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脚着地,如野狗般爬着,猛然间,他回头对着立在天地间的耿耀露出一抹无法言说的笑意。
似是相熟的两个人说着不可对人言的悄悄话,也似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只是一双眼里全是恶意。
他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你会死的,老天用完就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耿耀全身心都在这疯癫老者身上,当一把弯刀贯穿他胸口,耿耀已是有些茫然。
那边的老者在地上爬着,哈哈大笑着,犹如恶魔的夙愿成真:“你看,你看,我就说老天用完就丢,死了吧,死了吧!”
齐奴的弯刀还在耿耀胸口,他哇哇大叫着:“不准欺负祇,不准欺负祇。”
说着把弯刀从耿耀胸口猛的抽出,那力道太快太狠,耿耀鲜血涌出,身子已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耳边是冯如松等人的失狂大喊。
“齐奴,抓他来,抓他来。”老者边喊边如猎狗扑食一般的四肢往前蹦着,也不知道他满头白发哪里来的力气,竟蹦的如此快。
齐奴最是听老者的话,闻言拎起已无还手之力的耿耀就跟着老者跑。
冯如松等人疯了一般,皆是用尽全身力气去追。
当远处的雪山犹如被人抽了筋骨,呈坍塌之势倾斜,犹如雪龙呼啸而来。
冯如松大喊:“退,快退。”
他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耿耀的命,可是不行,耿耀不在他就是一军主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万人全都葬身与雪崩中。
“巢文赋,带领大军回耀国,我去......” 他想说他去救耿耀,可话未落就被身边的几个士兵拉着往后退去。
顷刻间,冯如松猛然失力,他瞳孔中无边的白把那三人吞噬其中,那雪奔涌而来,再也找不寻耿耀方位。
空中似还有老者的哈哈大笑声,其中夹杂着我就知道的几声痛快。
那雪在空中浪漫唯美,此刻却是恶魔利刃,毫不留情的把人压砸其中。
国都内,彦遥顺手一放的茶盏应声而碎,他呆呆的望着那茶盏,胸口突然涌上一股刺疼。
那疼呈绵延之痛,一时让他有些受不住。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秋雨走进来瞧见了吓的快要丢了魂,忙让人去喊御医过来。
这夜,彦遥梦到了耿耀,以往彦遥也会梦到,可那梦大多都不正经。
今日不同,梦到了那年他送耿耀去边关的清晨,还是那片桃林,耿耀在他额上落下温柔一吻。
打趣道:“阿遥已成帝王,我已无法回来,日后阿遥可另选一相爱之人。”
彦遥被这梦惊醒,他满头是汗的坐起身,抱着被子枯坐到上朝时。
自那日起,耿耀再未入过他的梦,自那日起,彦遥再未睡沉过。
三月后,冯如松回来了,他哭的泣不成声,说耿耀死了。
说七万大军挖了七日,挖不出耿耀尸体,军粮已无,他只能带着大军先回来。
他磕头认罪,他让彦遥治他无法救主帅的罪。
哭的人很多,只有彦遥未哭,甚至还有一丝恍然:他说呢!怎做了那等奇怪的梦,原来是他和杀猪郎心有灵犀啊!
只是走着神的时候,彦遥会突然不懂死个字是何意。
是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是阿遥再也无法见到耿哥哥了?
怎么会呢,他的杀猪郎,他的耿哥哥,可是紫气东来,是他彦遥的贵人。
方丈指着他娘的肚子说过: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哦,不对,他彦遥已经成了贵不可言的命格,一介哥儿身,都成了开国帝王了呢!
那耿耀这个贵人呢?
彦遥似魂魄抽离,他那魂魄看到坐在王位的自己,对着快要哭晕的冯如松道:“起来吧!你做法无错。”
半月后,一和尚停在耿武门前,他身上皮肉多除伤痕,似是受过什么严刑拷打。
他一只眼已瞎,可脸上依旧挂着弥罗佛的和蔼笑意。
此乃,玄机。
他奉上玉玺,成了镇北王坐上宾,每次议事所提皆谋略,更是一跃成了镇北王最为心腹之人。
一朝东窗事发,那玉玺从真变假,玄机也就入了大牢,惨遭拷问。
后侥幸逃脱一命,被了悟和耿耀求了个情,准他回建善寺侍奉佛祖。
今日,他如当年那般,又从建善寺入世,只不过这次他未曾背上包袱。
亲弟弟死无尸体,耿武自己心如刀割中,更是心疼耿父耿母,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他和蕙娘日日陪着,让几个孩子日日在他们身边说些逗乐的话。
耿父耿母知道他们不放心,也打起精神说话。
玄机此人,耿武自然知道是谁,听人来报沉思了许久,一时想不出他来为何,但也让人请到了书房。
书房内
玄机双手合十,道:“贫僧给武安侯请安了。”
此人之才那年国都生乱他就曾见识道,此刻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客套话,随后直接道:“不知道玄机大师今日为何登门而来?”
玄机:“对于耀王逝去,贫僧深感痛惜,想必武安侯此刻也定是悲痛交加。”
他话锋一转,又道:“耀武帝善理政,耀王在时镇边疆,二人深情厚谊无间隙,江山稳固百姓安稳指日可待。”
“只是现如今耀王已去......”
耿武眯起了双眸。
玄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耀武帝虽说是他登帝位,但天下皆知,这天下是耀王打下来的,这天下姓耿不姓彦。”
“耀王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他一去,天下兵权分散之,武安侯身为耀王兄长,手中又有兵权,再加上能力不俗,不知可想谋得这天下?”
那边耿母起了烧,蕙娘不知道耿武来了客人,请了大夫后就来书房寻耿武。
不曾想走到窗外就听到如此之言。
二弟就算离去,就算和二弟未曾留下血脉孩儿,阿遥依旧是他们此生的亲人。
她想着,夫君定是和他所思所想一样。
不妨听到屋内耿武好言道:“玄机大师请坐,我们细说。”又问:“玄机大师觉得我能坐这江山?”
“自然,耀武帝身为一哥儿,无耀王他坐不来江山,武安侯万事俱备,取江山如囊中取物。”
一时间,蕙娘惊的睁大了双眸,只觉得屋内的人陌生的厉害。
第87章
是夜, 蕙娘帮耿武解下外衣,耿武把她拉入怀中:“怎觉得你今日有些低沉?”
蕙娘摇摇头,道:“无事, 就是娘这一病, 我有些担忧。”
她说:“阿武,我们这一家, 没了阿文, 没了绍年, 现如今连阿耀也没了, 冯如松说他被那黑齿人一刀穿心,又在雪崩中挖不出, 已是没了命。”
“爹娘已经老迈, 蕙娘又是一女子, 这家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你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阿遥的江山我帮不上忙, 你要帮着他莫要受人欺负了。”
蕙娘不信耿武是那般图谋弟郎江山的人,可她亲耳所听,犹豫半晌还是委婉说着,未曾直接询问。
耿武:“嗯,我知道。”
“今日来的是谁?”
“没谁,一个和尚。”耿武松开她, 面色有些冷:“爹娘日日闷在府上, 心境难开阔, 我这两日送你和爹娘,还有厚哥儿他们去城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你明日收拾下衣物。”
窗外鸟儿啼鸣, 蕙娘一时间如坠冰窖。
蕙娘在庄子上住了五日,留在府上的心腹说这两日侯爷格外的忙,来府上的人也多了不少,那瞎眼和尚更是又来了两趟。
蕙娘自小就是好好性子,未成婚前听耿父耿母的,成婚后听耿武的。
她犹如一朵安静的二月兰,静静的生长在耿家的院子里,不曾哭过闹过,脸上永远是属于家人的温暖笑意。
无论你在外多久,只要一回到院子里,就能看到她关切脸庞,吃上温热饭菜。
她一生未曾有自己拿主意的事情,连婚事都是耿武说他最好,想娶她,她言爹娘同意便可。
现如今她坐在田埂上,回忆过往,心如烈油煎。
这江山是阿耀打下来给阿遥的,若是夫君欺负阿遥谋夺了江上,九泉之下如何见亲弟。
他们都是家人,他们都是至亲的亲人。
有没有阿耀,阿遥都是他们的亲人。
她不能看着夫君犯错,她不能看着没了阿耀的阿遥受欺负。
蕙娘安顿好耿父耿母,嘱咐庄子上的人莫要把外面的消息透进来,又细细嘱咐了厚哥儿等人。
她先回了趟府上,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宫里。
彦遥刚下朝,秋雨奉上药,双眸中全是心疼。
彦遥笑道:“没事,我想明白了,未曾见到他尸体,我就不信他死了,上一次不也如此?”
“家中都挂了白帆,我都抱着牌位拜堂了,他又回来了。”
说到此,彦遥神情古怪道:“说起这事,我好像还未和他拜堂,等他回来,还是补办一个的好。”
“秋雨,你说,等他回来,我们要去哪里拜堂?宫里还是王府?好像未曾有这样的先例。”彦遥似是真被这事愁道了,最后调皮的莞尔一笑:“不想了,到时候让礼部去烦去。”
秋雨再难承受,捂着嘴哭跑出去。
她也盼着姑爷能回来,可是冯如松说了,她姑爷那心脏都被捅穿了,他们挖了七日,姑爷就是被冰天雪地被压了七日,再大的命能活着?
可怜他们少爷如今就跟壶中闷气一般,活在自己构建的梦中,傻了两日,竟如往常那般吃喝理政。
旁人骂他们少爷无心,对耀王不是真心,岂知他们少爷内里已然溃烂。
蕙娘见彦遥就如回家,不用递牌子等着,只来到宫门前,会有人先一步去通禀。
故而蕙娘一进殿门,彦遥就已起身等着了。
“大嫂。”
蕙娘望着他,红着眼点了点头:“哎。”
秋雨带着人上了茶水点心,都是蕙娘之前说过好吃的。
蕙娘咬了口点心,落下泪来,彦遥笑道:“大嫂莫要难过,夫君又未见尸体,定是死不了的,不定在哪里忙着呢,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蕙娘闻此言,再瞧见彦遥真心笑意,竟似真的在等耿耀,当下泪如雨下。
“阿遥,你大哥猪油蒙了心,秃头玄机来府上蛊惑你大哥谋皇位,你大哥竟然有了心动之意,阿遥你早做准备。”
秋雨手中承盘猛然坠地,清香茶水朝四周流淌,瓷盏破碎难拼凑。
蕙娘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向彦遥道:“这是我偷拿的兵符,你看看是否有用。”
彦遥也因这事愣了好一会,他接过蕙娘手中兵符看了片刻,后又把兵符还给蕙娘:“大嫂,莫要牵连到你,再把兵符给大哥放回去吧!”
蕙娘急了,彦遥劝说了好一会她才同意收了兵符。
“阿遥你放心,有了消息我再来给你送信。”
她起身走出殿,彦遥叫道:“大嫂。”
蕙娘回头:“怎么了?”
彦遥:“你帮我不帮大哥,就不怕他恨你?若是他起兵未成......”
蕙娘莞尔一笑,如往日温柔,她瞧着彦遥似瞧着自家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能瞧着他走错路,阿遥心善,最后许是会留他一条命,到时候我与他购置两亩薄田,种田纺织的过这一生也可。”
她走时又说了一遍:“阿遥,我们是亲人,你比蕙娘小几岁,蕙娘拿你当自家孩子一般,别被你混账大哥伤了心,大嫂疼你呢!”
彦遥站在殿门外看她远去。
家中热闹时,蕙娘定是那个坐在一旁随着笑的人,她不爱主动挑起话茬,若是不问她,她也不怎么主动接话。
可她是一个最让人心里踏实的人,众人喝了酒混闹,她会提前去熬些解救汤,等她把解救汤端上桌,众人才会发现蕙娘不知何时离开去了灶房。
哪怕耿母说天已晚,碗筷明日再收拾,第二日清晨去做早饭就会发现,灶房早已在晚上收拾好。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大爷怎如此过分。”秋雨急的快要哭出来。
彦遥收回视线:“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秋雨:“少爷,这可是谋反。”
她这些年早已历练出来,可是这事和历练无关,若是旁人谋反她还能稳得住,可这是耿武,是他家少爷当家人一样的大爷。
七日后,于贵于傍晚求见彦遥。
于贵才能不显,更是不知死活的挑拨了彦遥和耿耀的关系。
但当时在霍沧府和朝廷周旋之事多有他功劳,新朝初立封赏功臣,若是错过他怕是会惹的众人多心,故而给了他无实权的官职,想着日后再找由头料理了。
彦遥手握朱笔,闻言眉头微拧。
“让他进来。”说完就继续批奏折。
于贵进来后跪拜参见陛下,彦遥似没听到,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才放下奏折道:“进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干巴巴的跪着。”
不等于贵解释就道:“起来吧!”
于贵腿跪的发麻,闻言站起身。
彦遥:“见朕何事?”
于贵忙道:“皇上,似有朝中大臣有不轨之心,策划谋反之事。”
彦遥不曾想他来是说这事,心头叹了口气,于贵原本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若无当年那件事,他们主仆也不会闹成现在。
顺着问道:“是谁?”
于贵抬眼瞧他神情,似是不敢说。
“说说看。”彦遥。
于贵:“应是,应是武安侯。”
说完猛的又跪了下去。
武安侯,耿武。
“嗯,知道了,退下吧!”彦遥过了好一会道。
话落见于贵跪着不动,又问:“还有旁的事?”
于贵跪着往前挪,彦遥眉头打劫,眯着眼看他跪移到自己一步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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