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哦了一声,倒是不大纠结,从系统商店买了两瓶伤药,递给小福子时还忍不住嘟囔:“这家伙倒是挺识货,还知道朕手里的东西好。”
只是他手里的积分还是远远不够,上次零零总总攒了五万,现如今□□、买药,零零总总算下来,居然已经花了将近一万积分。
江清淮看着自己蹭蹭蹭下掉的余额,也体会到当时RMB嗜积分如命的心情了。
后面的日子,可得好好干。
*
说干就干,江清淮又过上了前几个月住在铁矿时的日子。
不过最近却已经不大忙活铁矿的事情,每天都是在查找资料,和林大将军一众武将们开会商讨如何建设新军队。
新军队将从现有御林军、林家军、城防军、大理寺和刑部在职人员、以及居住在上京的青壮年男子中择优录取。
军队人数根据选拔时军工厂那边生产出来的武器数量而定。
而江清淮这些日子在研究的,是军队的训练方法。
根据RMB提供的现代军队的训练方法,结合现有条件以及各位将军们的意见,足足商量了一个多月,才有了完整的方案。
而敲定方案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裴牧。
最近林珏每次都会跟着大将军来从华殿参与讨论,次次来都会带上裴牧的信,信中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说些日常琐事,再叮嘱江清淮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江清淮每次看,都能想象到裴牧百忙之中抽时间给他写这些的严肃模样,看完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然后林珏就会见缝插针,恬不知耻地问江清淮要些伤药。
用量这么大,江清淮都怀疑他是不是想徇私贪并,好给他林家军用。
不过林珏要了,江清淮倒也没吝啬给,一来是心情确实好。二来嘛,反正林珏不至于拿这些伤药做买卖,就算是贪并给林家军用,那也算物尽其值。
但是有一点让江清淮很苦恼,每次他的回信中其实都有在暗戳戳提及皇帝准备编新军的事情,也会非常含蓄地暗示裴牧来参加这次选拔。
他甚至给裴牧找好了借口——
既然不想给狗皇帝干好,那就得让狗皇帝不好过啊。
如果能加入新军,一来可以薅朝廷羊毛,领俸禄。
二来近水楼台,他们两还可以常常见面不是?
他自认言辞诚恳,但裴牧每次回信都提也不提。
江清淮实在没办法,只能选在方案确定下来后,亲自找裴牧谈谈。
第92章
听完江清淮打算让裴牧参军,还说什么“薅朝廷羊毛,领俸禄”这种话,林珏只当是说笑。
他配合地假笑了两声,说了句:“陛下可真是幽默。”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小皇帝坐在从华殿主位,一身华贵的玄黑龙袍,从林珏进来陈述想法开始,到方才林珏打趣他幽微,他始终是笑眯眯的模样,实在给不了人太多压迫。
此刻他忽然蹙起眉头,冷下那张漂亮地几乎雌雄莫辨的脸,玉白的手指半曲,轻轻敲两下案面,说了一句:“并非说笑。”
几乎是他冷下脸的一瞬间,林珏便生出一身冷汗来,狠狠打了个哆嗦后,便利利索索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臣殿前失仪,万望陛下恕罪。”
“起来。”江清淮的声音带着几分嫌弃。
林珏不敢违背,又匆匆忙忙站起身来,抬头正对上殿前牌匾,见其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皇建有极”四个大字,忽而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想也不想便道:“陛下便是大秦的天,陛下说的话便是法,臣——”
“谁管你怎么想啊。”江清淮属实是无语了,“朕是想知道裴牧乐不乐意?”
林珏脸上又出现了一段明显的空白。
江清淮看他稀里糊涂,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你帮朕送信给他,有没有觉得他心情不好?”
“心情?”林珏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没见。”
“那你觉得朕把这事情告诉他,他会拒绝吗?”
林珏犹豫了一会,问:“那他要是拒绝了,陛下会生气吗?”
“当然会生气了。”江清淮郁闷地叹了口气,“但是生气能怎么着,裴牧那家伙执拗得很,谁说得动他啊。”
“何况这些日子,每封信都提及过此事,裴牧却全当看不见。”
“你真的不觉得他有在生气吗?”
林珏已经不想跟江清淮聊了,心累。
但江清淮看向他,他作为下属,又不能不接话,只好问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叶从南对您好吗?陛下。”
“什么?”江清淮的脸上也显出一片空白。
好一会,他才问,不可置信地问:“问这个干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
这还要说回一个月前——
夏夜蝉鸣虽聒噪,空气却还算清新。
一个身上沾满鲜血的人,就算真有本事跑远,林珏也有自信能顺着血腥味找到那人。
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可他一路顺着血迹,拿出十成轻功来追,居然也追了那人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但这显然已经是那人的极限了。
看着血迹渐渐隐入一处宅院,林珏不由松了口气,为这场持久到让人心累的追赶即将结束而感到轻松。
他翻墙进了那处宅院,便听到不远处那男子痛苦的粗喘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显然已经体力不支。
林珏循着声音,却来到了宅院正门前,而那位粗喘着气的黑衣人,此刻正半蹲在地,以剑撑起半边身子,却一动不动。
林珏以为他晕了,朝前快走两步,那人却突然回过头来,双眼血红,眸光冷冽。
没想到他还能如此警觉,林珏只得停下脚步,朝他示意:“坦白从宽,兴许还能你一命。”
那黑衣人淡淡收回了目光,像是已经放弃抵抗。
林珏心下一喜,靠近那黑衣人时,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中正攥着一封信,字迹被血迹渗透,纸张变得皱皱巴巴。
他并没多想,只扯下腰间的绳索,准备将这狡猾而颇有韧性的贼人带回,那人却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林珏。”
林珏顿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狼狈不堪,活像被鲜血洗透了一般的男人。
那男人颤抖着手,被染成血红的手,准确无误地扯下面罩,露出了裴牧的脸。
林珏几乎立刻便骂了起来:“我草你大爷。”
裴牧直直望着他,那双眼睛……草,那么熟悉的眼睛,怎么就他妈的没认出来!
他气得想翻白眼,可目光转向四周的院墙,又意识到这他妈就是裴远之的家,更为自己的愚不可及震撼不已。
“林珏。”裴牧咳出一口血来,似是有话要说。
林珏却根本不想听,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而后便泄了气一般,轻声道:“走。”
看裴牧不为所动,林珏心中的气愤和恼怒几乎膨胀到了极点,他扯着嗓子喊道:“老子让你走,离开这他妈的上京,滚得远远的!!!”
“叶……”裴牧喘着粗气,哪怕用剑,此刻都难以支撑身形,但他还是强忍着吐血的欲望,问,“叶从南对他好吗?”
那时的林珏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牧。
正如此刻江清淮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珏。
就连下意识的反应都一模一样。
林珏也问裴牧:“问这个干什么?”
裴牧却冷笑了一声,将手中几乎已经被攥烂的信扔在地上,闭上眼睛,没头没脑地来了句:“罢了,原就是我拖累他。”
而后,他就身子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林珏一个人收拾。
要不是那家伙中途醒了一些日子,强撑着精神写了好几封书信应付江清淮,林珏真不知道自己这些天该怎么过。
但此刻,这些书信显然已经无甚大用。
小皇帝要见裴牧。
小皇帝要见裴牧。
小皇帝要见裴牧!!!
这个念头在林珏心下滚了三滚,终于让他彻底泄气——
这乱得比毛线团还夸张的关系,还是他娘的让裴牧自己解决吧。
林珏也没有回答江清淮的问题,只皮笑肉不笑地撒谎道:“陛下亲自去说,裴牧肯定会答应的。”
江清淮不由眼前一亮:“那朕今晚就去见他。”
林珏也笑着回道:“臣以后终于不用当送信跑腿的小厮用了。”
江清淮明白他的意思了,又给了他两瓶伤药,附赠一个系统商店购入的药方:“这方子可接断肢,具体好处不用朕多说了吧。”
林珏又震惊又欢喜,几乎是迫不及待从江清淮手中将那方子抢了过来,展开看了一眼却是一脸懵逼:“陛下,臣……”
“看不懂让你们林府的军医看。”江清淮此刻却没有心思跟他详说,只站起身来赶客,“让他且先在死人身上试试,后面再有问题,随时来见朕。”
他轰走林珏,交代完小福子,换衣服,点传送,下一秒便来到裴牧家中。
只是敲门后久久得不到回应,打开系统界面又确定裴牧在家。
江清淮有点闹不明白:“裴牧在睡觉吗?他耳朵一向很好使的,开门也很快,怎么今天慢吞吞不过来?”
刚问完RMB为什么,门便被打开了。
来人却是裴关。
看见彼此,两人全都一愣,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裴关先反应过来,给江清淮让出位置,示意他进来:“我这几日休沐,在家。”
江清淮哦了一声:“裴牧在做饭吗?”
在他的认知中,裴牧赶不及来跟他开门的情况,似乎只有裴牧在做饭这一件事。
裴关却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江清淮跟着他来到主院,问他在林家军感觉如何,又只得到裴关不明所以的一声哼。
江清淮被搞得不知所措,想加快步子去找裴牧,却先发现院中杂草丛生,凌乱不已。
他心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撒开腿就往主屋跑,连门都顾不得敲,只一把推开,急匆匆地往里面闯:“裴牧!”
到了近前,却只看见赤裸的后背,劲瘦的腰肢,只好水灵灵地转了个弯,背对着裴牧:“不是故意的。”
“清淮。”裴牧撩起衣裳,慢吞吞地系腰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么急做什么?”
听见他喊自己,江清淮回头看向他:“你换衣服干什么?”
“早上去清荷皂记了一趟,出了一身汗,回来刚洗过澡。”他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又问江清淮,“吃过饭了吗?”
江清淮点点头又摇摇头,明摆着没听。
他只顾着凑上去盯裴牧:“你看着瘦了好多。”
裴牧垂下眸子,却躲开他目光:“那我们今日出去吃可好?”
江清淮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神秘兮兮去拉裴牧,只是刚碰到他胳膊,裴牧却闷哼了一声。
江清淮立刻松开,脸色苍白起来:“裴牧……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回忆自己方才看到的情景,裴牧背上是没有新的伤痕,但胳膊却藏在衣服中,看不见大概,只稍微露出个肩头。
指不定伤就在……
江清淮突然上手,开始扒裴牧衣服:“你别动,给我看看。”
“清淮。”
裴牧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将手伸进胸口,感受到温软的触感划过肌肤,一瞬间僵在原地,羞恼地又叫了一声:“清淮!”
江清淮看也没看他,只顾着扯他衣裳,扯开胸口,又去扒袖子,才扒开一半,果然看见有一处裹着绷带,居然还丝丝渗着血。
他一下便停住动作,看着那处伤,死死咬着唇。
“清淮……”裴牧的声音软了下来,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声音带着几分无措,“我已经无碍。”
“去刺杀叶从南的,是你对不对?”
裴牧的心瞬间被刺痛。
他想起那天,江清淮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大理寺那天,他追着委屈的清淮,来到大理寺门口,却先看见他笑着朝叶从南走去。
还有那封信。
那封梅姨写的信,他们相谈甚欢,颇为亲密……他们……
“你心疼了?”裴牧几乎脱口而出。
嫉妒,无止境到疯狂的嫉妒,连着伤痛一并折磨了他数月。
他原以为自己早该和解了。
就如那晚下定的决心一样。
清淮说叶从南颇受皇帝赏识。既然清淮不肯跟他远走,执意要留在上京,自然还是选择叶从南更好。
他这样不清白的身世、满身的债要去讨,随时会置清淮于危险的人,就该默默消失,无声无息地死在角落。
本该是这样的。
但此刻他变了主意,看见江清淮,只看江清淮一眼,他就立刻变了主意——他是一坨烂泥,注定了死无全尸,死后被扔在郊外任风吹雨打,尸体发烂发臭,再下阿托地狱,受尽十八般酷刑,至死不能超生。
可就算他只是一坨烂泥,也总该让他吻一吻心上人的脚尖。
只是一个吻,他只要一个吻。
一个吻,就能让他死而……
“当然心疼了!”江清淮抬眼看他,眼圈已经红了大半。
他发现裴牧怔愣在原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笑了一声又一声,眼泪顺着笑声滑落,他表情怪异,神情癫狂,却又是那么楚楚可怜。
他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
裴牧忽而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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