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宵尘眼神闪了闪,躲开了时砚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说:“朕突然想起还有些折子没批,朕先回去了。”
说完,他不等时砚回答,便径直走远,看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时砚站在原地,眼神晦暗。
61跳出来不解风情地追问:“宿主,任务目标怎么开始躲着你了?”
时砚本来就心烦,现在更是没好气:“你很闲的话就去帮忙盯着丞相的动静,别来烦我。”
“……”61憋着一口气走了,窝囊地留下一句话,“你这么恶劣是没办法娶到老婆的!”
时砚不置可否,小皇帝确实这段时间在躲着他,他能感受得出来,但并没有很烦心。
李宵尘前段时间神神秘秘地和身边侍奉的大太监说了些什么,那太监一见时砚就躲着走,生怕时砚将他拦下追问到底是要去做什么,这怎么看都像有鬼。
但时砚信任小皇帝,知道他不会做害自己的事,这就足够了。
其他的,就任凭他折腾吧。
时砚望着远去的快要看不到的那个身影,默默地想。
*
在有人期待有人惧怕的时间流逝里,丞相终于是沉不住气,与张猛联合起兵,直指京城。
而他们用的理由,便是当初险些上位成功的大皇子。他们昭告天下,说大皇子还有民间遗落的血脉,现今的皇帝上位本就是无奈之举,现在有了更名正言顺的人选,他们自然要扶正确的人上位。
这个理由可谓是很不走心了,甚至都站不住脚。
但谁在乎呢。
丞相只是需要一个起兵的由头,成功之后无论谁坐在皇位上,拥有话语权的都将是他自己,就连张猛这个粗人,也将在自己之下,有朝一日被自己夺回军权,铲除隐患。
只是这样想想,丞相便激动得站不稳了。
他谋划了一辈子的事,马上就要迎来胜利,这怎么能让人不欣喜激动呢。
*
徐州城内,张猛集结了所有兵力,和丞相一同站在讲演台上,他们的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团团围住,看不清脸。
但台下的众将士都知道,那就是他们未来的明主,是他们忠诚的对象!
被用来当作造反理由的男孩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他就算再早熟也只是个六岁的孩童,面对这样的场面难免感到恐惧。
张猛将军和丞相大人他都见过了,两个人嘴上说着要奉自己为新主,但男孩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只是个工具,无用之后立刻就能杀掉的工具。
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悲凉,他抬起小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下意识抬眸去找让自己安心的人。
站在他身侧,由陛下暗卫伪装成哑奴的人垂下眼拉住了男孩的手,用口型说:“别怕。”
男孩攥紧了他的手指,很轻地点了点头。
第92章
徐州整备军马一事动静很大, 瞒不过外界,他们也正好没想要瞒。
丞相已经被即将到手的胜利迷了眼,他几日没有入睡, 双目赤红,但眼中鼓动着兴奋的光。
男孩站在他们商讨的房间里,明明是说要奉他为新主,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记得给他准备一个椅子,也没有人在乎他到底听没听, 他只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手心里攥着一个香囊玩。
丞相这边起兵很快,快到就连时砚都不由得皱眉。
“真是疯了。”
他们带领大军向京城而来,沿途的城镇被陛下提前下旨过, 佯装不敌的样子放他们经过,但实际上少不得在暗中拖延他们大军前进的时间。
而已经欲望上头的丞相和张猛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只看到了懦弱的皇帝和无能的皇室, 一路上的不战而胜被他们理解为是天命所归, 更加猖狂, 竟直接发布了一篇檄文, 讨伐皇位上的小皇帝,直言他荒废朝政能力不足,理应让位。
但这些对小皇帝的影响很小, 因为时砚出手了。
比起一个丧心病狂意图造反的丞相, 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时砚只需动动手指, 引导百姓发现几处天赐祥瑞,再将此指向京城中的皇宫,一切谣言就都不攻而破。
而布置完这些, 时砚再次返回皇宫,正巧在御书房看到了前来禀告的岁明川。
“启禀陛下,叛军已行进至宣州,和我们预料之中的一样,是否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跨门而入的时砚和小皇帝对视一眼,宣州,在徐州与京城中间,大军从宣州出发行进至京城,大约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算上他们在宣州能被拖延的时间,也绝不超过七天。
*
“宣州……他们都走到这里了,还没反应过来有诈,真是一群傻子。”李宵玄又喝酒了,他浑身酒气,在面前铺开的地形图上勾勾画画。
“丞相必败,我们小七还真是厉害呢。”
他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嘲讽的。
玄一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看他耍酒疯,沉默得像块石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宵玄还要执着,自从见到皇帝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国师之后,玄一便明白,他们没有机会了。
那个男人强大、神秘,远不是他们能抵抗的,他站在皇帝那边,便是绝了瑞王篡位的可能。
夜深了,院中风凉,玄一不顾李宵玄的挣扎,将他抱起来走进屋里。
“你醉了。”
李宵玄攀着他的肩膀,低低地笑起来:“玄一,你只会这一句话么,在床上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吗,我帮你回……”
他没能再说下去,玄一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良久,玄一突然开口,不爱张口的他说起话来语调低沉缓慢,但又很惹人心痒,起码李宵玄觉得是这样。
玄一看着怀里的人,郑重地问了一遍:“放弃帝位,可以么?”
窝在他怀里的身体骤然一僵,李宵玄抬起头来,眼中似是有一道恨意闪过:“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我放弃!”
“玄一!你也要背叛我?!”
玄一嘴笨,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低声说:“没有背叛。”
李宵玄不信,他又发病了,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玄一刚才的声音,他说让着自己放弃帝位,放弃争夺,可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位置本应是我的!”李宵玄捂着头,面色痛苦,但仍旧偏执地冲着他喊,“如果不是这条腿,如果不是我断了腿,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
“玄一,玄一!”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玄一,手指用力到指尖近乎透明:“你说过会永远在本王身边,对不对?你发过誓,你说过会一直支持我的!”
“小七他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他也不想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做!”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它是我的啊、我都看到了……”
李宵玄呼吸急促,像是坠入了梦境,梦里,那把金黄龙椅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玄一抱紧了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但突然,他被李宵玄一把推开。
没有防备,玄一直接被推远,李宵玄坐在床榻上,眼神冰冷:“你走吧。”
玄一定在了原地。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李宵玄抱住自己拱起来的双腿,将脑袋搭在膝盖上,喃喃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去做,是成是败,生死不论,都不要你管了。”
玄一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结又沸腾,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伴随着蚀骨的痛楚。
“殿下。”
黑暗中,玄一哑声开口。
“你不会死的。”
我宁愿死的是我,也会保全你。
这是很多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刻在我心里的承诺。
在李宵玄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玄一缓缓走近,他没有再将李宵玄抱起来,而是直接俯身压了下去。
李宵玄瞪大了眼睛,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来不及反应,愣愣地张开手抱住他。
……
一滴泪落在苍白的皮肤上,李宵玄被烫到了似的颤了颤,他想回头去看,却被死死地压住。
……
时间好久,好久,久到外面的天亮了又暗,李宵玄都没能走出这间屋子。
他们这次的欢好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默,玄一像哑巴了一样不说话,李宵玄被折磨得几乎要晕过去,喉咙里浅浅溢出几声泣音。
……
云雨初歇,玄一从背后抱住了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殿下,恨我吧。”
彼时李宵玄已经被做晕了过去,没有听到,自然也给不了回答。
……
再次睁开眼,李宵玄挣动了一下手腕,换来了一阵锁链的响动声。
他猛地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暗室里。
门口传来动静,墙上一处平坦之地突然横移打开,玄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动了两下,连带着锁链哗啦哗啦的响:“玄一!给我打开!”
“你要干什么?反了你了!”
李宵玄快要气死了。
昨天被他按着做了一整天,今天醒了之后腰酸腿疼,浑身像被狗啃了,但玄一这个没良心的不仅没好好照顾他,还将他关进了暗室。
这间暗室李宵玄很眼熟,他们住的小院不大,暗室就在书房的里面,说是暗室,其实很好找,也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李宵玄想了很久这里要用来做什么,但一直没有结果。
现在可好,玄一居然将他锁在了这里。
“放开我。”李宵玄胸膛起伏,没什么感情地说。
玄一没应,他拿着东西走到李宵玄面前,蹲了下来,将东西放下。
李宵玄用余光瞥了一眼,两盘糕点,一壶热茶。
他嗤笑:“就让我吃这个?玄一,有点太心狠了吧?”
玄一低头沉默不语。
李宵玄渐渐察觉到了些不寻常,他的声音不似之前的冷静,身体带动锁链哗哗响:“玄一,你到底要干什么?”
心脏的跳动加快了,李宵玄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费力地朝玄一的方向伸手,手腕被勒出了痕迹也不在乎。
“别动了。”玄一终于开口,看了他一眼,上前将锁链放长了些,然后握起他的手腕轻轻地揉。
李宵玄安静下来,看着他:“玄一,你到底想干什么,告诉我。”
玄一偏了偏头,他一向寡言,但今日却让李宵玄感到心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了。
但玄一避开了他的问题,垂下眼将那两盘糕点往他身边推了推:“我要出去一趟,你省着点吃。”
李宵玄气笑:“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坚持两天的,你真要一直把我关在这儿?”
玄一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缓慢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李宵玄从那双沉默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悲伤。
玄一帮他的手腕消了肿,上了药,然后站起身,后退一步。
“两日后,我若是没有回来,会有别人来带你出去。”
“殿下。”玄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保重。”
他话音落下,不等李宵玄反应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墙壁重新合上,暗室里的烛火应声而亮,李宵玄无意间瞥见,那烛火的长度大约足够整整燃烧两日。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看着那道在自己面前将要关闭的门,他突然从心底生出无尽的恐慌:“玄一,回来!”
玄一站在门外,明明听到了,却没有回头。
“玄一!玄一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没有回来,你要去做什么?!”
“玄一——”
门关闭了。
李宵玄脱力地跌回原地,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却落不到实处。
*
张猛带着大军冲着京城而来,但时砚不会让战争真的发生,他给丞相机会让他们起兵,只是为了有充足的理由最快解决掉丞相,不是为了真的打仗的。
上位者争权夺势,但百姓无辜,时砚要在大军到达京城之前杀掉丞相,还有张猛。
杀意从他的身上流露,身后跟随的侍从都不由得瑟缩了一瞬。
“启禀国师大人,殿外有人求见。”太监躬身行礼,低声道,“那人自称……是瑞王身边之人。”
时砚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那道沉默的黑色影子。
他开口:“让人进来。”
过了一会儿,玄一迈进了殿中,时砚与他对视上,他先移开视线,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时砚淡淡受了这一拜,让玄一起身,然后才问:“你在这个关头过来,有什么事?”
他可不觉得玄一会无缘无故来寻他。
玄一颔首,直截了当地开口:“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丞相和张猛的命,我去杀。”
时砚这才多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说:“条件。”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答应。
玄一垂眸,声音极其平淡,却字字珍重:“无论殿下之后做了什么,请国师大人,留他一命。”
既然他阻止不了瑞王的决定,便用自己的命,给他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第93章
是很划算的买卖。
时砚心想。
原定的计划里, 刺杀丞相和张猛本应发生在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在双方将士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二人一并击杀, 但是当玄一求到他面前,说出条件之时,时砚便改变了主意。
他深深地看了玄一一眼,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好。”
玄一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 放到时砚面前的桌子上。
时砚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玄一顿了顿,视线微微偏移,将他最后一件拜托之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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