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人也道:“就是,一码归一码,少废话!那顾殷久杀人如麻,药谷包庇要犯,罪该万死!”
就在这时,香火燃尽,古塔莎冷冷一笑,挥了挥手:“时间到了,行刑!”
就在刽子手举起刀的瞬间,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精准地击中了他的手腕,那鬼头刀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望去,只见一道青衣身影如风般掠来,几个起落便已跃上问罪台。
那人漫不经心地握着未出鞘的长刀,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来赴一场茶会。
囚车中的朱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挣扎着喊:“师兄快走!这是圈套!别管我们!”
顾殷久抬手一挥,一道劲风就将囚车铁锁切断。朱砂踉跄着从车中跌出,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扶起。
“站得住吗?”
朱砂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师兄,你不该来的,他们不敢真的杀我们的……”
顾殷久轻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我不来,谁给你们撑腰?”
古塔莎勾起一抹笑:“顾殷久,你果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在哪个角落里不敢见人呢。”
顾殷久转头看向她:“古宫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何必为难他们?你们抓人的理由又是什么?”
“剿灭邪佛,就是最大的理由。你杀我极乐宫弟子,难不成还要请你回来不成?!”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名少女,她手持长剑,直指顾殷久,声音带着哭腔:“杀害我爹的,就是你对不对?”
顾殷久目光平静:“你爹又是谁?”
一个矮胖的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满脸愤慨,指着他吼道:“顾殷久你个杀人魔,连自己杀过谁都不记得了!”
顾殷久立马认出了这人,正是那日与瘦削男子一起,为了五两银子将彩虹骗去罪人台的恶徒之一。
“噢。那就是我吧。”
顾殷久他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既想看热闹又不敢靠得太近的观众,笑意更深:“毕竟这出戏,总得有人唱下去不是?”
少女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呆滞了片刻,声音中恨意更浓:“我爹爹和伯父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顾殷久打断了她:“如果我说,你爹和你伯父为了五两银子,欺骗像你一样大的无辜少女,害得她千刀万剐而亡,你信吗?”
“什,什么……”
少女往后踉跄了两步,她身旁的矮胖男子立刻跳出来:“袅袅,何必同他说这么多?拿下他便是了!这种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另一人跟着附和道:“说得不错,听他狡辩什么,竟还想污蔑他人,真是笑话!”
顾殷久闻言,笑容讥讽,冷冷道:“乌合之众,也配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们这些人今日站在这里,不过是借机发泄私愤罢了。”
“是,人是我杀的,若以牙还牙也要遭报应,那只管来吧,我顾殷久没有怕的道理。”
他话音未落,四周已是一片哗然。
卫坛霍然起身,厉声道:“顾殷久,你好大的胆子!人证物证聚在,你竟还敢在问罪台上大放厥词,真当我等是摆设不成?”
古塔莎冷笑一声,挥手道:“诸位,还等什么?今日若不除他,日后必成大患!”
顿时,数十名高手纷纷拔剑,问罪台上刀光剑影,杀气冲天。然而,还未等他们动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逼古塔莎面门。
古塔莎急忙闪避,箭矢擦过她的耳际,钉入身后的木柱,箭尾犹自颤动。
顾殷久轻笑:“看来,我的援兵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月白身影如风般掠至他身前,那人广袖流云,顶着张精致的玉质面具,微微侧首,带着几分责备:“何必逞强?今日之局,非你一人可解。”
顾殷久一手一个,将唐小里和朱砂推至玉面郎君怀中,笑道:兄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劳烦先帮我将师弟师妹们带走,今日之事,我一人足矣。”
玉面郎君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两人,朱砂脸色苍白却倔强地咬着唇,唐小里则是昏迷了过去。
他沉默片刻,带着两人跃上马背,马儿嘶鸣一声。临行前,玉面郎君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如霜:“顾殷久,别死了。”
顾殷久挥了挥手,笑得肆意:“放心,我命硬得很。”
古塔莎见状,厉声道:“哪里走!今日一个也别想逃!”
四周顿时涌出更多人马,将问罪台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还未等他们追上,一道泼雪般的锋芒划过,将冲在最前的几人逼退数步。
“想追?问过我的刀了吗?”同尘出鞘,迸出清越铮鸣。
顾殷久单刀划开:“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踏前一步!”
卫坛怒喝道:“无耻小儿!事到如此还不伏诛!”
顾殷久看着他冷哼一声:“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多年不长进的废物,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够给你脸了!”
卫坛再也按捺不住,挥舞着一对铜锤直逼他面门,同时古塔莎长袖一甩如毒蛇般窜出,直取顾殷久的咽喉。二人一刚一柔,攻势凌厉,却始终碰不到他分毫。
顾殷久闲庭信步般在二人中穿梭,时不时还抽空调侃两句:“卫长老,你这锤法是跟村口打铁的学的吧?力道不错,就是准头差了点。”转头削断古塔莎的毒绸,笑道,“这袖子倒是挺好看,可惜不够结实。”
卫坛一击不中,怒火更甚,可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是气喘如牛。
这下任谁都瞧出卫坛和古塔莎与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顾殷久,果然名不虚传……”
顾殷久摇头叹息:“卫坛,亏你还是主位长老之一。要不这样,你把位子让给我,我教你两招?”
卫坛气得七窍生烟,大叫一声,再次扑了上来。
顾殷久身形忽的一闪,绕到他身后,轻轻一推。卫坛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心头发慌,顿时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顾殷久看向台下众人,衣袂翻飞,迎风而立:“还有谁想试试?一起上吧,省得老子一个个收拾。”
四周鸦雀无声,纷纷后退,无人敢应。
就在此时,一声佛号传来,涤荡了场中的杀气:“阿弥陀佛,顾施主,放下屠刀吧。”
青灯大师一来,众人便知,战局已定。
几名僧人上前,伸手就要拽顾殷久的胳膊,他冷冷抬眼:“松开,我自己会走。”
那几位僧人进退不得,又不敢强拗,只得悻悻跟上。
*
顾殷久恍惚间梦到了刚下山的时候。
那年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背上是师父赠的和光同尘,百姓夹道相迎。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真的能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以为自己真的能像师父一样,一剑霜寒十四洲,救苍生于水火。
咣当!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寒意瞬间沁入骨髓,昔日光辉瞬间化作囚牢,镣铐,阴铁生寒。
顾殷久眼前一片模糊,视线不分明,他眨了眨眼,才发现那是从额角流下的血。
舔了舔从流到嘴边的水,这点水根本解不了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
顾殷久闭上眼,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狗屁的万人追捧,什么拯救苍生,如今都比不上让他喝上一口水来得重要。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古塔莎和卫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古塔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顾殷久,你杀我姐妹,这笔血债,我必让你十倍偿还。不过——”她话锋一转,“若是你肯将婆娑心法写出来,我倒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顾殷久闭了眼,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来说去,你们又和秦承泽有什么区别?罪行我认,人是我杀的,你索性一刀杀了我了事。至于心法,我是不会写的。”
“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顾殷久依旧闭着眼:“那就劳烦给个痛快。”
古塔莎见状,怒火更盛,抢过一旁狱卒的鞭子,每一鞭都带着凌厉的劲风,抽得顾殷久皮开肉绽。鲜血顺着破碎衣摆流下,染红了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狱卒俯下身子,探了探顾殷久的鼻息:“晕过去了。”
古塔莎丢下鞭子,喘着粗气:“呵,倒是个汉子,这么杀掉有点可惜。”
卫坛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今天这一战你也看了,这顾殷久即便没了半身功力,依旧难缠得很。若非大家齐心协力,加上青灯大师出手,哪里擒得住他?更何况,今日那玉面郎君与他一路,再拖下去,只怕事情有变。”
古塔莎冷笑一声:“你少他娘的在这里煽风点火!真当老娘是傻子吗?顾殷久不是好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杀了他,占便宜的是你!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她字字如刀,直接戳穿卫坛的心思。
卫坛被她呛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古塔莎冷笑一声,扔下鞭子转身大步走出牢房。
待那二人离去,看守的狱卒道:“这姓顾的倒也硬气,这么没日没夜死去活来的打,都这样了还不肯写。”
“他敢孤身来罪人台救人,胆识也不差,算了别说了,小心被听到。”那两个狱卒随后也离开了。
顾殷久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远,心中苦笑,心道这他妈的真是最窝囊的等死方式。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息。
顾殷久勉强睁开眼,只见一张银白面具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第124章
“面具兄?”
玉面郎君迅速解开他身上的镣铐, 动作轻柔却利落。他将顾殷久扶起,低声道:“还能走吗?”
顾殷久苦笑:“怕是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高喊:“有人劫狱!”
接下来的事情, 顾殷久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四周一片混乱,刀剑声叮叮当当。
不知过了多久, 顾殷久在颠簸中勉强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哪哪儿都疼,伤口被冷风一吹, 密密麻麻爬升出一股痒劲儿,让人抓心挠腮, 顾殷久哆嗦了一下:“冷。”
他刚说完, 身上一暖,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像是雪后松林。原来是一件宽大外袍罩了下来, 玉面郎君身量高,直接把他从头裹到脚。
“先忍着点, 快到了。”玉面郎君低声说道。
顾殷久耳边风声呼啸, 他看着天上的星子点点,莫名地笑了。这种被人拼命相护的感觉,还不赖。
随后将下巴搁在玉面郎君肩上, 安心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 鼻尖嗅到一阵脂粉腻香,幸好身上裹着的外袍隔绝了大部分气味。玉面郎君不知何时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包得跟粽子似的,只剩下双眼睛露在外面。
四周灯火通明, 丝竹声隐隐传来。
顾殷久正纳闷这是何处,突然听到几声娇滴滴的“俊葛格~!”后面二字拖得老长,尾音绕梁。饶是被裹得严严实实,顾殷久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鸨扭着腰肢走上前,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哟,这位公子,没见过呀,你朋友这是睡着了?没事,先说好,我这儿这唱曲儿五钱,□□五两……”
玉面郎君懒得废话,直接丢了一锭银子过去,淡淡道:“一间上好的房。”
老鸨顿时两眼发光,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问道:“来,我这里的姑娘可都是好的,你要点哪一位呢?”
众美人纷纷放下手头之事,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
“不用。”玉面郎君语气冷淡。
老鸨不死心,一把推出个波涛汹涌的美人:“公子,来我们这儿怎么能不点人呢?您瞧瞧这身段!这脸蛋!就让她们伺候您呗?包您满意!”
玉面郎君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指了一个小倌:“就他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去把身上的脂粉味洗干净。”
那小倌没想到客人居然好这口,大喜过望:“好,好,奴家这就去洗!”
众美人万分失落,其中一个抱怨道:“哎哟,怎么是个玩兔儿爷的,臭爷们儿一天天跟老娘抢生意,真晦气……”
顾殷久伏在苏扶卿背上,闻言忍不住笑了下,动作间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玉面郎君在房门前略一停顿,随即抬腿踹开房门,动作干脆利落,架势活像是来抄家灭门的。
轻手轻脚地把顾殷久安置在床榻上,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绷带和药瓶,缓缓挑开顾殷久染血的衣襟,狰狞的伤口顿时暴露在烛光下。
顾殷久看着他僵坐了片刻,过了一会儿,玉面郎君执起药瓶,似乎才发现自己还戴着那副从不离身的手套,他顿了顿,终于缓缓摘下手套。
没有了那层阻隔,顾殷久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轻颤。
“疼吗?”玉面郎君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尖悬在伤口上方。
“疼,很疼。”
顾殷久望进那双幽暗如深潭的眼睛,勾起嘴角又补了一句:“但现在不疼了。”
上衣已经被褪到腰间,顾殷久由着他帮自己上药,药粉洒在伤口上,激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顾殷久定了定神,目光却莫名黏在那张白玉面具上挪不开了,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碰了碰那面具。
玉面郎君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
顾殷久呼吸急促几分,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他心道不过是摘个面具,怎么还跟给大姑娘解肚兜似的?随即用了点力,缓慢将那面具移开。
85/105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