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赵禹庭与黎又瑜同框的高清照传遍网络,赵禹庭的正脸照清晰无码地铺在互联网的每一个版块头条,包括他们的床照。
送走宾客,赵禹庭无意敷衍,匆匆回公寓,留下老爷子在后面气到几乎昏厥。
客厅餐桌上留有对折的白纸,赵禹庭翻开,页间另夹一片干枯的白茶花瓣,上用细的钢笔写着极小的字:“镀金鸟笼关不住野雀。”
纸上的字仿佛散发着香味:“赵禹庭,你的傲慢,你的自负,加起来不敌你的懦弱,你的高高在上往往践踏真心,我不喜欢你的施舍,你送的花我也不喜欢,最后,感恩你的三百万,我不后悔曾说过的话,重申:我爱你。”
“但是,再见。”
黎又瑜的嘲讽从未止于字面,赵禹庭捏着字条的指尖泛起青白。
突然心中钝痛,初识时,他总不自觉擦拭碰过黎又瑜的手,而此刻,同样的手攥着卡片,比任何辩驳更蚀骨铭心。
迟锦佑带来常用的医生,待在公寓门口,郑修源失去平常的风度,在门口焦急踱步,“赵总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九个小时了。”
“郑助,我们能不能撞开门,强行给先生输营养液?”
对话间,门从里面打开,赵禹庭依旧气度不凡,只有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迟锦佑赶紧上前:“先生,您该吃点东西了。”
赵禹庭抬手制止,转向郑修源:“追踪到了吗?”
“是的,他们乘坐渔船离开,已经到了鹤领岛。”
“查到路线了吗?”
“没有,他们应该是在故意绕路线。”
“出海。”
迟锦佑看向郑修源,眼神里全是疑问:“是要抓又瑜回来吗?”
郑修源轻微摇头,同样以眼神回复:“没有交待。”
一行人赶往港口,迟锦佑带着医护团队紧跟其后,一路都在担忧赵禹庭没有进食。
郑修源全副戒备,跟赵禹庭同车。
车上,意园打来电话,要求赵禹庭撤销网络上流传的所有关于黎又瑜与赵禹庭同框的画面,郑修源转述,赵禹庭平静道:“不需要撤销。”
“老爷子要求您开发布会澄清,称此次为反AI组织成员的蓄意报复,意图破坏赵周两家联姻。”
“不用澄清,意园再来电,告诉他们,他们想要的发布会,只会是我亲口证实黎又瑜所说的一切。”
他们赶到码头,外面下起雨,人生总是很奇怪,似乎遇到生离死别这种带有遗憾的事,下雨总能更好的放大情绪。
无人机传来的画面,画面里,海上同样下着暴雨,画面中,黎又瑜站在甲板上,任风雨落在他的脸上,他抬头,望向无人机方向,久久没有变过动作。
码头赵禹庭同样站在风雨中,雨水汇进海洋,迟锦佑摘下眼镜擦眼泪,“里面会不会混有先生的眼泪?它们汇入海洋,总有一滴经过又瑜的船。”
“赵总,”郑修源上前替他遮伞,“需要派直升机拦截吗?”
“放他走吧。”
雨中,赵禹庭在心里念着一首诗歌:“我解开他颈间的银铃,并非任其流浪,而是要在空旷的天地间,让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万籁俱寂时,那声音会循着月光,找到归巢的路。”
黎又瑜是对的,这场博弈中,黎又瑜赢了上半场,赵禹庭的手指微微颤抖,在心里回答前天黎又瑜的问题:“喜欢,爱。”
郑修源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尽的话语,监控屏幕的光在赵禹庭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郑修源看见了赵禹庭脸上的泪痕。
在这一刻,他才看明白赵禹庭的心意,他是爱黎又瑜的,他的爱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沉重,只是当事人的赵禹庭不想承认,或者说不敢承认。
直到赵禹庭恢复平日的冷然,郑修源才向他汇报黎又瑜留给赵禹庭的另一个“惊喜”,在他赶往婚礼现场前,他用赵禹庭的通行卡去了集团最高办,利用最原始粗暴的方式毁掉了凌海集团的机房,整个数据库毁如一旦。
“工程部已加紧恢复数据,大约需要三个工作日,这三天的损失预计三十余亿。”
“他用的什么方法?炸弹?”
“是,土制炸药包,放在保温杯里,您的保温杯。”
赵禹庭突兀的笑了声,“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就这了这么点东西,不及格。”
待赵禹庭解决完黎又瑜留下“临别礼物”,已过去两周,期间,赵禹庭成为整个上流社会圈的笑话,董事会多次以“有损公司形象为由”,要求罢免他的职位,被他硬顶回去。
意园那边,老爷子搬出他父母的遗照,谴责他不孝,对此,赵禹庭只是淡淡回应:“我母亲只希望我活的轻松。”
周含微在事后反悔。
不算完全反悔,她给了赵禹庭实验室防御地图,赵禹庭第一时间命人趁夜突袭,将实验室的设备、疫苗种子全数毁坏,然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可以公开的证据。
那些存放在仪器或玻璃试管中的药剂并不足以让普罗大众相信那是他们所信任、所依赖的巴别塔意图用病毒对他们进行“清除”,他们只会被巴别塔另一番阴谋论带偏,认为有人故意陷害他们,挑起巴别塔与民众的对立,从而建立新的政府。
相同的仓库,赵禹庭拿枪对准周含微:“周小姐的戏唱的不完美。”
“实验室已销毁,不是吗?”
“如果周小姐记性不好,我可以为你重播当天的监控画面。”
周含微笑着,站起身,“赵总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做任何事都留一手,我可以让步,那5%的股份,转到你名下,我的条件是,放弃将实验室的阴谋公之于众。”
“理由?”
“我怀孕了,”周含微抚摸小腹,“我不希望他一出生就背负父亲是千古罪人的骂名,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孟博士的?”
“对,这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赵总,你想要的证据,署名、记录、全都由他一个人经手,巴别塔的人向来喜欢在事件未发先前找好替死鬼,一旦事件暴露,他会是整件事中唯一的受害者,我不允许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议会的人做事一惯如此,他们在事情暴露后站到至高点,跟民众一起审判他们找早好的替死鬼。
门口警卫架着衣领歪斜、眼镜挂在鼻梁的男人通过可视门禁汇报:“先生,有可疑人员闯入。”
“放他进来。”
来者正是孟博士,他看起来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沉着、充满得学家学识,相反,他的浑身透着“颓废”,那个被媒体塑造成"当代居里夫人"的天才学者,此刻却像是从墓园深处走出的游魂。
他冲过去,拦在周含微面前:“跟她无关,赵总,我虽与你素不相识,但我敬重你的人品,你能为我们这些被打上标签的人做到如此地步,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一个女孩子。”
“很好,”赵禹庭说,“我需要孟博士为我所用。”
孟博士上前与赵禹庭击掌:“随时效劳。”
实验室摧毁事件在无声无息中被淹没,眼线传来消息,议会主要人员在密谈时大发雷霆,几人相互推责,他们猜测此次实验室爆破的真实原因,他们怀疑很多人,没有人怀疑赵禹庭,毕竟,他刚跟周含微订婚,而实验室由周家出资。
周含微希望他们订婚的消息一直稳定延续,为此,他们必须每月固定约会。
到约定的第一个月,周含微打量着略显憔悴的赵禹庭,打趣:“赵总一定尝到了失恋的苦。”
“没有恋过,何来失恋?”
“哦,那你的恋人一定是被你这种态度气跑的,上次订婚宴出现的,我知道,他叫黎又瑜,你还没找到他吗?”
“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你的肚子。”
周含微摸着已隆起的小腹,笑的奸诈:“那不是有你这个准爸爸在吗?未婚先育在我们这个圈子比先婚后育更正常。”
“我的好处?”
周含微递给他一个U盘,“里面是协会人员与老孟交谈时的录音,他们并没有放弃清除淘汰者们,他们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录音里并没有太多有效证据,只与孟博士提及实验室重开,要求他随时待命。
“老孟的监听器藏在眉骨中,或许我们都不是英雄,但我们选择为此而战,赵总,这还不算诚意吗?”
赵禹庭微微颔首:“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联盟。”
“我同意。”
第61章
一晃三年,黎又瑜已从青涩青年长成独挡一面的领军人物,曾经面对复杂局面会紧张得微微颤抖的双手,如今在决策桌上游刃有余地翻动文件,精准指出关键问题所在。
那年,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海上漂泊几日后,在一个深夜靠近另一个港口回到瑞阳县,他们在废弃的小镇建立真正的庇护所,命名“灰雀区”。
他们沿路帮助需要帮助的困难者,送病人就医、替孕妇接生、给年轻人介绍工作,每次会留下他们的名字:灰雀。
自此,贫民区和淘汰者们中间流传着一则“神话”,他们认为灰雀是老天派下的仙人,暗中保护他们。
灰雀代表新生,他们会在曾经辉煌过的废墟重新飞上天空,灰雀区以伐木、炭、风力以发电为生。
他们的碳由一种独特的矿物加树烧制而成,独此一家。
AI也有替代不了的工种,那就是烧制木炭,在这个石油不足以供应的时代,很多需要烧制的企业只能用炭火或电力取代,最初,以杨孝南戴上面具,伪装成女人的身份走黑市与企业家们交易,生意逐渐做大,黎又瑜负责内部开采、生产,杨孝南负责销售,周晨负责后期运输、收款。
人数也从最初的不足十人,到现在的五百多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被淘汰的失业人员。
灰雀区有着最严格的保密机制,没有一个人会把淘汰者们最后的希望泄露给站在他们血肉上吸取能量的所谓上层企业家,他们默契的等待着公平到来的那一天。
所有人刻意回避着赵禹庭这个名字,没有人在黎又瑜面前提起,他也从来不问,就好像一夜间他的生命中没有赵禹庭的存在。
今天难得的清闲,周晨躺在摇椅晒太阳,斜眼瞄向黎又瑜,轻轻踢杨孝南的椅子:“你有没有发现他跟姓赵的越来越像了?”
“哪里像?姓赵的呆儿郎当的,哪有又瑜一半的稳重。”
“你脑子没坏吧?你哪里看到姓赵的吊儿郎当?全世界的男人加起来都没有赵姓的稳重。”
杨孝南迅速收起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赵向聿与某个名模搂腰站在跑车里的视频,清了清嗓子,杨孝南点头:“赵禹庭?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当然是赵禹庭啊,不然你以为我说哪个姓赵的?你看看又瑜,注意形象,喜欢西装,黑发,喜欢银色细框眼镜,思考时喜欢摩挲钢笔,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赵禹庭?”
三年前,离开的货船上,黎又瑜吐的很厉害,也哭的很厉害,周晨以为他晕船,笑他小孩子心性,晕个船还得哭一场,黎又瑜哭着哭着又笑,“我失恋了,还不许哭吗?我第一次捧出去的真心,甚至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不该哭吗?”
“你……”周晨挠着耳朵,“你真的爱上赵禹庭了?我以为你是故意刺激他,破坏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值得我喜欢吗?”黎又瑜在海浪声中嘶吼,喊着赵禹庭的名字骂他混蛋,海豚双双跳起又落下,打出漂亮的水花,溅湿黎又瑜的爱情。
周晨愣住,在海风中听着黎又瑜的呜咽声,感叹爱情有毒。
黎又瑜感应到两人目光,抬眸:“不是说要去看刘哥家新出生的小孩吗?你们怎么不准备,不许空手去。”
“我们在等你。”
“我好了,可以出发。”
他们在医院看到新出生的宝宝,刘哥是运输队的队长,和他的徒弟负责两辆货车。
刘哥抱着孩子,一脸为难:“唉,辛苦我老婆了,之前预定的月嫂突然反悔,去东远市给别人带月子,昨天问了一整天,临时临了的,找不到月嫂,只能由我这个大老粗来照顾,南哥,晨哥,阿瑜,我能请几天假吗?”
“当然可以。”黎又瑜给孩子塞过去红包,本来放在抱被上,怕有细菌,又放桌上,“照顾嫂子要紧。”
“接下来几天我排了出车,这……”
“小事。”杨孝南探过去看小孩,“不就是出车,我替你。”
返回灰雀基地的车上,杨孝南接到一直与他们秘密交易的“黎明”信息,七天后他们需要七吨木炭。
周晨打着哈欠:“这个黎明,到底是干什么的,网上查不到,市面也没听过这个名号,到底是个人、集团、还是组织?”
黎又瑜也好奇:“合作一年了,我也对这个‘黎明’很好奇,他们要的货多,从不拖欠货款,不知道什么用途?”
“不确实,我们每次交易都不碰面,货放在码头,他们的钱用无人机送到指定位置。”
东远市,顶级疗养院内。
消毒水的气味在VIP病房里凝结、散开,再凝结。
赵禹庭望着床头监测仪跳动的绿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意园书房,爷爷用戒尺打他时,空气里也是这般刺骨的冷。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老人枯槁的手指轻轻抽动,浑浊的眼珠泛起奇异光彩,“你从小就能把《国富论》倒背如流,十六岁跟着我去谈判,对方老狐狸都被你算得片甲不留,你就是年轻时的我。”
“赵勋才是真正的您。”赵禹庭伸手调整输液管速度,“你让我活成你父亲期待的模样,那是你想逃又逃不掉的人生,赵勋才更像您,冷血,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很快,你发现小叔野心比你想象中的大,发现我不好掌控,你开始把目光投向向聿,纵容他挥霍、玩闹,从不给他压力,你放任你心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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