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桌上的红酒,直接对准瓶子喝了一口:“你会后悔的哨兵,我敢打赌,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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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姆默克宫的晚宴让人心累。
晚宴结束已经是深夜,卡特琳宫内宫早已关闭,和冬失去了第一时间向公主汇报的机会,公主知道自己的表弟是个墙头草吗?
想起最近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的庆祝活动,和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紧迫感,首都星的气氛实在不能说好,有人在下面架着不让民众沸腾的脑子冷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而如今可以称得上公主依靠的雅各布又是那么一个货色,至于王后……王后对公主实在不能称得上慈爱。
和冬看着精神图景中趴在岩壁上无聊甩尾巴的卡洛夫,突然很想用它将人召唤出来,她的精神图景中至今仍旧保留着公主的精神触手,两人可以说一直建立着一种隐秘而稳定的暂时链接,在这种情况下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精神体是可以代替主人传递消息的。
早在战争时期就有人借助哨兵向导的这种特性规避虫族的磁场干扰,稳定的传递军情。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过多窥探他人的精神世界,相当于现实世界路过别人领地上前敲敲门的样子。
但幸好和冬理智还在,‘勾引公主深夜私会’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安心等待天明。
公主需要休息。
深夜私会对公主名声不好。
可第二天一大早,媒体深夜上传的新闻稿刚刚发酵,和冬跟侍从官打了招呼正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一直神隐的老领导的电话。
老领导在电话里将和冬臭骂一顿,认为她此举损人不利己,是对军部决定心存不满,所以立志给大家找麻烦。
“堂堂一个上校为什么没一点政治觉悟,非要跟那些人掺和到一起,和冬,你说说你,你你你……”
“是你同意将我调到这里来的,”和冬扯开衣领,将床上试过的衣物一一整理好悬挂在衣架上,“领导,你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恳求你的吧?我当时做了一切我可以做到的努力,但最后还是接到了调任,我不想再跟你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老领导说:“就是这样你也不该如此莽撞,和冬,你真的不明白跟王室成员纠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别嫌我说的难听,你要是执意如此,就算以后能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和冬当然不能说自己此次前去是得到了公主授意,这无异于将疑罪变成了定刑,她讲:“早就解释不清了,谁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她在众人视线中坦然进入内宫时也在想:谁还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公主正在前厅接见客人,和冬被侍从官带着坐在休息室,他们送上精致的茶点让哨兵安心等候,但到了该下去的时候,却故意放慢手脚,以便于观察这位‘传奇护卫’的面貌。
走了几个人再来几个人,小小一个休息室竟然有那么多活要干,和冬如坐针毡,却也忍耐着一直等待公主的召见。
但这次会见客人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她在这里吃了午餐,侍从官收起小桌子上的茶点补上新的,走时轻轻带上门的咔嚓声都令和冬记忆深刻。
她在这些人解了好奇心都退出去后,站起身活动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手脚,休息室整体装修跟卡特琳宫大差不差,复古绿的墙壁,墙壁上用深深浅浅的线条做出大致框架,上面悬挂着名画。
再往左手边是一对硕大的珐琅花瓶,里面放着装饰性的巨型花束……嗯?为什么有一个花瓶耳朵对不上呢?
和冬本以为是侍从官装模做样打扫时造成的失误,想顺手将其扭转过来,可离得越近越是能察觉出不对劲,花瓶底被人转动的痕迹真的不能再显眼,即使下面铺着一层地毯遮盖,她也能从地毯短绒上的走向大致判断出开关的位置。
往前推是开。
她刚意识到休息室竟然有个暗室,就在同一时刻听到一道冷酷的声音:“不可能,普琳,你必须嫁给他。”
和冬一顿,下意识看向大门,不知道这种声音是因为五感敏锐还是因为其他,但一直没人来阻止,这也让她悄悄放下心。
即使没能得见王后玛丽尊容,她也能从公主强忍颤抖的声线中分辨出来这人的身份:“我不喜欢他!我从来没想过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玛丽说:“那你喜欢谁?你要跟谁在一起?!你说啊,你只要说出来我立马就成全你!”
公主沉默。
而玛丽似乎也在这种沉默中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伤人心肺,特意放缓声音说:“普琳,菲比,妈妈的小宝贝,你是妈妈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你?你永远都是帝国的公主,你要不要嫁人、嫁给谁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如果可以,妈妈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但现在,现在,爱德华病重,他已经宣摄政大臣立下遗嘱,等他一走,你那个早就仇恨格林家的大哥就要坐到我们头上了!”
“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多少次,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只要你点头,阿姆斯特朗一切努力都成空话!”
短暂的停顿过后,和冬突然听到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她意识到什么,想要转动花瓶将暗室打开,但等手放上去却又立马意识到自己此番闯入会带给公主更大的难堪。
她僵在原地,听见玛丽哽咽道:“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真要亲眼看着妈妈跟哥哥死了你才能甘心吗?”
安静的宫室里回荡着女人的轻声啜泣。
良久,这种啜泣又在无人回应后演变成一股羞恼,玛丽冷声道:“你这个白眼狼,待在你的寝殿里好好忏悔吧,没有我的手令,你别想离开这里一步!”
普琳抚着肿痛的脸颊,在宫门关闭后,冷声道:“谁在那里?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阵微妙的停顿过后,她不耐烦的说:“听不懂人话吗?”
暗室扭转时特有的轰隆声才缓慢响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里走出来,和冬满眼疼惜,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大狗,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她低头道:“殿下,是我。”
普琳感受着脸颊上的胀痛,我当然知道是你。
可她却发出自己预想中惊讶、悲伤两种情绪相混合的声音:“你在那里干什么?我问你在那里干什么?”
公主眼含热泪:“难道连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吗?!”
第31章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和冬说:“我想跟您汇报休姆默克宫的见闻,——我没有在那里见到国王,但是却见到了库帕,因为忧心所以请求侍从官安排我跟您见一面,但我来的时候您正在会客,所以一直在休息室等候,然后……”
“然后你就听到现在?”
公主因为王后伤心,言语中充满了攻击性:“你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可以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窥探我的隐私?”
“殿下,我……”
“你什么?”
普琳攻击式的质问几乎将和冬逼到墙角,一言一语如刀刃一般,威胁、诱导、怀疑,施加全部压力只为了逼迫蚌壳吐出那颗珍珠。
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公主释放出来,它伸出尾巴试探性的缠绕住和冬的脚踝,在没被人粗暴拒绝的一瞬间,便用可以和人匹敌的粗壮的躯体紧紧盘绕在她身上。
胸腔被挤压的窒息感,跟那日在热带雨林跳入河水时一般无二。
安静的宫室里只能听到和冬跟巨蟒争夺空间时粗重的呼吸声,这种压迫性几乎让她控制不住释放出卡洛夫,但精神体一旦打架只会让两人闹到无法收场,她深吸一口气:“殿下,我没有窥探你的隐私好嘲笑你的意思,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担心你。”
“我担心你在争执中落于下风,担心你心碎痛苦,甚至担心你们这场谈话被别人听见成为他们拿捏你的把柄。”
哨兵坦诚内心:“我希望殿下如天上明月,皎皎洁洁、清清静静,永远幸福快乐,不会耽于任何烦恼。”
普琳没有得到意料中的令人满意的答案,但和冬的这个回答却跟小刷子一样在她心头搔了一下,那种麻痒让她根本维持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她第一次在自己早就预设好的场景中感到失控。
下一瞬间斐就将硕大的脑袋压在和冬肩膀上,依恋般的蹭了蹭。
公主昔日洁白的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不消细看便能知道挥掌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此时此刻,真切的站在公主身边,和冬才意识到公主此前所言非虚,王后对她何止是忽视、不慈爱,她完全把女儿当成置换权力时的筹码。
这一瞬间,和冬无比真切的意识到普琳是如何被人逼迫,又是如何勇敢的站起来反抗的。
和冬听见公主用明显转好的口气问:“你都听到了?听到我是一个白眼狼,一个置母亲兄长安危于不顾的恶人,我明明只需要做出一点退让便能换取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但我偏偏就是这么令人厌恶的固执、自私……”
“殿下!”和冬打断她这番自贬的话:“不管王后怎么说,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即使我并不认同您的某些行为,但我也欣赏并且尊重你为反抗命运所做出的努力,你没有错,你只是没让他们满意。”
“人们往往会在承受不住压力时做出错误的选择并将自己拉入深渊,然后一生都陷入懊悔却又没有从中爬上来的勇气。但你没有,你很聪明、很坚定,你在一开始就避免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如果我是你,我也不可能做的再好了。”
这种坦诚到近乎热烈的夸赞让普琳不自觉撇过脸,生怕和冬通过自己的表情发现端倪:“哨兵,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花言巧语?”
和冬站的笔直:“殿下,我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这种宣誓忠诚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但这一次还是让普琳心头一颤,她咬着唇,强忍着想将人拉入怀抱的冲动,这种忠勇正直的人不就应该得到嘉奖吗?
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违心道:“就算你没骗我,我也知道你对我便跟施舍小猫小狗食物一样,和冬,你只是可怜我,你凭什么可怜我?”
公主不知怎么越说情绪越激动,和冬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把陷入牛角尖的人拉回来。
“像你这样只动动嘴皮子表忠心的人我的见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只要一个能令王后闭嘴的哨兵!”
公主道:“你不会真跟那些自大的人一样,以为自己拒绝过跟我相亲就有立场可怜我了吧?”
“你太可笑了,和冬。”
公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巨蟒犹如沉重的绳索在和冬身上滑动、收紧,几乎要把人勒成碎片。
和冬看着普琳红唇轻吐:“你不答应别人会答应,真要把我逼急了怎么不能结婚呢?我随时都能结婚,现在,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滚吧,给我滚出卡特琳宫,听明白了吗?滚,只要你走,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听出公主决定仓促跟人结婚的意思,和冬下意识阻止道:“殿下!”
斐紧跟着从她身上滑落,用尾巴推挤着她走出宫室,和冬强硬的握着它的尾巴,对那作势露出毒牙的巨蟒说:“不行!”
她又对普琳说:“不可以,殿下,你不能将婚姻当成儿戏,就算借此成功逃离王后的辖制,要是再落入伴侣的圈套,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而且你知道哨兵向导结合意味着什么吗?”
公主目露不解,明显严格规定女性穿衣规格、露肤程度的保守的王宫,没有朝向导做过这种科普。
这本应是塔教育系统再普通不过的内容,但面对一张白纸模样的普琳,和冬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结婚跟治疗是不同的。”
她这么简短的总结道:“暂时链接跟精神结合不可相提并论,等你跟哨兵结合后你就再难违背他的意愿,彻底成为哨兵的附庸,你都坚持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放弃?”
普琳冷笑一声:“和冬,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反抗的时候你说我不对,一而再的用拒绝来指责我,我现在选择结婚,你还是说我不对,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得到你这个上校的首肯?”
和冬即使再体谅公主因为王后情绪失控,还是为普琳话语中的嘲讽感到难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公主心中是这种形象。
也许是她面上受伤的表情太明显,普琳一时没有继续动作,和冬抓紧时间表白:“殿下,你明白的,我只是不赞同你发动政变的野心,我见到太多死人了,真的不希望在战争结束后还看到有人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死亡。”
“我知道你一直生活在王宫里,跟外人唯一的接触可能就是执行公务时的交谈、合影,能跟你见面的人都十分得体,所以你不太了解普通人过的什么日子,首都星边缘贫民窟里的人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政变对你来说可能只是联合一些势力,变动几个人的职位,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能皆大欢喜,但对卡特琳宫外的那些人来说,他们在和平时期很努力才能维持的生活,随时都会因为示威者投掷的炸弹消失。”
“我在从军时担任过医疗兵、参与过医疗谈判,又有一段卧底反恐经历,曾去著名的棚户区住了两年。”
和冬不想跟她形容那种极端的混乱和系统性的困苦,只说:“治疗舱的价格十分昂贵,器脏培养液又被他们成为‘蓝鲸’,只要小小一桶便能吞噬他们的生命。”
“我拒绝你不是为了指责你……”
“好了,够了,”公主听到这里不耐的打断她:“你又不会帮我,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呢?他们痛苦我就不痛苦吗?我一个恨不得立马就去死的人,还在意我死后会死多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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