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Zoey形成了路径依赖,每当谢明乔那边有棘手的麻烦她处理不了,找秦恪出面,准能顺利解决。
但是这次,这根百试百灵的救命稻草,拒绝了她。
“他不是不成熟的人。”秦恪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工作上,轻描淡写道,“让他一个人静静,整理好思路,会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在Zoey听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心里原本就有的情绪,终于压不住了,Zoey心头火起,“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在意他吗?”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停,很快响起,秦恪没有回答。
他的默认,让Zoey的心头火越蹿越高,再也控制不住,“呵,真替谢明乔不值。”
Zoey冷笑一声,摔掉电话。秦恪暗下去的屏幕,愣了几秒,继续投入工作。
秦恪足够了解谢明乔,能吃公众人物这碗饭的,都有一颗钢铁心脏。毕竟他从小就在摄影机的记录下长大,经历过各种程度的捶打。
私生子事件发酵到最厉害的那几天,谢明乔被狗仔拍到了行踪。他准时出现在新电影的剧本围读会上,无视外界的目光,没事人一样,看不出受到任何影响。
现场画面被人拍下,卖给了营销号,秦恪在视频平台上,刷到了这段视频。
评论区里炸了锅,有野种、吸血鬼、杀人凶手这样相对“温和”的字眼,也有出门被车撞死、骨灰扬到沟里这类的激进谩骂,有人给谢明乔P了遗照,有人孜孜不倦转发各种惊悚谣言,唯恐天下不乱。
吊瓶里的药水快要滴完,护士过来给他换药,秦恪正好播到一个视频,详细解析谢明乔母子当年是怎么一步一步逼死原配夫人的,过程之离奇,手段之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护士小姐听了一耳朵,啧啧称奇,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这上面说的是假的。”秦恪关掉视频,一开口,声音哑得像把干柴。
他已经在医院打了一下午的吊针,重度感冒合并肺部感染,高烧不退,整个人萎靡不振地瘫在座椅上,单薄得和纸人一样。
原本他的感冒快要好透,开年后忙得昏天暗地,几天没休息,一下就病倒了,不得不上医院。
“什么?”护士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俯下身靠近秦恪,温声问。
“我说,网上说的都是假的。”秦恪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不该在这没意义的事上多费口舌,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做得很好。
但此刻,或许是疾病消磨了人的意志,他无法控制自己从理智角度处理这件事,不由提高音量,情绪稍显激动,“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护士短促笑了声,觉得挺好笑,当秦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脑残粉,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为偶像操心。
“我以前也追星,后来看到自己的工资条,突然悟了。”她把换下的空瓶放进托盘,好心劝他,“明星的人设都是假的,别太认真,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他们的日子好着呢,轮不到我们来心疼。”
道理是这样没错。
护士走后,秦恪坐起身,打开电脑,一边挂着水,一边继续没改完的方案。
宝力诗开年的第一场路演,定在一家艺术商场的中庭,秦恪认为原方案不适合当前的形势,重新提交了两份新的,都被品牌驳回。
秦恪不死心,又着手写第三个。
他如此执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谢明乔会在这次活动上露面。
这是谢明乔深陷风波后,第一次公开出席商业活动,线上线下同步进行,全程在网络直播,到时必然会成为舆论集火的焦点。
事实上,代言人出丑闻,宝力诗已经受到了波及,最明显的前兆就是,近期有不少人涌进品牌直播间诅咒谩骂,肆意宣泄情绪,骂哭了无辜的主播小姑娘。
秦恪原以为,出了这么大的舆情,谢明乔那边可能会违约,取消行程暂避风头,他还特地拐弯抹角地派了个同事去问。
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了谢明乔会正常出席活动的消息。
于是秦恪前次去宝力诗,向品牌建议暂缓谢明乔这次的线下活动,至少是取消全程直播,以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影响品牌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宝力诗内部也有人赞同秦恪的意见,但最强势的电商部不同意,他们想利用这波流量积极卖货。甚至还问秦恪,有没什么办法暗中炒作这个事件,既不被谢明乔那边追责,又能给品牌造势,吸引来更多的关注。
秦恪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把人骂了一顿,气得宝力诗电商部的总监七窍生烟,当场要秦恪离职滚蛋。
双方拉锯了这么久,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前两份变动较大的方案都被驳回,活动当天谢明乔必须出席,活动也要全程直播。
秦恪改出最新的方案发给李若薇,她正替秦恪在宝力诗开会。
药发挥了作用,秦恪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头顶上的吊瓶一下多了好几道重影。
过了十几分钟,李若薇打来电话,通知他宝力诗那边同意了他最终的修改方案,说完她又犯起了嘀咕,说刚才真奇怪,徐应星居然帮你说话,今天会上那帮人能松口,都靠他舌战群儒,一张臭嘴机关枪一样。
秦恪也有些意外,徐应星向来对人不对事,看他不顺眼许久,没事都能生出事端来,怎么会站在他这一边。
不过他目前没精力探究徐应星是怎么想,和李若薇说那没事了,我睡会儿。
“还好吧?”听筒里的声音似若游丝,又干又哑,李若薇直呼没必要,“哎,打个工而已,对得起工资就行了,你看看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我的工资好几年没变了。”秦恪的视线往上飘,看见瓶子里的药水还剩大半瓶,擅自调快了点滴的速度,理由听起来和真的似的,“今年想和白启文提加薪,当然得做点表面功夫。”
李若薇果然被唬住了,也不再唠叨保不保重身体的事了,连忙说,“那你提的时候,也捎带我一句。”
秦恪很大方,满口答应。
挂断电话,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越飞越远,秦恪闭上眼,他没有和李若薇说实话,这件事上,他有私心。
他可以为谢明乔做的有限,这些事也不值得一提。
但他也想保护他,就算只能多保护他一点点,也是好的。
第53章 终于可以休息
当晚挂完水,秦恪吊针一拔,就打车回公司,继续点灯熬油,加班加点。
方案变动很大,很多前期准备都得跟着改,他一连熬了几个大夜,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结果就是活动当天,病得更厉害了。
早上闹钟响了五遍,秦恪才醒过来,手机里已经攒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几十条未读消息,李若薇在微信上咆哮,人呢???最后一次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恪强撑着起身,起床穿衣洗漱,在外套里翻了半天,掏出医院开的最后一包药,就凉水囫囵吞了,匆忙赶去现场。
彩排进行到快一半,秦恪才进场,徐应星鸠占鹊巢,替代了他的位置,坐在现场总控身边,雄赳赳气昂昂,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瞧见秦恪过来,徐应星没有让位的意思,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张嘴就是冷嘲热讽,“来得可真早,怎么不等活动结束再来呢?”
秦恪装作没听见,来到另一侧坐下,隔着总控,回了他一个苍白的笑脸,“早上好。”
徐应星讪讪闭嘴,这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反倒觉得没趣。
彩排有条不紊继续,谢明乔的航班延误,还要四十分钟才到,工作人员替他走位。徐应星把目光转向舞台,没空找秦恪的茬,密切注视着台上的每一个细节,毕竟这场活动,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秦恪看了一会儿,告诉主控直播镜头的调度有些问题,总控一听,立刻从座位上离开,去找摄像师调整。
徐应星在旁,瞄向秦恪,语气酸溜溜凉飕飕的,“现在满意了吧,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可真过瘾。”
秦恪已经把注意力转向电脑,检测着直播间里的舆论风向。因为提前做好预案,评论区状况良好,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屏污言秽语,只是偶尔还是有不堪入目的评论刷过。
“这次谢谢你。”听徐应星挖苦他,秦恪也不生气,“如果不是你,这个方案不一定能通过。”
徐应星呆呆愣了几秒,他是抱着撩架找麻烦的心思来的,秦恪这声谢,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接招。
“谁要帮你了啊。”徐应星别过脸,偷偷抿紧嘴唇,“我是为了我们公司,你这人真爱自作多情!”
“行,随便你为了谁。”秦恪手起刀落,一连拉黑了十几个在直播间里挑拨生事的账号,摘下耳机,递给徐应星,“今天你和总控一起留在这里调度,我去外场盯安保。直播间的评论也得留心,该踢踢该封封,必要的时候下点水军,别让人把节奏带起来了。”
徐应星木木地看着递到面前的耳机,没有接。秦恪嫌他扭捏,把耳机往他手里一塞,就起身走了。
直到秦恪走远,徐应星才转过身,看向他的背影。
从小到大,徐应星身边多的是人巴结讨好奉承,但他知道,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信任和尊重。
过去他是有点任性,徐应星活到二十多岁,第一次自我反省。
徐应星戴上耳机,目光飘向舞台上的巨幅海报,谢明乔在照片里,眉眼含笑,注视着他。
他和谢明乔不过是在私下说过几句话,但他营造了许多暧昧的假象,只为享受别人的艳羡与嫉妒。
说他愚蠢浅薄也好,虚荣也好,他对谢明乔的心意,都是真的。
既然是他喜欢的人,他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今天就算是给自己的这份喜欢,划下一个圆满的句点。
下午三点,谢明乔深陷舆论风波后的首次公开露面,顺利结束。
所有人都以为这天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应红因此失眠了好几夜,经常半夜给他发信息,说要不她去和宝力诗说,先不参加这次路演,违约金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谢明乔不同意,表现得满不在乎,应红虽急,也完全理解,如果他真的因为舆论暂缓商业活动,就遂了幕后黑手和网络暴徒的愿,他们密集攻击合作品牌,也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如果这次让他们得手,对方就会如法炮制,逐一狙击谢明乔的每一个商务。
活动可以不取消,细节必须要调整,应红还没去找宝力诗,一份全新的台本已经递到她手里。
流程较之前有了不小的变动,谢明乔的出场时间被缩短,一些可能带来风险的线上线下互动都被取消,安全方面加强了不止一个等级,看得出来,品牌为谢明乔做足了考虑,甚至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利益。
应红很欣慰,也暂时放下心,活动果真很圆满,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意外,谢明乔的表现甚至还逆转了一部分风向。
路演结束快一个小时,前台观众散尽,后台依旧忙碌,工作人员来来去去,搬运拆卸器材。
谢明乔站在安全出口处,冷眼打量着四周,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巡视一圈,没有看见想找的人,又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
应红正在和品牌方的高管道谢,说感谢他们这次这么用心。不久前她刚刚得知,外场有几个自媒体带了横幅道具要进来闹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工作人员发现按下。
宝力诗的高管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惯会做表面功夫,全然忘了原本打算怎么消费谢明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一堆漂亮话。双方客套了半天,谢明乔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应红察觉到了,匆匆告辞。
工作人员领着谢明乔一行人进到楼上写字楼,再由写字楼里一家公司的高管专用电梯下到地库。
新来的化妆助理好奇,问为什么不走进来时的那个门,要绕这么一大圈,工作人员笑笑,说刚才的入口已经被媒体粉丝围堵,不过不要担心,他们早有预案,准备好了PlanB。
保姆车安静地停在电梯厅外,谢明乔一路走出来,没遇到一个狗仔私生。
还没走出电梯厅,谢明乔就看见玻璃墙的另一侧,秦恪背对着他,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前,送同场活动的女主持上车。
秦恪也察觉到谢明乔出来了,往边上退开几步,不动声色,用大柱子挡住自己。倒是主持人一眼就瞧见了谢明乔,隔着大老远,和他说了声再见。
谢明乔原本放慢的步伐,忽然加快,步履匆匆,从柱子旁越过,仿佛没有听见。应红尴尬地停了下来,隔空和主持人寒暄几句,快步跟上谢明乔。
“什么臭脾气,回头别人又要说你耍大牌了。”应红埋怨了他一句,又说,“秦恪好像也在那边。”
谢明乔步伐不停,“我知道。”
“不用和他聊两句?”应红问,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试探,“你今天不是一直在找他?”
“没有。”谢明乔矢口否认。
活动结束后,谢明乔确实想找个机会和秦恪说几句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问他,从他家搬走的前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秦恪离开后,他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一些残影,有时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有时是挺动的腰肢,更多的时候是一双悲伤的眼睛。
最近他睡得不大好,浅眠多梦,还经常半路惊醒,所以他一直分不清,这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一场。
今天秦恪的态度,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妄想,他那么冷漠无情,怎么可能像梦里一样,温柔虔诚地吻着他。
当时的心境,谢明乔还清楚记得,他幼稚地想着,只要能把他藏起来,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带走。
醒来后再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秦恪的意思,他明白,既然他如此坚定地和自己当陌路人,这段时间没有一个问候一句关心,连碰巧遇见都要躲着,他也应该识相一点,不要再去惹他厌烦。
谢明乔越想越不是滋味,头也不回,俯身坐上车。最后上车的是化妆助理,小姑娘不知从哪里揣测出老板的心情糟糕透顶,生怕撞上枪口,避开谢明乔身边空出的座位,钻进了后排。
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渐远,秦恪回过神。还好,谢明乔没有看见他,他现在的状态,没法和影帝拼演技。
秦恪从柱子后出来,习惯性挂上笑脸,对面前的女主持说,“不好意思,谢老师平时不这样,可能有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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