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男高声道:“我不想看到你。”
祝千龄平静地站在他身侧,神情不变:“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贾想耳朵一竖,颇有些疑惑地来回打量着二人,终于发现了梅林中的氛围似乎在往一个奇异的方向发展。
疤痕男不说话,祝千龄却像是司空见惯般说道:“我不可能摒除魔息。”
天边的红云翻滚得更为汹涌,一层暗色笼罩在二人身上,祝千龄那双红瞳闪烁着晶莹的光,尤其夺目。
“你知道,我靠魔息才能将灵海拼凑完整,”祝千龄语出惊人,“若没有魔息,我早早便死于灵海崩塌,不可能等到如今。”
魔息竟能修补祝千龄的灵海?贾想若有所思,回想起夜间在门口别扭求合睡的祝千龄,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显楚楚可怜。
灵海崩塌到一定程度确实能要人性命。
原著中没有明说祝千龄如何将修为赶超男主萧敖,但此幻境,算不算是原著给贾想的启示,让贾想帮助祝千龄启用魔息。
一个想法孕育而生。
【系统,在吗?】
贾想呼唤系统,系统出乎意料地给了回应。
【宿主,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原著中,祝千龄是不是因为魔息,才恢复——】回想到原著中的片段,贾想话锋一转,换了措辞,【才想要去打开魔窟?】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在搜索原著内容。
它慢悠悠地给出了回应:【不是。】
贾想指尖不由自主地摩挲起来,与疤痕男的动作出乎一致,有种隔镜对望的悚然感。
疤痕男听见祝千龄那番话,终于有了动作,他竟是一掀手,挥开了祝千龄怀中的梅花枝。
祝千龄愣在远处,茫然地盯着疤痕男。
静默稍许,他操着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贾想为祝千龄梳理灵脉时,祝千龄躺在他的大腿上,抬着眼问:“还有多久才会结束?”
祝千龄平淡地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现实中祝千龄还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塞在他怀中,贾想怎么看怎么心疼,幻境中祝千龄被逼成此等模样,贾想瞬间怒不可遏。
不等贾想有所动作,坠落在雪尘中的梅枝越陷越深,晕开了所在的那一处雪,迅速地扩展,猩红的色彩似风一般吹红了整一片雪地。
贾想面前的两个人被红潮从下往上地吞噬,刹那间融化,沉入雪地中。
剧烈的气流裹挟着贾想,那一股熟悉的气息唤醒了贾想的回忆,他才了悟天地间混沌的红色,与钻入祝千龄体内的魔息如出一辙。
让祝千龄借助魔息恢复灵海的提议,是暗示,还是答案?
原著中对祝千龄入魔的描写并不详尽,只写男主萧敖如何在混乱中力挽狂澜,却被半路杀出来的祝千龄截胡,坠入自己的机缘中。
而外界的人寻找到祝千龄时,祝千龄已然入魔了。
【祝千龄手持长刀,一身洁净不染的白衣,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废墟之上,眺望着初白的天际,似要透过那一抹鱼肚白,看穿背后的真相。】
【仙家们急匆匆地赶来,只看见满地的尸骨,周遭是崩塌的林木,一人孤身坐在破碎的石块上。】
【有人指着祝千龄,惊慌地呐喊道:“祝千龄入魔啦!”】
之后,祝千龄受千夫所指,可他却不做反抗,而是在萧敖熬尽磨炼得到机缘后,一刀一人,把自信满满的萧敖打得怀疑人生。
随后,祝千龄开始前往四境禁地,一刀一刀地挑破了封印,誓要解封魔窟。
而如今的祝千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还有着一副孩童心智,贾想不愿他走向原著这一条注定坎坷的路。
他想要祝千龄能拥有阳光,能让他有活着的尊严。
他不应该是穿越者回家的工具,也不应该是萧敖的垫脚石。
贾想抿唇,问:【系统,祝千龄到底是怎么……堕魔的?】
系统被魔息干扰,电流声若隐若现,但回复却很是清晰:【祝千龄不会因魔息堕魔。】
贾想一惊:【什么意思?】
滋啦声断断续续,系统的声音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祝千龄不会因魔息堕魔。】
贾想犹豫地问:【那他到底因为什么堕魔的?】
可不可以不堕魔?
贾想还想再试问,但脑海中的电流声归于宁静,系统也不复存在了。
混沌。
浅粉色的光雾像是宇宙呼吸的内壁,一张一合间,气流挤压着贾想,把他撞得晕头转向。
一条红流绕着曲线,如蛇般紧紧缠绕着贾想的身躯,窒息感渐渐攀爬到贾想的胸口,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呛咳声。
浑浊的视线中,一只手破开迷障,向贾想伸来。
他五指纤长,凸起的骨骼衬得手臂有力,一颗痣装饰般点缀其上。
贾想下意识地伸出手。
交/合。
缠绵。
刺眼的光撕开混沌,潮热蒸腾,贾想被激得浑身一颤。
眼帘骤然掀开。
第33章
风挑拨着贾想的发丝, 衣袂纷飞,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贾想高挑的身姿。
昏惨惨,暗沉沉。
贾想沉浮漂移, 他似乎化作了一道游魂, 四处荒凉无声,他看不见前方,也看不清来途。
冰冷的魂魄被含在掌心,可惜那一片掌心并不温热,反而凉得冻人。
贾想任着凉意将他揉搓, 他只是轻轻颤抖, 不做挣扎。
他眨巴着眼, 但眼前仍是一视无物的黑暗, 如同边际线一般绵长的寂静,贾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贾想闭上眼,又觉得晕眩。
一片潮湿的温热将他包裹起来,贾想听到了一阵清浅的呼吸声,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抚摸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贾想呼吸不由得沉重起来,那道呼吸声却变得更为飘然, 只是携来的香气更为浓郁,似是有人将唇舌紧贴在贾想的脸颊上,屏息凝神间, 身上那股勾人的香味代替了所有感官,侵袭着贾想。
贾想忽然回忆起前世实验室中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 取出来时甲醛味能把人熏透,他现在与那一块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别无二样,不过侵染他的液体无形, 香味更为浓郁,更为香甜。
醉酒时飘飘欲仙的美欲。
比亲吻还要亲密的,是水/乳/交/融时对方侵略性的气息。
贾想难受至极,他想挥开那股浓香,手掌却触碰到了一处柔软。
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眼前的黑暗骤然扭曲,晕眩感侵占了贾想所有的思绪。
阴影退散。
夜色葱茏。
贾想愣神地盯着怀中人。
祝千龄睡颜恬静,长而卷的眼睫随着呼吸轻颤着,好不乖巧可人。
倏忽间,月白微光,贾想捕捉到一抹红流在浓密的眼睫中闪过,亮起几点光粒,几不可察。
贾想呼吸一紧,下意识想去扒拉祝千龄的眼,祝千龄感受到热源,像小兽般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方才还微蹙的眉头舒展,似乎在做什么香甜的美梦。
指尖微凉,转而贴在祝千龄的脸颊上。
梅林中祝千龄落寞的神情浮现在眼前,贾想收紧手臂,将祝千龄揽在怀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祝千龄的长发。
明明是滚滚仲夏,祝千龄身上的温度却偏低,将贾想清醒后的燥热余韵驱散。
他有了些许力气去思考方才的遭遇。
艳红的天,暗红的地,低沉的人影,纷乱的落红。
一个过于清醒的噩梦。
又或者是暗示。
若说一开始是魔息给他的暗示,那最后的景象,以及系统棱模两可的回答,贾想开始思索这三番幻境的意义。
贾想抿唇,眼前的祝千龄没有幻境中的祝千龄那般忧郁且不可捉摸,还只是一个颠沛流离后终于能安稳下来的孩子,虽然不安感仍然刻写在祝千龄的气场中,但他会对贾想不经意地露出依赖的小动作。
叩心自问,贾想对收留祝千龄一事,是抱有几分私心在的。
或许,他能够在六年间刷满感化值,逃避死亡结局。
又或许,把祝千龄这个反派拴在身边,贾想能对六年后的死局有几分生的把握。
诸多计算在心中纷飞如雨,最终贾想把目光凝在祝千龄的脸上,虽处于身心都会翻天覆地的十四岁,却可见未来俊美无俦的底色。
无论如何,贾想希望祝千龄能够活下去,不要走向原著中孤家寡人千夫所指的坎坷独木桥。
思索片刻,贾想松开了祝千龄,轻手轻脚地起身,他绕过珠帘,来到桌案前。
他悄声扣了扣桌案上的灯盏,细碎金花炸开,抚开了桌案上的月光。
桌案上是一叠又一叠的书卷,封皮上画着密密麻麻的横咒,此类书卷向来需要阅读者有一定的修为才可翻阅。
贾想蹑手蹑脚地抬着书卷,生恐惊扰了熟睡的祝千龄,快速寻觅着自己想要寻找的书籍,眼中含着灵力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无果又换成下一叠。
万籁俱寂,虫鸣与风声倦倦。
字文在翻卷的纸页间浮光跃金。
魔窟与灵海的字眼频繁出现。
四境对魔窟一地讳莫如深,贾想身处仞州多有限制,只能从北川带来的书卷中寻觅魔窟的信息,奈何也是收获甚少。
最有用的一条信息还是贾想翻阅灵海相关时找出来的——数千年前,有一名大能遭同行陷害,灵海破损萎缩,在垂危之际,其出身魔窟的道侣献上一缕魔息,修补了大能的灵海。这位大能修为冲天,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熟料封魔一事骤起,道侣身死,他也跟着殉情。
但魔息能够修补灵海,是板上钉钉的事。
半寸灯花落在贾想疲倦的眉骨上,幻境中祝千龄那张委屈却不敢声张的面容重现眼前,他顿觉身心疲惫。
只能这么做了吗?
他在脑海中翻遍了原著,也找不到任何祝千龄恢复灵海的讯息,唯有男主萧敖前往北川获得机遇打开灵脉的剧情。
贾想此番离开南海一事,属于事出突然,再想在质子期限内远离仞州属实不易,他不能即刻动身前往北川,寻觅为祝千龄修补灵海的方法,当下,只能仰仗魔息。
心下斗争片刻,贾想仍然得不出结论,他哀叹一声,整个人软倒在木椅上。
“咯噔——”
随着惯性跌回椅上时,贾想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头一看。
祝千龄面无表情地站在木椅之后,眼神幽暗地盯着他。
他整个人融进阴影中,月色筛过木帘,倾斜在他身上,照亮祝千龄血红的右眼。
祝千龄一声不吭地站立在阴影里,不知默默凝视了贾想多久。
贾想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拉过祝千龄,关切地问道:“怎么醒了?”
暖黄的光驱走阴影,方才萦绕在祝千龄身上的阴湿感褪去,他又恢复成贾想印象里那个毛茸茸的乖小孩。
祝千龄低声道:“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有点怕。”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灯光下的眼瞳似是被一汪水浸过,看向人时带着三分怜情。
贾想瞬间就心软了,他揽过祝千龄,祝千龄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他的肩颈处。
“千龄,”贾想柔声细语,“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祝千龄别过头,疑惑地注视贾想。
贾想把玩着祝千龄的手掌,祝千龄的五指纤长,意外的稚嫩。
尖锐的女声再一次刺破了贾想的耳膜,手指一顿,虚虚握着祝千龄的手,贾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贾想斟酌着语句,“如果没有办法修炼的话,你会作何感想?”
祝千龄对此问并不惊讶,许是听多了旁人对他不可修炼的断言,他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并无感想。”
祝千龄说完,又补充道:“人皆有一死。”
灵海破损的这些年,他能活着已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迹,即便心有不甘,但修炼一事不可强求。
相比修炼,活着才是他的要事。祝千龄背过灯光,掩盖住眼中蕴含的晦暗。
如此一看,他与贾想不愧是同一路人,仅仅是为了活着,就要绞尽脑汁,拼尽全力。
祝千龄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案上堆积的书册,数月的相处,他自是知道贾想在寻找修补灵海的案例,同时关注着魔窟的动向。
他为了补全灵海苦苦求生,贾想为了躲过既定的死局苦苦求生,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祝千龄心中莫名暗爽,匆匆收回眼神,垂头不语。
贾想盯着祝千龄木然的脸,怜爱地抚摸着他的手背。
“那修炼与活着,你想选择哪个?”
“活着。”
贾想眉睫轻颤,道:“如果,修复灵海的方法趋于歪门邪道,你会如何?”
祝千龄挑眉,深深地注视着贾想,暖黄灯光下,霜白被刷上一层平和温情。
“我愿意,”祝千龄坚定地说,“我愿意。”
贾想身轻如燕。
他笑着起身,揽过祝千龄,祝千龄还不到他的肩高,贾想习惯性地曲着腰。
贾想的语气堪称慈祥:“怎么不穿鞋就走过来了?”
祝千龄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贾想的衣袖,那里曾被贾想一刀割裂,只为与他断绝关联。
故而他极爱双手抓着贾想的袖口,直到上床了也不松手。
祝千龄知道,贾想不会怪他,或许他还会再割袖,不过是丢给祝千龄肆意玩弄。
贾想熟练地揽过祝千龄的腰肢,带到怀中。
人躺在床上是极少讲究的,贾想亦然,他的里衣松松垮垮,露出了前胸一道深长的线条,隐没在雪白的寝衣中。
祝千龄盯着贾想裸露的肌肤,默不作声地把头埋在其中,大着胆,四肢并用地缠住贾想。
贾想被祝千龄骤然变得热情的动作惊住了,祝千龄的呼吸微弱却急促,喷洒在他的胸前,颇为挠人。
他调笑般地揉着祝千龄的脑袋:“这是在做什么?”
祝千龄不吭声,只是收紧了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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