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打字回复他。
【季不寄:我不会讨厌你,我讨厌的人只有一个。】
“你好偏心,你只偏心时恩赐。”宋乞的语音听起来在颤抖。
这也叫偏心么?季不寄倏然间有些想笑。
他抬起头,视线穿透光线稀薄的路灯,无意间看到了时家的别墅。
是了,他这段路走熟了,走着夜路,下意识地走到了这里。
季不寄迈动步子往那个方向走,似是被屋顶上的那只鸟巢吸引了。房子在视野里愈来愈大,花园里植被修剪整齐,环境清雅。
和四年前的时家一模一样。
他像四年前那样,翻到时家后院,这边不见灯火,漆黑一片。他不小心踩了空,掉进了泳池里。
万幸这里没有水,季不寄只是摔了一跤。
这一摔,他猛地忆起几年前,他也在这里摔过一次。
那时天暖,时恩赐跟他在泳池边上玩,故意拿水枪射他,他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就跌入了水中。
季不寄不会游泳,玩得有些累了,水温很舒服,他就沉在水里装死。
却给时恩赐吓了一跳,以为他溺水了,一下子蹦水里救人,把泳池水深仅有一米二这点抛之脑后,砸到自己身上。
“那个傻子......”
他揉着摔得发麻的手肘,从水池里爬出来,亮起手电,一步步来到时恩赐卧室的落地窗前。
卧室没拉窗帘,或许时恩赐上次离去是在一个白天。季不寄贴近冰凉的玻璃朝里边望去,眼神掠过屋内大大小小的物品。
比以前少了些东西,但又添了许多他没见过的。
压在玻璃上的手稍稍用力,窗户竟是开了。
他闯入时恩赐的家里,直接来到他的卧室。房间内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边摆满了季不寄不感兴趣的书籍。
文学类占多数,他记得时恩赐喜欢文学,常常捧着本厚书打发时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分科时选了理科。
架在落地窗边的钢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深色红木桌。桌面凌乱,左侧的区域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边的钢笔没有扣好盖子,白色的手账本是摊开的状态,季不寄凑近去看。
上边只写了五个字——天黑得好慢。
日记本?
若是几年前的季不寄,早在他家门口就驻足不前了。如今的他不仅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闯入民宅,还能无比自然地偷看时恩赐的日记本。
就在这时,一道幽然的声线自耳后响起。
“季不寄,你像个强盗。”
季不寄心尖一颤,不经意碰掉了桌角的什么东西。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他佯装沉着,扭头去找身后的人。
金发青年坐在蓬软的大床上,双手撑着床沿,下巴微微仰起,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明明是死亡角度,却仍然漂亮得让人嫉妒。
“我不应该在自己家里么?”他歪了歪头,姿态闲适。
季不寄问:“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时恩赐的每次出现都会打他个措手不及,他捉摸不透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
时恩赐眨眨眼睛,蓦然站了起来,身影隐匿于阴影中,过往开朗的少年气与此刻潮湿阴冷的鬼气奇妙地糅杂在了一起。
他的笑眸弯得像月牙,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和以前没有区别,心里却感觉通透了许多。”
他悄悄走近季不寄,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发丝上沾了片樱花瓣。
这个季节有樱花吗?
季不寄退了两步,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去看,那物件却被时恩赐踢到了床底,余光仅来得及捕捉到一个边角。
似乎是一盒不知名药物的注射液。
“话说季不寄,你来我家,是想留下来陪我一晚吗?”他背着手,笑眯眯地凑过脸去,唇齿间的热息打在季不寄的脸颊上。
时恩赐的变化太大了,高中时期的他做这些动作,季不寄会觉得小少爷是在撒娇。而如今压他快半头的时恩赐再这样毫无距离感地贴近,他只会隐约感觉到压迫感。
“我是无意中散步走来这附近的,”季不寄道。
“哦?你是说,你不小心走到了这附近,翻越障碍,然后不经意间推开了我家唯一没上锁的窗,误打误撞闯进了我的卧室?”时恩赐不紧不慢地问着,声音悦耳。
季不寄简直无可狡辩,他调动言语板块,在脑海中组织着可信度高的话,表面上处于接近静止的状态,结果就是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我——”
时恩赐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脸侧,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尖,拇指触碰唇肉,慢慢揉搓着:“嘴巴怎么这么干?”
他并不在意季不寄的解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是宋乞发来的消息。季不寄立即摁灭了屏幕,以免徒增事端。
然而时恩赐还是察觉到了:“是谁?”
季不寄避重就轻:“一个同学。”
“林入寒?薛文芝?刘昂?还是……你上次那个学妹?”时恩赐如报菜名一般报了一连串名字,把季不寄寥寥可数的交际圈熟人几乎报了个遍。
他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让季不寄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那四年,因此对方对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知根知底。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季不寄问。
“你上次喝醉酒时挨个报的。”时恩赐语气自然,真假难辨:“你哭着说自己的朋友五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嘤嘤嘤,好可怜。”
季不寄表情不变,眼睛直直盯着他。时恩赐知道,这笨蛋是在瞪他。
他的手遮住半边嘴巴,低低地笑出了声:“季不寄,你好可爱。”
又来了,冷酷无情的季不寄再次被他赋予了用于小女孩的形容词。
他冷冰冰地插兜要走,时恩赐拦住了他,轻飘飘地开了口。
“季不寄,你走不了的。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不经意间锁上了我家最后一道开着的窗,又不小心反锁了卧室的房门。”
季不寄停滞在原地,绷着张脸,问:“你在屋里反锁的,我为什么开不了?”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让你走。”时恩赐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整体身影单薄,骨架偏小,脂肪含量又低,抓握起来骨感分明。
季不寄嘴巴微张,半天道不出话来。以往时恩赐总会引导他多说一些,现在的他却唯独在时恩赐面前难言一语。
他被时恩赐逼到了桌子上,对方双手撑着桌边,两人间的空气近乎于无。
“你坐坏我的本子了。”时恩赐咬耳朵道。
季不寄的臀部落在冰冰凉凉的桌面上,双腿毫无安全感地悬着,勉强维持平衡:“你——你多给我点空间。”
时恩赐还在贴近,像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他的衣领,身上花香四溢,仿佛刚从童话书的森林里钻出来。
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被误触,屏幕亮起,画面上似乎出现了两只像素风格的小动物,是金丝雀和猫头鹰,季不寄的目光来不及为此停留,时恩赐便一手扣上了笔电。
他挣扎着想要下去,哪有坐在别人书桌上的道理。哐当一声,金属框架的笔筒翻倒,里边的笔滚落出来。
“你还打翻了我的笔筒。”时恩赐继续谴责他,却没有放他双脚着地的意思。
季不寄的两根手指夹着桌上的钢笔,指甲盖受挤压变得粉红。
“你别蹭我了。”
声音也不再平静。
这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季不寄的大脑混乱,宛若被时恩赐糊了一坨麦芽糖,搅啊搅,笨拙地黏糊在一起。
霍然间,他抓到了什么东西。
粗糙的布料,内里塞着棉花,按压下去回弹迟缓。
季不寄察觉到这是什么,顾不上保持距离,单手把这东西抓到面前,为了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下意识勾在了时恩赐的脖子上。
“你怎么还没丢?”
他端详着手里的巫毒娃娃,指腹掠过诡异的缝合线,喃喃问道。
娃娃的表皮本身就是灰扑扑的颜色,可上边却没有粘上半点污渍和灰尘。
时恩赐安静了片刻,才启齿道:“它长得像被丢掉了也会自己找回来的类型。”
季不寄问:“像你一样么?”
在自己身畔贴着的人不说话了。
季不寄搁下娃娃,欲要落地,时恩赐又道:“季不寄,你抱我一下。”
季不寄无动于衷,平静地问:“不抱会怎么样?”
对方低着头,金发渡上冷色的月光,扑灵扑灵地闪烁着,周遭的氛围骤然间阴冷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轻轻道。
不想说,说了季不寄会害怕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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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季不寄,你真听话
季不寄厌恶欺骗,他认为这意味着背叛,越是来自亲近的人,越能带来摧枯拉朽的伤害。
所以时恩赐狡猾地选择了不予告知。
碎发轻荡,他的头稍稍偏着,眼神清澈,未等来对方的动作。如同预料中的那般,时恩赐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季不寄身子前倾,抬起手臂,抱了过来。
和预估的情况不同,他没料到时恩赐会在这种时候后退,向前仰去,扑通一下砸进了他的怀里。
时恩赐身形一晃,呼吸滞了一秒,闷闷地吐出句话来。
“......你又砸我。”
季不寄冷着脸,手臂未落,抱住了自己死掉的死对头。
四周沉寂无声,就像季不寄的思维般无波无澜。
时恩赐的脸埋在对方的颈侧,季不寄抬手替他摘下来头上沾的樱花花瓣。
三分钟后,一声微信提示音打碎了短暂的宁静。
是宋乞发来的消息。
时恩赐松开手,从他的怀里出来,话语里暗含一丝嫌弃:“果然好讨厌,我今晚要洗澡。”
怀里的温度消失了,季不寄蹙着眉:“时恩赐,小孩才说讨厌。”
“你双标?”时恩赐问他。
季不寄被提醒,回想起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就双标了。”
时恩赐又笑出了声,他仰倒在鹅毛绒被里,金发铺散,似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季不寄坐到椅子上,不理会宋乞的消息,打开了养成游戏。
奇怪的是,这次游戏一直在登录界面加载,迟迟不能上线。
时恩赐仰望天花板,安静不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回他消息么?”
季不寄摇头:“没有,我想打游戏。”
他本以为时恩赐会就此话题继续聊下去,毕竟他以前对游戏很感兴趣。
可时恩赐什么也没有说。
“不走么?”时恩赐问他。
“你不是不让我走?”季不寄关掉手机,手指勾搭着钢笔,在桌面上敲来敲去。
“季不寄,你真听话。”
季不寄感觉,现在的时恩赐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的。
他们没有掐着彼此脖子打起来,也没有红着眼眶大吵一架。此刻暂且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真是一场奇迹。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季不寄习惯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这下轮到他来问别人这个问题了。
时恩赐扬起眉峰,翻身坐直身体,回答道:“我打算和你一起睡觉。”
“什么?”季不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身去注视着对方:“没问你这个打算,而且我不打算和你一起睡觉。”
“可是我眼下只有这个打算。”他真诚道。
盯着大床中央的漂亮年轻人,季不寄有一句话几乎要呼之欲出。
你不应该恨我吗?
到底在搞什么?
最终,季不寄一语未发,干坐在桌子前刷手机,竭力忽略掉身后人的存在。
直到后半夜,他难敌困意,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季不寄唯独这点好,睡意来了,入睡不挑地方。
也没有听见身后的人低声说的话。
“太可惜了,笨蛋,你的打算驳回了。”
第二天早上,季不寄睁开眼,正睡在松软的大床上。揉了下眼睛,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坐起身来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卧室中空无一人。时恩赐又不见了。
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季不寄拔掉插头,电量已满,分屏仍停留在昨晚的游戏加载界面。
他切到游戏里,发现加载条又可以前进了。
进入游戏,季不寄的目光登时锁定了屏幕中间的一个点。
花瓣飞舞的樱花树下,金发小人正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猩红的液体似涓涓细流从毛孔涌出,红色的乌鸦飞落,啄食着其摇摇晃晃的尸体。
【你已被美好的幻景杀害。】
【死因:你在那棵树下停留太久。】
金发小人又死了。
顶部的进度条像是年底冲业绩般涨到了50%,颜色浓艳得能滴出血来。
季不寄伸手去开了弹出来的宝箱,里边有一个针筒,以及一瓶注射类药物。
【镇静剂:效果如名,能够让人安静下来的药物。给谁用取决于你。】
药物被收入背包,季不寄暂且用不上这种东西。毕竟主角都死了,杀害主角的犯人还是一颗树。
收起手机,他原路离开时恩赐的家,打车去了最近的地铁站,而后坐地铁回了学校。
到了食堂刚好临近中午,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来回忙碌着。在暑假期间,前来就餐的人甚至比食堂工作人员还少上几个。
季不寄照常去排咖喱饭,才一走到窗口,就看见一个穿红白间色工作制服的人在这边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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