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边羽才在某一碟蛋糕上切下一角,用刀叉叉起,送进口中。新鲜的奶油和现烤的蛋糕,确实美味。
尧争头一回见到有人吃个蛋糕还能玩上艺术。
尧争:下个月我得去一趟莫斯科
尧争:你喜欢看舞蹈,我可以带你去莫斯科剧院看《天鹅湖》
尧争:那里的蛋糕也很好吃
边羽一手拿刀叉吃蛋糕,一手拿手机打字。
边羽:我喜欢月亮
尧争放下手机,摇了摇头,心说“真难讨好啊”。
尧争对面的人在聊新能源车的项目,这是近年来最热门的投资赛道,众人的谈兴很是火热。
林富扎根于传统行业,如今进入了发展的瓶颈期,也想赶赶新潮,要合资创建新能源汽车品牌。
为了给后续入局新能源造势,这场婚礼,他启用新能源品牌作为婚车,让明星儿媳妇跟婚车拍了许多张代言似的合照。
尧争是年轻的新贵,对新潮项目的了解比他们多,所以林福想叫尧争帮忙引荐投资方。
尧争当然知道行情。现在谈投资初创的新能源汽车品牌,起步太晚了,别人早好几年前就踩平了研发的坑,新产品一年上市好几十款,如今是拼品牌传播速度、拼成品的时候。
这帮“老钱”现在入场,不要说分蛋糕吃,就是吃泔水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纯当被骗钱的冤大头。
想着替这没有意义的项目寻求价值,还不如想想,怎么给边羽摘个月亮。
边羽将最后一角生牛乳蛋糕也吃完了,浅红的唇角残留着白色的一点奶油渍,他抽出纸巾慢慢擦拭。
新娘被人扶着从他身后路过,边羽听到他们的说话:“怎么不跳了?哪里身体不舒服?”
“脚崴了。本来是为了不出错,日夜练习,结果现在……”
另一头,新郎林子枫为了补救,去请汪机长那桌的婚礼运营经理上去救救场。
运营经理当即到礼台上去,接过司仪的话筒,开始活跃气氛的脱口秀表演:“我今天来的时候,新娘跟我说她马上要越过催婚这块绊脚石,太开心了。看得出来真的很开心,因为她刚才步子跃太大——脚崴了。”
底下宾客都笑起来,新娘在角落里强忍痛,笑着和大家鞠躬道歉。
“但我们还是要感谢Lulu带来的精彩的演出,大家为她的努力鼓掌!”
宾客纷纷鼓掌,运营经理把难堪的事情变成了一件既叫人心疼,又让人能轻松一笔带过的不起眼的“小失误”。
接下来,运营经理得做转移大家注意力的工作,让所有人的重心不再围绕新娘:“大家都知道,跳舞是非常难的,我们新娘Lulu小姐是个演员,为了这场婚礼学了一个月的舞蹈,能有这番表演非常不容易。所以,在座会跳舞的朋友们真的都很厉害。
“在座有没有能歌善舞的高手?举手让我看看?——都不敢举手啊。我知道一个!临驰资本的小公主——申笑真女士就是个优秀的探戈选手。”
他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所有人都循着他的视线,看向独自坐在座位上的申笑真。
申笑真身体陡然僵住,脸上又青又白。
边羽以为这是他们表演的一环,眼睛不去凑那个热闹,而是专心盯着餐桌,用另一副干净的刀叉,叉起果盘里的一瓣橙子,对半切成两个角。他习惯小口吃东西,不容易伤胃。这场婚宴的正餐迟迟不上,他得不断给自己补充点体力和维生素。
台上,运营经理调笑道:“申笑真女士,你要是赏脸,要不要邀请在座的男嘉宾跟你跳一支?哦,不过,如果你有男朋友,可不能让他知道啊。”
众人大笑,这本来在运营经理眼里也是个玩笑。
没想到这时,申笑真却站起来,慌张无措,结结巴巴问:“是要……是要跳舞吗?”
她当真了。
“啊……是啊,跳舞!我们还有一支探戈舞曲呢,您要替新娘跳完吗?我相信在座的男嘉宾能和临驰资本的千金跳舞,那必须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不过,您有没有问过您男朋友同意啊!”运营经理强调“临驰资本”这个标签,是提升整场婚礼的格调,他自认为既给人暗示临驰资本和林家有来往,对林家的股市会有正面影响,又能卖临驰资本的面子,让业内名流记住他们家小公主的脸。
可他没意识到,并非每个人都能对应得上他的“情商”和“口才”。
对申笑真来说,这好似是件严肃庄重的事,大家都在看着她,她心里害怕,但她依然硬着头皮:“我没男朋友。我……我跳吧。”
她离开座位,不熟练地踩着7 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往礼台上走。路铂廷的经典款高跟鞋,就算是让高跟鞋爱好者穿,都跟上了刑具似的,更不必说申笑真是平时从不出门的人。
但她依然强忍着不适往前走去,走至途中,右脚终于短暂失去平衡,别了一下。
运营经理忙说:“您千万别也崴脚了!”心提了起来,怕场面会不受控制,正想要找什么时机把申笑真推回座位上。
宾客们以为这些是节目效果,捧他们的场,继续笑。运营经理觉得正是推涨气氛的好机会,况且,临驰资本不是想让家里的千金出来露脸的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般思考下来,运营经理不仅没及时终止这个“玩笑”,反而言语上鼓励申笑真加加油,努努力。
申笑真走到礼台附近的酒桌前,一个接一个,直愣愣去问男嘉宾愿不愿意当她的舞伴。并强调说就算不会跳舞,她也可以引领。
一直拿她当谈资的二代们傻眼了。
“不是,这怎么真要跳啊?”北京来的二代赶忙给方白漾发消息,让他快回来救申笑真的场。
申笑真被接连四名男性拒绝。这些男性要么是不会跳舞的,要么不敢和临驰资本家的千金靠得太近。
运营经理本可以就着这个空档,讲个轻松的话题让申笑真回去,但他看申笑真不端架子,还以为对方乐在其中,便自作聪明,想要再把气氛拉高一波:“哎呀,现在的男士怎么都这么害羞?我们申小姐走得脚都疼了,没有哪位男士能站起来吗?申小姐要继续寻找舞伴之旅了——”
运营经理的话和众人的目光,无疑是在给她上巨型枷锁。此前几乎从未与人交际过的申笑真,分不清玩笑和认真的边界。
她手不断颤抖,只一心一脑想得把这个舞伴找出来,因为所有人都在看她。
最后,申笑真向光束背后,那个单独的人影走去。
穿过一束又一束的光,那个人影的样貌逐渐清晰显露出来。
在明与暗的交界处,边羽的侧脸醒目的出现,这张侧脸让他身后所有人影更加地暗了下去。从眉弓、眼窝、鼻峰连至下巴与下颌角,他的弧度像一把温润的刀,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他清楚割裂开。
她终于是看清人们口中“天人”似的长相的人。
恍神约有两分钟,申笑真本有些退缩,对方的美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最终,她还是咬咬牙迈步上前:“请问,您能跟我……跟我跳一支探戈吗?”
边羽一时没回过神,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参与这一环演出,有些疑惑地偏了下头:“我?”
申笑真接着说:“你不会没关系,我可以引导你。”
见她满额都是汗,手看似自然垂着,手指却紧攥着裙摆,微微颤抖着,一点不像娱乐和玩笑的样子,边羽才意识到这不是表演。她根本是被当作前面那段“小插曲”的消化剂,硬是被“推波助澜”到骑虎难下的局面。
申笑真还在等他的答案。
如果边羽拒绝了她,那么从今天起,关于临驰资本小公主首次露脸,就被五个男人连续拒绝跳舞的新闻,怕是要在业内传得沸沸扬扬了。
边羽望见四周围,大家狼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似乎是想等看一场好戏。一场足以让他们高节奏生活得以取乐、放松的好戏。无关唱戏的人是谁,是资本小姐还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男人。也无关戏的质量。
运营经理不敢惹尧争,他知道边羽是尧争带来的,急急忙想起得终止这出“闹剧”了:“如果这位先生也不同意的话,那么——”话筒正好没声音,他拿手拍话筒。
“好啊。”与此同时,边羽给出了答案。
申笑真本要绝望的眼神,慢慢亮起来,眼睛睁大起来。见对方在一片光辉中站起身,她才敢肯定,自己没听错。
第37章
申笑真额头都是汗, 边羽反而很轻松,他早已习惯旁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并且, 他大概是个天生骨子里喜欢和世俗对着干的人,但凡别人不想看好的戏码,他都要极尽去演出到最好。但凡别人极力要维持的“体面”、“潜规则”,他都会做那个逆行者。这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方白漾收到消息,从楼下会议厅赶上来。他受申叔叔之托,要将申笑真当妹妹照顾,起初他心想申笑真到底是成年人, 不会出什么岔子。想不到片刻不在的功夫,席上的人就告诉他,申笑真被人撺掇到台上去。
方白漾回到宴会厅, 厅内人正在热切地讨论。他看到边羽已经站起身,绅士地接受申笑真邀请的手势。
走到礼台上的这段路不长, 但每一步对申笑真来说都如履薄冰, 她脚上的鞋子现在是副刑具。
“你很紧张?”边羽问。
“……对,我不习惯穿这双鞋子。”申笑真走得颤颤巍巍,“刚才他们说我穿得不对。我不适合穿它。”
边羽瞥了一眼她的红底高跟鞋, 放缓步子:“这双鞋子的设计者说过, 它会带着穿它的人, 更加自信地走向完美之路。如果你不适合它,它不会陪你走到这里。”
“……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
申笑真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先前一直在意自己是否穿搭上、行为上出现礼仪的错误,是否会有违背主流观念的物品出现在自己身上,因为旁桌人一句“男凝产品”,她的心不自觉吊了许久,就怕隔天在媒体上登有她的糗闻, 叫长辈责备她令父母蒙羞,许多教条枷锁便如此束缚住了她。
现在,边羽这句话,不管是随便说的还是真心说的,不管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好歹吊着的那颗心往下放了两寸,脚上的枷锁都轻了几两。
到礼台上,站在雕塑装饰前,边羽始终保持社交距离,哪怕是舞蹈礼仪允许的范围内,他也没有靠得非常近。他曾受舆论之害,深知再清白、再淡如水的交际,都有被抹黑的空间。
吊顶水晶灯降下一束光,照映在边羽身上。边羽的头发丝丝银亮柔软,那层金少了,自发顶垂下银白的光。斜侧方花墙上的灯缓慢射来,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浅的阴影,他的五官与面部轮廓此刻无比清晰明亮。
在爱神维纳斯雕塑的映衬下,他犹如降临人世的天使。
台下人均是要仔细打量这位临驰资本千金选出来的舞伴的,哪怕他的样貌已经震慑过大部分人一番。可到了台上,灯光一聚集在他身上,人们总觉得还能再看出点不同。
边羽的衣着成为第一个焦点,他未着正装,不规则设计的雪纺衬衫有一个深深的领口,恰好到锁骨下方,露出半截苍白胸膛,那锁骨像昂贵的玉器。
他下半身穿一条黑色裤子,裤腿不窄的,看似没什么出彩的花样,版型和剪裁却十分得当,叫他这双笔直的腿衬得十分干净利落。
目光浅打量完他的上半身,下意识就要往他脸上移去。
他的脸,已经不能再更加震撼人。
少有人能扛得住顶光灯带来的压力,边羽的脸不仅扛住了,甚至被这灯光放大了不为人注意的细节——那些细节是如此精细,比之女娲的鬼斧神工还叫人感叹。
申笑真不知觉盯着他的脸许久,他这张脸就像春天的雪水,光是看着,就能浸润人心。
察觉到脑子忽地空白一片,申笑真低声说:“糟了。”
“嗯?”边羽问。
申笑真没想到心底的这句话从口中崩出来,让他听到,下意识捂了一下嘴。压低声音说:“我明明有学过探戈,但是好像忘记了。我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以前跳的时候,没这么多人看着。”
“那就回想练习时的场景,当平常练习吧。”边羽甚至连余光也没瞥台下的人, “他们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好。”申笑真点了点头。努力回想学习舞蹈时的场景,鞋跟逐渐在台面上稳稳站立住,“我准备好了,想起开头应该怎么跳了。你放心……你只要跟着我的步子就好,差不多一足宽距离,够的……”申笑真努力给对方营造安全感。
边羽应:“嗯。”但他始终没表现出“不放心”的样子。
二楼廊厅,尧争留意到台下的骤变的气氛,当他见到边羽起身和申笑真走向礼台时,便已经走到玻璃围栏前。
他手搭在围栏上,远望礼台上,爱神维纳斯雕像下的那束光中的人。
林福见尧争离场,略微愕然,也走过来,笑问:“尧先生,想不到你对这种舞也感兴趣。”
尧争没看他,深黑的眼眸,盯住那光明的一点:“要看是什么人跳。”
富有浓郁拉丁风情的曲调,像片羽毛轻落在地上。边羽的右手悬在申笑真背后三公分处,食指与中指微微弓起,虚拢着申笑真肩的边缘,尽量不直接触碰到她。
他身形挺拔,转身优雅流畅,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而丝线引导他每一个动作都对应到正确的拍子上。
申笑真原以为边羽不是会跳探戈的人,心里一直琢磨要怎么克制住紧张去引导好对方,现在想不到,边羽的舞步出奇的好。
被震撼过后,申笑真契合他的节拍,鞋跟在地板上剁、剁、剁,有节奏地踩出舞步,变动飞腿。因为进入了状态,那刑具一般的红底高跟鞋此刻竟让她驾驭自如了。
台底下,无数双眼睛幽幽望着边羽的舞步,有人小声议论,看不出来这位“沉先生”挺有风范,和大资本家的千金跳舞一点不怵,这种热情的舞蹈,也能跳出优雅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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