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黎又瑜每天登上瞭望台,逐渐发现潮汐、风向的规律。
在赵禹庭放他离开前,他必须自救。
月底补给船上岛,给他带来毕业证书,还有一束鲜花,大束的白色的茶花,碗口般大的茶花温柔纯洁,黎又瑜说着谢谢,赌气把花扔在礁石上。
赵禹庭十天没出现,他们的联系仅限于赵禹庭联系他,而他,像一只等待主人宠幸的玩物,这种感觉无论初相识还是现在,他都无法适应。
回到石屋,用密封袋装好证书,藏在石屋的床头柜后面的缝隙,又翻出赵禹庭姑姑留下的陶土花瓶,花瓶放在窗台前,孤单的影子照在地板上,黎又瑜飞奔向礁石,抱回那束白茶。
赵禹庭听着关于黎又瑜收到白茶时的反应,平静道:“被宠坏的小奴隶。”
过了几秒,又问:“花他喜欢吗?”
保镖回:“黎先生很喜欢,找来花瓶插好,坐在窗前看了半小时。”
“下次给他带百合。”
郑修源在保镖离开后,汇报:“苏家人坐不住了。”
苏家忌惮赵禹庭,原本只有赵禹庭一人,如今天联姻,苏家集体坐不住,首先搞小动作的是苏敏苏菁两姐妹。
苏敏重拾旧操作,间接找到周含微,向她哭诉她曾被赵禹庭如何玩弄,如何抛弃。
周含微目露同情,递给她纸巾,“可是,禹庭说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他有对你说过吗?”
“说过的,他说他爱我的,周小姐,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在爱情里受伤。”
“可是,”周含微笑着,“我并不需要爱情啊,我只需要他跟我结婚,苏小姐,你也希望吧?”
苏敏气的拎包走人,周含微转述给赵禹庭时,笑称他的风流债看起来像个笑话。
今天轮到苏菁,她将临江阁当年的视频从头到尾全放了出来,只是整段视频没有录到赵禹庭的正脸,赵禹庭有个习惯,避开摄像头,整段只拍下他低头的侧脸。
当时有赵禹庭压着,顾忌着老爷子对赵家名声的要求,被赵禹庭撤下后赵勋两夫妻没有继续纠缠,如今撕破脸,她将赵禹庭如何进6066房间,半小时后,另一主角同样进入6066房间,两人于十小时后的第二天离开房间,其间并未出房间,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
同时附上事后清洁工打扫房间的视频,用过的安全套证实赵禹庭与人发生关系,即便那人进出房间时戴着口罩帽子,按照身形依旧能分辨出是个男人。
苏家一天买下十来个热搜,指向赵禹庭性取向问题,质疑他的基因不纯,不够圣神,要求他再次进行基因检测,并公开检测结果。
基因检测由巴别塔代理,而苏家正好能利用机会从作搅局。
赵禹庭听完郑修源的汇报,重点问的是:“他的正面照有没有流出来?”
“没有,网络上没有传出黎先生的正面照,还是先生您预防的早,我们才有时间早早删除互联网上关于黎先生的所有照片。”
“加紧防范,确保他不要被牵扯其中。”
“好的,热搜需要撤下来吗?”
“不需要,让火继续烧。”
郑修源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提前告之黎先生吗?”
“不用。”严格来说,赵禹庭是个传统男人,他希望他所想保护的人或事,都在他设置的安全范围内,不被外界所扰,听到郑修源的问题,他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告诉黎又瑜。
黎又瑜年轻,冲动,不喜欢被保护,且有着英雄主义梦想,那次的学生会暴动就是个例子,他只需要在岛上等待,等一切结束。
周含微在事件发酵的第三天出面澄清,称她早就倾心于赵禹庭,那日进入6066房间的是她,她扮成男人偷偷进入赵禹庭房间,并给他下了药。
为证实,周含微刻意穿上男士衣物,踩上厚厚的高跟鞋,在镜头中转圈展示:“那天我就是这样进去的。”
网友墙头草,很多时候跟水军走,开始称赞她的勇敢,赞美他们的“爱情”。
岛上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慢,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群努力的人在。
黎又瑜跟工程师学习新的测量法,其中一个数据核验不通过,他只学习算法,并不参于他们工程进度,更不会借学习之名偷看他们的数据。
工程师忙着与陆地工程师对接,没时间给他细讲,邱景灿有一个自己修好的笔记本电脑,他将电脑推过去:“网上有相关文献,你可以查。”
“联不上外网吧?”
邱景灿淡然道:“能联,我破解了外网密码。”
“你以前一定很厉害,废弃电脑你能修,网随便联。”
联上外网,黎又瑜刚进入相关网站,右下角跳出新闻小框,赵禹庭的背影照,配上红色的字体“赵禹庭公布婚讯”,黎又瑜呆愣几秒,第一反应是这个新闻太假,发布新闻的人不考虑真实性吗?
点进去,看到周小姐与赵禹庭的AI合成卡通照,心慢慢缩紧,新闻发布时间在三天前,以赵禹庭的作事风格,若是谣言,他早已澄清。
中午的饭菜很香,黎又瑜勉强吃下几口,走到石屋外全吐了出来。
晚上,整个岛屿进入休眠,黎又瑜半夜摸到石屋外,拖出上次赵禹庭带给他的几个木箱。
“需要帮忙吗?”黑暗处传出的声音吓的黎又瑜差点摔倒。
回头,邱景灿双手抱胸从树后走出来,“你这样出海,一个很小的浪都能把你掀翻,箱子会合起来,你就像被关进棺材,相同于海葬。”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
“你今天用完电脑后表情不对,我不会问你发生什么事,你想出海,我可以帮你,我应该能拿这几个箱子做成小舟。”
“为什么帮我?”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活下去的人。”
木箱在邱景灿手里变为木板,黎又瑜忍不住问:“你是木工吗?这些木板到你手里变的格外听话。”
“不清楚,我的大脑告诉我应该这样做。”
木板在他的一番修整下变成小船,天亮之际,他们推着小船测试,很稳,不漏水。
第二天的晚上,黎又瑜带着身份证、银莲花胸针,向邱景灿告别后,划着简易小舟,借着风向飘向对面陆地。
没飘出多久,岛上响起红色警报,瞭望台的射灯直直对着他照过来,黎又瑜如一只蚂蚁趴在树叶上,在海中沉浮。
“完了。”他想,这次没能上岸,再也不会有机会。
岛上的小船向着他驶过来,大叔穿着荧光背心,拿着喇叭大喊:“你这样太危险,到不了对岸,不要再往前划,海里有鲨鱼。”
黎又瑜不语,只一味向前划动两块简易木桨。
身后,大叔的船追上来,“你这是何苦,没能到对面,人先葬身海底,跟我回去吧,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大叔,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到对面,你不用劝我,今天就是游,我也要游过去。”
“先生交待你不能离岛。”
黎又瑜扶着箱子站起来,掏出他藏了很久的伯莱塔手枪,对准大叔:“对不起,以后我会回来向你道歉,大叔,谢谢你的照顾。”
大叔叹气,“祝你一切顺利,过来,我送你去对面。”
“不,你会受罚,你只是被我威胁,你没有做错,我自己能以对岸。”
“你若出事,我就不止受罚这么简单,上船吧孩子。”
送到他对岸,大叔塞给他零钱:“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我只能告诉你,活着最重要。”
“谢谢。”
目送大叔返程,黎又瑜往岸上奔跑。
不知道该去哪里,黎又瑜蜷缩在24小时咖啡厅的角落,咖啡厅共用笔记本屏幕下方“赵氏集团继承人联姻”的链接由凌海集团官网发布并弹窗时,他咬碎的方糖渣呛进气管,咳得眼泪婆娑。
咳出来的碎糖块摔在拿铁里,婚讯标题在咖啡渍中扭曲变形,他盯着赵禹庭和新娘的名字,那两个名字并排连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东远赵家,江城周家,天作之合。
他突然笑出声,邻座的情侣惊恐侧目,看着这个狼狈的青年盯着电脑又哭又笑。
咖啡厅门铃骤响,赵禹庭径直走向黎又瑜,“你还是太不听话了。”
赵禹庭抽走他指间的方糖夹,金属夹子挑开他凌乱的衣领,“你现在看起来像只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猫。”
黎又瑜定定盯着赵禹庭,抓起剩下的方糖罐,将糖块塞进赵禹庭掌心:“订婚快乐啊,赵先生。”
赵禹庭扔掉糖,皱眉,“你是要我抱你去车上,还是自己走上车?”
黎又瑜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意,跟他回公寓,他们是走地下通道上楼的,进门后,赵禹庭掐住黎又瑜的后颈,身体压上来:“你在闹脾气?告诉我,为什么?”
玻璃窗倒映出他们纠缠的身影,黎又瑜在窒息中扯开赵禹庭的衬衫纽扣,“吃醋,我在吃醋,你爱你的订婚对象吗?”
赵禹庭微微眯眼,几步推着黎又瑜向前,将他按在落地窗上,楼下蹲守的狗仔队们丝毫不避讳,围着一团,“我说过,认请你的身份。”
“你爱她吗?你跟她接过吻吗?你们在车上做过吗?你对女人……硬的起来吗?”黎又瑜边说边咳嗽,呛的直流泪。
赵禹庭咬破他耳垂,他们在落地窗前撕咬、交缠,赵禹庭的愤怒化为动作,“你只是我的一个奴隶,我能给你的自然会给你,而我想要的,你却未必有,你在我这里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是想……”黎又瑜在唤气的间隙,说,“结婚后我给你当地下情人吗?”
赵禹庭并不答,扯下领带绑住他的双手,身体贴在玻璃,又冷又硬。
心是如此疼痛,这么久,他一直活在赵禹庭的偏见里,在赵禹庭看来,把一个人绑在身边,关起笼子里,拒绝外界一些伤害,那就叫宠爱,可他不明白,那对黎又瑜来说,那不是宠爱,而是“宠物”,是禁锢,是凌迟。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黎又瑜问他:“抛开这一切,抛开你所说的价值、权利、交易,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赵禹庭掐着他的下巴,“爱对我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应该先问你的大脑你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身前的黎又瑜停止挣扎,整个人如碎掉的模型挂在他的手臂,了无生气,赵禹庭只觉得心猛的一窒,他爱黎又瑜吗?他没有认真计算过,他只知道他要护住黎又瑜。
黎又瑜望着玻璃外被驱赶的狗仔,想起周晨离开前的话:“你要变成扎进他心脏的刺,而不是缠绵伤口的毒。”
他反手搂住赵禹庭的脖子,狠狠迎向他,他们像两头战斗中的狼,用力想将对方驯服。
正对着床的窗台,黎又瑜的手机开启着摄像功能,悄无声息的记录着这一切。
他在别墅住了下来,跟岛上一样,他被限制自由,甚至不如在岛上,现在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到客厅,客厅到阳台,再到厨房、卫生间。
订婚的日期一天比一天近,赵禹庭没有回来。
订婚当晚,黎又瑜站在阳台,在想着是先跳到楼下阳台好,还是先爬到楼顶,再顺着管道爬下去,抬头便看到对面楼冲他招手的周晨。
在周晨和杨孝南的帮助下,黎又瑜顺利从公寓出来。
周晨瘦了很多,精神却比以前好,“别说这么多,就现在,跟我们一起离开。”
“他的订婚宴在哪?”
周晨还要说什么,被杨孝南打断,“带他去,人生总要疯狂一回,怕什么,反正我们只有一条命,大不了不要了。”
环形花园餐厅,门口车道停满豪车,狗仔们站在门口,等候检验身份后排队进场,今天赵禹庭与周含微订婚,东远市、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场。
杨孝南带着黎又瑜和周晨顺利通过风管道进入宴会厅。
晚上八点,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讲着说过无数次的喜庆贺词,最后大声喊着:“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角,赵禹庭先生,周含微小姐上台致辞!”
浪费的音乐声中,射灯突然开始逆向旋转,宾客们惊讶化为议论:“怎么回事?灯控出问题了?”
灯光照向三楼栏杆,黎又瑜站在栏杆前,他望着宴会厅穹顶垂落的水晶,每道棱光都在笑话着这些天支离破碎的心情。
“我是黎又瑜,在此,我只想公布一个事实。”
他从半弧形的楼梯走向二楼正中的舞台,为两位订婚主角准备的舞台,灯光随着他移动,黎又瑜站到最中间,“没错,那晚跟赵禹庭在房间里共度十个小时的人是我,我跟他赤诚相见,我爱他,一如他爱我。”
大屏幕上鲜花、光影浪漫展示片被一组照片替代,照片中赵禹庭亲吻着此刻站在舞台中央的男生,他们躺在床上,亲密无间。
人群中爆发出震吼,周含微的父亲和三个哥哥摔了酒杯,“胡闹,赵总,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赵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拐杖敲击着地面:“来人,给我抓住他。”
赵禹庭依旧维持着矜贵沉稳,抬步走上舞台,黎又瑜掏出枪指向他:“别动,不要再往前,我不敢保证手里的东西会不会走火。”
“我说过,你应该乖一点。”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聚光灯、相机闪光灯,全都聚焦在他们脸上,黎又瑜笑着,抬手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巨大的水晶吊灯坠落的轰鸣中,黎又瑜跟随杨孝南急速逃离现场,留下一地狼藉。
接应的兄弟是黎又瑜曾杨孝南的小酒馆见过的,他们开来三辆车,带着黎又瑜坐上其中一辆面包车,汽车老旧,进去一股霉味,他攥着被眼泪溶湿的纸巾,拔掉手机卡,扔向窗外。
第60章
订婚宴潦草收场,赵禹庭并没有解释,只是承诺会在与周小姐完婚后,给她5%的凌海股份,5%足够熄灭周家父子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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