭。”
贺渊一看这气氛不对,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赶忙打圆场。他笑着走到贺母身边,说:“阿娘,清哥也是为了孩子好。您想啊,要是给大宝吃了,小宝肯定也吵着要吃,小宝本来就吃不了多少饭,饭吃少了,营养跟不上,身体都不长肉了。”
贺母说不过他俩,最后还是松了口,把买来的零嘴收进木柜子里放着。
泽大宝见桃酥被收起来了,小嘴一撇,眼眶泛红,没哭,只委屈地说:“不……不吃就不吃,我一点也不想吃呢。”
熙小宝怀里抱着于清缝的小兔子,眨巴着大眼睛说:“可是哥哥,窝想吃哒。”
“不吃……弟弟,咱们不吃,以后给咱,咱都不吃了。”
话虽说得挺有骨气,可第二天于清拿桃酥的时候,他跑得比狗还快。
第122章
这日, 贺父贺母忙完家里头的杂事儿,就去了贺山家。贺母早前在镇子上打听那庄仁的事儿,可真是费了老鼻子劲。
刚开始, 贺母在镇上一打听庄仁, 那些个妇人就跟见了瘟神似的, 都嫌庄仁八字硬, 生怕多说几句, 霉运就落到自己头上。贺母都打算放弃了, 可贺父不依不饶, 非要她再多去问问。后来,贺母去集市买肉,碰到了给镖局做饭的老嬷嬷,给了三文铜板,这才打听出点门道。
据老嬷嬷说,庄仁这人性子挺不错。打小就进了镖局, 刚开始人小, 就在镖局后头干些零零碎碎的活儿,踏实又能干,还特别能吃苦。等长到十五六岁,就跟着镖局里的老师傅学押镖。还别说,这孩子真有出息,如今在镖局都当上小镖头了。
镖头挣得可不少,一个月能拿一两半银子!而且听说他还在各地捣鼓些小玩意儿卖,手里头肯定有不少积蓄。
老嬷嬷还说, 镇上那些谣言, 竟然都是庄仁他大伯搞的鬼。庄仁爹娘走得早,留下他这么个孤娃子, 还有镇上的房子和几亩良田。他大伯眼馋这些,想欺负庄仁年纪小,把房子和田地都霸占了。庄仁虽说年纪不大,可性子倔,死活不肯。他大伯恼羞成怒,就在镇上到处传谣言,把庄仁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那时候庄仁还小,咋斗得过他大伯一家呀,被谣言这么一闹,大伙都躲着庄仁。
最后老嬷嬷还说了,前段时间瞧见有个小哥儿,拎着篮子去镖局找庄小子呢,没想到今儿还有人打听他,这三文钱都能买个大肉包子嘞。
哪家小哥儿,贺母心里不用想也明白。毕竟庄仁在镇子上名声不好,一般人家,听了他名字都怕沾惹霉运,哪里有胆子主动去找他。也就云哥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会儿,屋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雪花稀稀拉拉,在寒风里飘来飘去。
贺母坐在贺山家的碳盆边上,搓了搓冻得泛红的手,才开口说道:“云哥儿,你这娃子,胆子也太大了些。就算真喜欢人家,也该跟长辈说一声,让家里请个媒人,正儿八经地去说亲才对。就这么由着性子胡来,迟早坏了你的名声。要是这事儿不成,镇上哪家还肯要你呀。”
贺小云听了贺母这话,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那天的事儿,他哥当晚就回来问他了,他也晓得这事儿瞒不住。
犹豫了一会儿,贺小云抬起头说:“庄仁是个好人,他还救过我呢,读书人不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嘛?况且我也想跟你们说呀,可那木头对我压根没意思,我给他买的烤鸡腿都不肯吃,我也得要面子不是。”
“鸡腿儿?”贺山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你个云哥儿,我说那日你咋突然这么好心,舍得拿私房钱给我买鸡腿吃,闹半天,是人家庄仁不吃,你才想起我这个当大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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