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一旁的狱卒忙开锁门。
牢内牢外,耿耀和八皇子的视线碰撞,耿耀拱手行礼道:“多谢八殿下跑这一趟。”
八皇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彦遥有许多话要问,但这里不是久留和说话之地,耿耀牵着他往前,他也就乖乖的跟着。
牢外飘了雪,这么多天的阴森潮湿似是被抛在身后,彦遥笑道:“我感觉自己都臭了。”
耿耀做了个去闻他的动作:“不会,还是香的。”
马车已在候着,耿耀扶着彦遥上了马车,彦遥坐下后又去闻自己,满脸嫌弃之色。
耿耀合上车门,把人拽到腿上,低头狠狠吻上,在牢里只敢贴一下,不敢深吻。
唇舌交缠,彦遥躺在耿耀臂弯,玉璧勾着他的脖颈,任由自己露出动情模样。
彦遥眼尾溢出湿润,耿耀用舌尖拭去,察觉怀中人颤了下,他抱紧人闷笑不止:“阿遥好敏感。”
彦遥害羞回他:“因为是耿哥哥。”
两人靠着静了片刻,彦遥:“这个当口救我出来,可是冒险了?”
耿耀:“不算,现在各方布局就差临门一脚,只欠端王逼宫,端王无动作,这局就活不起来。”
“拿你无错释放的事刺激端王,是除了端王都想看到的结果,誉王,八皇子,乃至是对外病重的延平帝,都是乐意见到的。”
“救你之事我不好动,一个不好会起反效果,但是八皇子很合适。”
彦遥不放心道:“你真的想帮八皇子。”
耿耀露出一抹笑:“无所谓帮不帮,都是各有谋算罢了。”
彦遥还待细问,马车已经到了耿文府,还未停下,就听耿母在外面着急唤着:“阿遥,可是阿遥回来了?”
彦遥忙从耿耀怀里坐起身,两声泪被耿母唤了出来。
不等耿耀下车扶他下去,他就跳了下去,抱着耿母哭道:“娘,阿遥回来了。”
耿母也是哭的止不住:“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娘害怕啊!”
一家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连金宝脸上肉都少了。
跨火盆,熏艾草,去除晦气,府上多日昏暗的气氛终于露了光明,耿母和蕙娘亲自下厨烧了饭菜。
桌上一碗碗一盘盘都是熟悉吃惯的饭菜,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宁安县的那间小院。
耿文眼底乌青,身有疲惫,温和笑着和彦遥道歉,说纪绍年非有意不来,只是他又有了身孕,胎像不稳,不好起身。
彦遥忙说没事。
一时心内叹息发闷,纪绍年怀才哥儿的时候,遇到黑齿兵临城下,现在再次有孕,又遇到了父亲身陷囹圄,判处死罪的事。
爱哭不抗事是纪绍年性格底色,因他脆弱难接受,纪夫郎只能忍住悲伤来陪儿子。
用了饭,地上已有积雪,走在幽静小道,耿耀直接弯腰把彦遥打横抱起。
彦遥在牢里的时候难受,一出来身子疲乏的厉害,靠在他胸口闭上眼,雪花落在眼帘,彦遥喃喃道:“耿哥哥。”
耿耀:“嗯?”
彦遥:“阿遥好喜欢你。”
耿耀脚步一顿,亲了下他披风下的唇角:“我也是,很喜欢阿遥。”
彦遥:“阿遥快要二十四了。”
耿耀:“我比你还大上几个月。”
“等到回到武平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生个孩子可好?”
耿耀说了声好。
他能感受到彦遥的不安,却不知道如何排解这份不安。
入夜,耿耀让人叫了耿武和纪夫郎过来,书房内,彦遥屏退众人,让冯如松几人守在门外,自己给几人斟茶。
待他也坐下后,耿耀看向纪夫郎,沉默两息后,道:“小叔,我曾和纪叔有生死之交,阿遥在封洛府中的所作所为,也多亏了你这边帮忙兜底,大恩大德耿耀没齿难忘。”
纪夫郎想笑着说话,只那笑中多了凄苦,他道:“莫说这些,我和隗应就一个绍年,他嫁给耿文,你又是耿文二兄,这关系虽说远了一步,但是我们也都拿你们当自家孩子,能帮得上忙的,我们怎能不帮,更何苦,你们做的都是救民的事。”
耿耀:“小叔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耿耀也不多做铺垫了,把情况说与你听,看你这边如何取舍。”
纪夫郎目露不解:“你说。”
耿耀把各方谋算说了个大概,又把八皇子那边的条件细说了一遍。
他道:“纪叔和孙叔被关押,我一时不好见,就算见了也是打草惊蛇,有个选择我无法决断,故而寻小叔前来。”
纪夫郎胸口怦怦跳着:“什么选择?“
耿耀直接道:“八皇子承诺事成之后会放了纪叔和孙叔,这个选择则是静待结果。”
“第二个选择则是...趁乱救了纪叔和孙叔出来。”
彦遥一旁接道:“只是如此以来,纪叔和孙叔要隐姓埋名,无法用真面目见人,也无法留在国都了。”
夫君还有一线生机,纪夫郎双眸焕发出光芒,他压着狂喜思索着。
问耿耀道:“你觉得是?”
耿耀道:“我信不过八皇子,不是说他输赢的问题,就算是上了位,碍于名声,也不好推翻延平帝的判决,到时候说不定又会生变。”
当皇帝是一回事,当个有实权的皇帝是一回事。
端王和誉王若是上位,手下多少有些人,无论忠奸好坏,稳定朝局有人用。
八皇子,可是一个光杆司令,就算他是真想信守承诺的放了纪隗应和孙洪游,也看百官会不会听他的。
特别是还有个内阁大臣赵宗维,当时那二十多万百姓快要把他为难死,最后虽说让他因祸得福了,但就看他参的那一本,心里定是记恨的。
当上皇帝不是结束,只是又一场夺权的开始。
纪夫郎点点头:“此言有理,还是救出来稳妥些。”
把夫君赌在八皇子身上,太多不确定,遇一个岔子就会丢了命,还不如...离得远远的活着。
只要活着,他们夫夫就有相见的盼头,若是出了岔子阴阳两隔,此生他如何活。
既然他有了决断,耿耀也就知道如何做了,他看向耿武,耿武了然道:“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直接说。”
耿耀:“自然是用的上大哥,就是此事危险。”
耿武玩笑道:“危险的事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舍大哥其谁?”
耿耀忍不住跟着笑道:“确实,只有大哥最可靠。”
耿武小心谨慎,不爱惹事,但是事情到头上了也不怕事,以往没到置之死地的时候,故而耿耀不想让他挂念。
现如今紧要关头,耿耀人原本就少,冯如松十几人能被八皇子弄进宫,还是全进宫的好,宫外就需要一个能冲进去主事的人。
纪家人多却杂,此事不好找他们,但纪隗应怎么说也是做到工部尚书的人,留给纪夫郎的人目前能用。
再一个是彦遥这边的人,宫中到时候接应笼院师夫郎的人,大约也需要风雪楼那边安排人手,比较妥帖不引人注意。
事情敲定的七七八八,纪夫郎站起身,衣袍一掀跪了下来,耿耀和耿武几人忙站起,彦遥疾步过去扶他。
纪夫郎拍了拍彦遥的手,示意他无事:“如此大恩值得我如此报之...我和我夫君,谢谢诸位。”
等到纪夫郎和耿武离去,彦遥手指勾着耿耀束腰,耿耀以为他是索吻,低头吻在他眉眼。
“我爹今日到了。”彦遥头微仰,承受着密密麻麻的亲近,闭着眼的脸上满是愉悦。
“我明日一早去见我爹。”
彦老爷虽说是商人,但生意遍布东西南北,手下可用的忠诚之人非少数,若是能借彦老爷的手,所谋划之事差不多算是能万无一失。
耿耀的吻停在彦遥唇边,他眉头微皱,迟疑道:“当年你在城外九死一生,他都不曾对你温和一二,现在去找他帮忙,他应当不会同意。”
又道:“此事绝密不可对人,你之前说爹是利益之人,此事对他有弊无利,他没有出手的理由,再者说,万一爹泄露......”
彦遥手指游走在耿耀胸膛,顺着衣襟偷溜了进去:“我明日探探爹的口风,而且...爹不喜我,却很看好你,你有事,他会帮的。”
耿耀因那手喉咙滚动,笑道:“说说,是不是当年出生的时候有什么隐情,难道我是你爹的儿子,你是捡的?”
彦遥:“比这夸张。”
他看着耿耀一步步走来,对彦老爷的那个紫气东来也信了七成,但耿耀的路要循序渐进,他现如今还不敢多说。
耿耀现在的心思就是乱世图安稳,护一方百姓,暂无称帝之心,还是在他身边陪着他走下去为好。
“夫君...”
书房的碳笼烧的旺,耿耀顾忌彦遥刚从牢狱出来,原是不想折腾他,可架不住这妖精自己不老实。
里裤落在脚腕,彦遥伏案而站,无力的手指扣着桌沿,一声声唤着夫君。
剔透的泪湿了面下圣贤书,他失了理智,颤音迷茫的说着心底话:“阿,阿遥好喜欢耿哥哥啊~~”
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夫君天下第一好。
秋雨坐在廊下等着,瞧见书房门开了忙疾步过去,随后吓的快要丢了命。
他家少爷走着进去,怎被抱着出来了,只那披风盖住了少爷容颜,看不到他面色如何,瞧着像是没了知觉。
“姑爷,我家少爷这是怎了?我去请大夫。”秋雨急道。
耿耀:“没事,你打盆热水送进来。”说着抱着人走向寝房。
秋雨啊了声,等那边寝房的门被耿耀用脚踢上,她才猛的反应过来,一时间红了脸,心疼彦遥道:“姑爷怎这样...少爷刚出牢狱,也不让他养两日。”
怀里的人受不住的晕了过去,耿耀把人小心的放到床上,一时百感交集,自家夫郎爱玩,但这身子又玩不起。
不过自己刚才是有些失控,此刻理智回归,心生后悔。
秋雨送了热水进来,耿耀放下床幔,帮彦遥清理,又帮他换了干净衣衫。
延平帝三十六年,冬
巍峨宫殿血色刺眼,端王率禁军逼宫,如入无人之境,劲直冲向仙寿殿,延平帝此时终于露出自己獠牙,一支暗卫从他殿内冲出。
端王大惊,让兵将守在长胜门。
打算等端王杀了延平帝,自己再摘桃子的誉王也是惊的坐不住。
心中左右摇摆,后让人紧盯仙寿殿情景,若是端王差了临门一脚,就上前助一把。
他的父皇活的时间太久了,也该仙去了。
在凡间修个什么仙,死了才是青春永固,千秋万代的仙人才对。
宫里乱成一团,太监宫人尖叫着四处逃窜,耿耀趁乱奔赴笼院,还未靠近就听到哥儿凄厉叫声,他忙横刀在手。
只见笼院里,两个太监按住一个哥儿手脚,穿着御医模样的男人手里一把带血的薄刃,喊游岳夫君的哥儿手臂鲜血如小溪般流下,全都落入小腿高的银器中。
他浑身被血打湿,御医手里的刀已插入他心脏旁,正缓慢旋转,似是要活活刨出他的心脏。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皇兄莫要吃玉儿,皇兄,皇兄好疼啊!”
活人剖心,御医已经练过许多次,但此刻真的对上这颗珍贵心脏,他还是紧张的快要冒汗。
他顾不得四周,当砍月刀捅穿他心窝,他连回头看一眼是谁都做不到。
耿耀出手迅速,不等那两太监出声喊叫就让人没了命。
可他站在一旁却慌的不知如何做,长案上的玉儿生机已散,神仙难救,他来晚了。
他救不了他的师父,连师父用命护着的夫郎也没护住,耿耀恨不得拿刀捅了自己,他单膝跪地,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夫,夫君,玉儿好疼,你最,最怕玉儿疼了。”人死如灯灭,死前是最后一抹余晖,玉儿那双眸子落入白雪,凉的他睫毛轻颤。
他口涌鲜血,像是终于懂得自己是谁,像是终于忆起过往,面前似有一人骑马而来,对着他叫了声玉儿,随后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玉儿伸了手,想喊喊他,想说你还未带玉儿上马。
可是那背影毫不留恋,他已不想要他。
“夫君,对,对不起,玉儿错了。”
身侧男子哭的泣不成声,悲伤弥漫天际,玉儿口中含血,说话已是含糊不清:“你,你是谁?”
耿耀如浑身插满了刀剑,疼的他发丝都是疼的,他忙道:“耿耀,师夫郎,我是耿耀。”
“耿,耿耀?” 玉儿脸上染了血,那血下的肌肤却已走向惨白:“你,你也来了。”
“对不起,是我没用,救不了师父,你救不了你。”
“我,我皇兄,还活着吗?延,延平帝。”
“阿耀,帮,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好,他害了你,害了师父,我会杀了他。”
玉儿已感觉不到疼,他缓缓而笑,眼尾泪落,忆起这一生,道:“皇兄和玉儿相依为命,夫君,夫君有才能,他可怜玉儿。”
“皇兄让玉儿勾引夫君,玉儿,玉儿就勾引夫君。”
“夫君帮皇兄登皇位,四处征战保大景,玉儿,玉儿发现夫君是仙人,玉儿告诉,告诉皇兄。”
“皇兄,皇兄骗玉儿,玉儿,玉儿不是故意害死,害死夫君的......”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躺着的哥儿脆弱似琉璃,说着自己的那些罪孽。
耿耀就知道,他师父老狐狸,来到古代身有法力,怎么就会落得惨死的地步。
连他都知道,功高盖主,既然不想当皇帝,怎么可能不防着,不给自己留退路。
可要是枕边人动的手,他师父面上吊儿郎当,内心却又是极其重感情,怎么可能不上当。
面前的人人鬼难辨,耿耀只觉得周围寒气阴森:“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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