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虫巢的构造井然有序,战虫,工虫,幼虫……通道内层级分明。
所有个体都服从着虫母的指令。
可能是基因同源,西泽尔并没有感受到恶心和恐惧。
巨大的壳体茧腔排列在左右,巢体中枢逐渐暴露出一条宽阔的分支通道。
那里通往核心。
西泽尔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精神压迫。
巨大的巢穴中央是一片漆黑的空腔。
穹顶之上,翻覆交织的巢丝垂挂,虫巢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
虫族曾经在星际战火中被迫撤离,但虫巢并未死亡,只是进入了长期蛰伏。
连同中央虫母一起陷入沉睡。
而现在,它终于等来了活着的同类。
当西泽尔踏入巢穴中心的那一刻,整个空间像受到了某种古老信号的共鸣。
巢壁深处,一阵从灵魂底部震颤的低鸣在空气中扩散,西泽尔的血脉瞬间苏醒。
虫巢认出了他。
这是虫族的后代。
即便是个杂种,是人类污染后的异形体,是不稳定的污染者,可他依旧拥稀有的虫族血统。
更何况,这个战虫如此健康。
这是虫母意志梦寐以求的继承体。
巢壁开始蠕动,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信息素缓缓释放,在空气中如雾气般无形流动,足够穿透理智,直击基因深处。
虫母意志向他发出了邀请。
温柔权威,神圣地邀请他——
“留下来。”
“帮它为虫族繁衍后代。”
信息素涌入西泽尔的感知系统,他体内的虫族基因活跃起来,西泽尔脊背发烫,节肢轻颤。
所有虫种,无论多么强大冷血,都无法违抗虫母的信息素邀请。
这是虫族的本能。
西泽尔身体一晃。
虫母感知到他的动摇,释放出更强烈的诱导剂,一步步引诱他沦陷。
西泽尔的呼吸已经不正常了。
虫母愉快地用节肢从高台上爬了下来。
西泽尔嫌恶地直接后退了一步。
虫母歪了歪脑袋。
它记得异族对虫类的排斥和畏惧,感受到了西泽尔的警惕,它立马转换了策略,节肢收起,化出人形——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皮肤雪白,体态丰盈,声音柔软。
“你不喜欢虫类的形态……”
“那我可以变得让你喜欢。”
她轻声说,眸光中包含着某种母性的哀怜。
“来吧。你不需要痛苦,也不需要压抑。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
她判断出这个异种渴望温柔,手指抚摸着西泽尔的胸口。
他的手被裴琮抓得更紧。
西泽尔咬破了舌尖,鲜血顺着唇角滴落,高浓度的信息素他的眼底一片模糊。
他喘了口气,猛然将女人甩到地上。
虫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完美的战虫居然对她毫无顺从本能。
但她并不死心。
她疑惑地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裴琮。
虫母沉默了片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它又变幻为一名金发男性,向前踏了一步,眼角故意模仿出一点裴琮的表情。
没有虫族能抵抗虫母的诱惑。
这个战虫就快要崩溃了。
西泽尔跪在巢穴中央。
虫母释放出温柔的精神波动,安抚着失控迷茫的强大异种。
巢穴响应虫母,虫丝舒展。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他搭建归巢。
权力,归属,认同,甚至爱情,虫母都可以为他提供。
虫母感知到他的态度正在软化,心下大喜,迫不及待伸出手挑逗。
西泽尔的黑发遮住眼睛,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扣住了那只抚摸他的手,眼中满是决绝。
这个异种似乎不太对劲。
在虫母惊恐的目光中,西泽尔伸出手,抓住了自己背后那根尚未舒展的主节肢。
毫不犹豫一扯。
虫母发出了一声尖叫。
主节肢被生生撕下,连带着一部分皮肉,在他手中血肉模糊。
剧痛劈开了所有迷障。
对虫族而言,节肢比生命更重要。
因为自毁节肢,虫母的信息素失去了目标,无从附着,西泽尔强行脱离了控制。
他心中压抑绝望的执念,硬生生战胜了基因中的叫嚣本能。
西泽尔趁机抽出枪,直接射击虫母的下腹。
砰一声,地上的虫母就没了动静。
西泽尔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身受重伤,他体内的基因剧烈异化,尖锐的新节肢一根根伸展出来,复眼张开,泛着幽蓝的光。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裴琮。
他如愿抓住了裴琮。
节肢勾住裴琮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塞进下腹贴近的区域。
西泽尔身躯滚烫发抖,呼吸紊乱。
裴琮安静地看着西泽尔那双泛蓝的复眼,目光温柔清澈,带着一点点疼惜的意味。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那锋利的节肢。
“很乖。”
“没有被诱惑。”
西泽尔听到夸奖,随即把人死死拥在怀里。
他喉咙发出低哑的喘息,欲望疯狂地在体内撞击,寻找出口。
西泽尔靠近裴琮,额头贴着他的,呼吸炽热。
节肢也粗暴掀开了裴琮的衣服,在这个人类的身上蹭出了一道道伤痕,渗出血液,深浅不一。
裴琮依旧没有挣扎,只是低头亲了亲那尖锐锋利的甲片,对他张开腿道:
“没关系,可以进来。”
这句话点燃了最后一根导火索。
西泽尔闭上了眼睛,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动作中汹涌澎湃的深切爱意。
他想起自己陷入欲望中的恋人,情难自禁,低低地喊了一声:
“……裴琮。”
身下人仰起头,快要被这种深情淹没。
西泽尔冰冷节肢贴近了对方脆弱的皮肤。
然后他俯下身,彻底贯穿了裴琮的身体。
节肢穿透身下人血肉,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格外清晰。
鲜血喷溅在他胸口。
西泽尔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迷惘与挣扎,只有极其讽刺的、令人战栗的冷静。
西泽尔居高临下,随手将身下的尸体甩到角落。
周身的幻境被戳破。
西泽尔重新睁开眼。
他站在虫巢中央,四周的光影骤然褪去,露出真实的世界。
不远处,虫母被死死压制在巢穴地面上。
它的节肢被残酷地钉入墙体,不停痉挛求饶。
裴琮半跪在她身前,一只手握着染血的短刃,刀尖稳稳地抵在虫母下腹。
那是它整个意识所在,一旦刺入,就等同于彻底斩断和虫巢的联系。
这个人类实在阴森恐怖。
他残暴地斩断了无数阻挡他的节肢,满身戾气一步步走近它,失控凌虐它,用血腥的手段逼迫它,要求它唤醒那个异种。
虫母被这个可怕的人类吓得连挣扎都不敢。
金发青年低着头,神色冰冷无情。
西泽尔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幽蓝色的复眼一点点转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满含病态的执着与热切。
第69章
虫母从未想过, 它居然会被一个渺小的人类逼到这种地步。
这个金发男人简直是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
裴琮的神色死水般冰冷,杀意无孔不入, 毒针一样, 让虫母不由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虫母听见了自己节肢发抖的声音。
银光映出虫母鼓胀扭曲的下腹。
刀尖直直地插进腹部最薄弱的孵化腔,旋转了一圈, 虫母尖叫一声,下腹的腔体剧烈颤抖起来。
裴琮微微俯身,银灰色的眼眸阴寒无比,一字一句道:
“把他,还、给、我。”
和刚刚在幻境里温柔又轻声细语, 主动引诱西泽尔的模样完全不同——
现在的裴琮, 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鬼, 满身尖锐锋利的寒气,随时要将一切毁灭。
这一幕在西泽尔眼里,简直让他愉悦得四肢百骸都在发热。
西泽尔仿佛感觉不到痛, 扔掉手中血淋淋的主节肢。
他看着裴琮的的身影,目光逐渐变得病态而露骨。
在这种实质般的注视下, 裴琮似有所感,还没回头就被人直接向后扯, 肩膀靠上来一道灼热的呼吸。
将人重新拥入怀中, 西泽尔才感觉到, 自己的灵魂终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是我的。
虫母看到了重伤的西泽尔。
那个本该被她操控引诱, 陷入幻境的种虫,对身边的人类露出了极度压抑的眼神,居然从幻境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它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尖叫。
虫母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信息素引诱种虫进入发情期, 种虫会很快失去理智,陷入催眠,永远被虫母困在巢穴中交/配。
幻境中,虫母会满足种虫所有的欲望:
温暖、接纳、交/配、荷尔蒙、生命的延续。
在甜美的诱惑中,所有种虫都会忘记一切,只围绕着虫母,不断完成交/配循环,最终将所有意志类彻底迷失在繁衍中,永远无法脱身。
这种幻境来自繁衍的本能,深深连接着虫族亿万年的进化。
一旦开始任何方法都没法解开。
刚才虫母在裴琮的死亡威胁下,都没办法强行唤醒西泽尔,差点被灭口。
每一个虫族都会膜拜它们的虫母。
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种虫本应该虔诚地臣服,请求虫母的眷顾,再献上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种族奉献一生。
可现在居然有虫族突破了虫母的幻境,拒绝了幻境中一切甜美诱惑。
这个黑发种虫,原本非它莫属!
都怪那个人类!
虫母妖异的眼睛盯上了种虫怀里的裴琮。
人类的骨架太窄,身体的温度也不够,腔体发育不完全,无法育种,甚至无法承载一次产卵。
它怎么也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爱好繁衍的虫类战胜本能,无视神圣的虫母,转而选择一个脆弱的人类?
他甚至还是个无法繁衍的雄性。
这种选择完全违背虫族的天性。
只要杀了那个雄性,这个血统优秀的异种,就会重新回到它怀里。
虫母妖异的复眼紧盯着裴琮,发出了嘶哑的低语,怨恨之色明显。
自己的种虫怎么能看上一个雄性人类!
虫母再次试图攻击裴琮,想斩断种虫的念想,让种虫重新回到操控中来。
西泽尔看穿了它的意图,毫不犹豫地钳住虫母的颈节,另一手折断了它的尾刺,绿色的液体顿时喷溅在地,腐蚀出痕迹。
虫母吃痛,看向西泽尔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虫族从来不会对同类下手。
它们是彼此最病态团结的同类。
它们共享伴侣,围绕着虫母生存。
但可惜,西泽尔在孤独黑暗的道路上走了太久,他从来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同类。
在生命被威胁的极度恐惧中,虫母连接着的核心剧烈颤抖,原本用于维持巢穴的精神脉络抽搐着,试图通过巢穴的攻击系统自救。
但西泽尔没有丝毫迟疑。
他眼神漠然,下狠手,干净利落地切断了虫母与巢穴之间最关键的连接。
虫母庞大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它那双复眼剧烈颤抖着,无法接受事实,朝西泽尔发出尖利扭曲的虫语:
“非我族群的叛徒——”
“可怕的怪物——!”
尖细的音节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不止。
西泽尔听懂了虫母的话。
多么讽刺,无论是人类还是虫族,西泽尔似乎永远都是如此被排斥。
他会一直被厌恶着走下去。
西泽尔看向裴琮。
他早已不需要依靠少年时的冲动、不甘、愤恨而活,在裴琮身边,他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归巢,平静万分。
只有在那个人身边,他才能感觉到活着的实感,除了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虫母下腹越来越鼓胀,在最后一刻,它让自己的腔体彻底爆发。
滚烫甜腥雾气在虫母死后,向四周喷涌而出,带着异香瞬间倾覆整个巢穴。
两人都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些许。
虫母不愿意就这样灭绝,不甘心自己种族的希望就此离开。
雄性人类也没关系..........
只要引诱种虫进入身体里.........
用血肉之躯足够喂养一代了.........
这是虫母的最终使命。
它将整个巢穴转化为天然的温床,为自己族群的繁衍不择手段。
西泽尔遭受重创的节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断裂伤口再生出新的节肢,甚至比原本更为锋利。
他的的后背开始发热。
最开始只是脊椎某处轻微的麻痒,很快向两侧扩散,皮肤下有什么在膨胀。
“咔”的一声。
两片薄膜状的虫翼随之破裂而出。
西泽尔的瞳孔在信息素刺激下迅速收缩,眼底的情绪暗沉如墨,仿佛要将整片黑暗吞噬。
地面一片狼藉,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地方。
西泽尔抱住了裴琮,虫翼震动,重新在巢穴内找到了一处干净柔软的地方。
虫族形态的血肉很坚硬,西泽尔依旧下意识用手臂护着裴琮的腰部与后脑。
他没有忘记,他的伴侣是脆弱的人类,根本承不住他虫族形态下的本能冲动。
裴琮的脸侧还沾着血,可能是是之前制伏虫母时擦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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