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封博文不到百字,言简意骇,落地铿锵。
激得粉丝们情绪激动又憋闷委屈,只觉得自家影帝被陷害了,无辜受牵连。
脾气好的被大粉姐姐安慰几句,便委委屈屈收敛了,憋着一口气,幻想着等《猎影人》上映了狠狠打他们这些黑子路人的脸!
脾气暴躁忍不了的,披皮上马,数个小号组团启动,将歪到他们这里的深挖帖子又引回阮白身上。
阮白不是沈榭,虽然粉丝盘不如闻亦逍庞大。
但占据话题词条主场优势,加上对面来的闻亦逍粉丝都是少量,所以一来一回,竟然也掐得势均力敌。
阮白粉丝坚信前助理被买通,疯狗回头咬主人,胡乱造谣!
至于司马营销号瞎鸡掰恶意揣测的‘通过非常规手段逃避惩罚’,更是子虚乌有!如果有罪,让他牢底坐穿,缝纫机踩出火星子好吗?!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他没罪!!
阮白粉丝气愤呐喊。
跑来发泄一肚子憋屈怒火的闻亦逍粉丝寸步不让:爱坐牢坐牢,爱吃屎吃屎,片场装逼还要借别人豪车!你哥是脑子有病啊?!祸害早日死绝!!
枪烟弹雨里,两边粉丝唯一达成一致的只有:
——那张搁窗亲吻照片是P的!
——该死的黑子!!!
网上乌烟瘴气闹了两天,一周后,传来阮白被立案调查的消息。
与此同时,他作为男一号顶梁主演的电视剧《神明启示录》,也在一堆乌七八糟的争议推助下,拿下了年度首款爆剧流量。
《神明启示录》庆功宴现场,阮白身为男主站在凄清走廊里冷漠抽烟。剧爆了,男主却身陷立案调查危机,其他人想庆祝又不敢开心地太明显,整场庆功宴都弥散在一股诡异的尴尬气氛里。
散场时候,沈桥在宴会厅外走廊遇到站在那里的阮白。
虽然不想自作多情,可看他背对宴厅站在走廊旁边的冷傲身影,沈桥本能觉得他在等自己。
短短两天,他身上萦绕着股颓废劲儿。
跟之前镜头前面和善温良的形象大相径庭。
听到有声音从昏暗宴会厅里出来,他回头,一双幽暗眸子暗沉沉审视着缓步走出昏暗的人。
昏暗尽头,那剪影举起燃在指尖的香烟,缓缓吸了一口。
沈桥听到他黯然飘散的声音,“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低头,将扔在脚下还燃着火光的烟蒂踩碎,他道,“像个傀儡似得被众星拱月围在最中央,也没什么不好的。是我技不如人......”
顿了顿,他思索了下,自哂惨笑着补上一句遗憾叹息,“生不逢时。”
沈桥被他故作玄虚弄得云里雾里,淡道:“你想说什么。”
阮白抬眸,幽暗眸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冷笑了下,刻薄嘲讽道:“你以为爬上瞿衍之的床他就真的爱你吗?你以为他帮你出头、为你将我推到众矢之的,就是喜欢你吗?”
阴鸷恶鬼般的眸光紧紧锁在沈桥眼睛上,他带着撕破伪装的畅快恶意,慢声道:“闻亦逍你争不过我。瞿衍之你也争不过我。不入流的冒牌货,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七年前,我就已经在你住的那栋房子里出现过了。”
沈桥蹙眉。
阮白眼底带着恶劣笑意,缓缓轻道:“二楼西侧,瞿衍之书房里的书柜底下,右侧靠墙柜脚有道被锐器刮花的痕迹。”迎着沈桥质疑的眸光,他一字一顿,勾唇慢道,“是我,捏着他的钢笔帮蕤蕤找滚进去的玻璃球时候,刮花的。”
脑袋里嗡地晕了一下,仿佛被人狠狠迎头抽了一闷棍似得。
沈桥看着对面人勾起薄唇缓缓开合,却怎么都不能再听清楚声音。
不知道阮白什么时候走的。
等坐进车子里时候,沈桥脑袋里还浑浑噩噩仿佛装了一团浆糊。
窗外街景逐一缓缓滑过,远处商场墙上阮白的巨幅代言海报正在被拆掉。工人在楼顶割掉固定绳,巨型海报缓缓垂下一个角,然后被底下用机器吊着缓缓拆除。
阮白的脸被垂下的海报布角一点一点遮住,从眼睛、到鼻子、最后整张脸都被遮在了下坠的海报角之下。
人走茶凉这个词,在娱乐圈感受更为深刻。
任你之前再怎么顶流巅峰粉丝遍地,一旦跌落泥底,不等彻底落幕走远,茶就早已经凉了。
沈桥移开眸光,却在窗影晃动的余光里依稀一瞥,似乎瞥到了熟悉的东西。
他陡然转身,漆黑瞳孔骤然撑大,紧紧盯着那张海报底下漏出的半截手指。
那纤细指根,戴着一枚精致低调的素银戒指......
第54章
沈桥漆黑眸瞳里的暗色缓缓沉寂下来, 心脏也一点一点变得僵冷。
他觉得胸口仿佛被利爪撕裂一道鲜血淋漓的缝隙,血肉模糊里,透着风, 生疼生疼。
“李哥。”
他缓缓开口, 心神飘忽得几乎听不到自己声音。
“沈先生?”
司机掀起眼皮透过后视镜看他。
沈桥轻轻缓缓道:“靠边停车。”
司机是瞿衍之特意派来接送他的, 开车很稳,从今晚接到沈桥时起就觉得他情绪不大好,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司机不知道宴会厅里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发生什么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看了看后视镜里沈桥冷情冷意的表情, 他将车靠在寂静街边停下。
沈桥下车。
夜色里,街道被葱葱郁郁的两道香樟树衬得愈发静谧。
沈桥坐在站牌旁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头顶从葳蕤树影里冒出的路灯, 绿莹莹的, 将那一团稀疏树叶全都染成翠绿碧色。
煞是好看。
如果人都像树一样就好了,各自在各自的地方,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在漆清夜色里摇枝摆叶, 迎风碎成一片翠叶萧萧。
如果没有那些七情六欲,能像树枝绿叶一样简单就好了。
沈桥望着那团荧荧绿色沉默许久, 吹了会儿夏夜凉风, 上车给司机报了他之前小区的地址。
抵达, 下车, 上楼。
指纹开锁, 走过客厅,他握着手柄推开卧室门。
床边抽屉里,那枚戒指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沈桥伸手捡起它,捏在指尖轻旋着看了看。
曾经,瞿衍之骗他说这是沈榭遗忘在陆枫那里的戒指, 装在透明塑料薄膜里,就那么裸着送到了他面前。
可直到今夜,他才知道。
原来并不是。
举高戒指,沈桥仰头对着光,轻轻旋动指尖仔细看它身上精致的暗纹。
放在床上,开着免提,打了半天的手机终于被对面接通。沈桥心平气静问道:“陆总,我之前手腕受伤住院时候,你是不是让瞿总帮我带过一枚戒指。”
“什么戒指?”陆枫那边似乎很忙。
沈桥仰头望着戒指上折射出的细小微光,“银的。镂刻着缠花枝暗纹。很漂亮。”
“......”
陆枫那边沉默了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问。
却还是平静道:“我很忙,瞿总更忙,这种琐碎小事就算要送也是助理去送。怎么可能劳烦瞿总?”
沈桥熄声。
手指搭在屏幕上,颤了下,挂断通话。
他耳边靠着手机,戒指捏在指尖转了转,然后落进掌心攥紧收好。
司机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正准备给瞿衍之打个电话报备下时候,就看到沈桥修长的身影从楼栋里出来。
他收起手机,看着沈桥上楼一趟两手空空下来钻进车里,好脾气笑道:“沈先生不是来拿东西呀?”
“是有东西要拿。”沈桥道。
司机奇怪望望他身后,“啊?已经拿了吗?”
“嗯。”沈桥笑笑,手指放在衣兜里缓缓攥紧那枚细小硬物,“只是枚小装饰品。”
“噢噢。”
司机了然,笑着聊了两句他女儿喜欢的小装饰品,启动车子驶入夜色。
回到静水庭院时候。
瞿衍之还没下班回来,蕤蕤也被薛姨带去了老宅说要住两天。
偌大的客厅里空空荡荡,沈桥站在没有开灯的漆黑客厅里,看着门外漏进来的凄清月光默然静立许久。
上楼,站在走廊西侧那间他一直刻意回避的书房前。推开门,找到书柜右侧靠墙的柜脚,拿着手机灯光照亮,蹲下俯身望进去......
几道清晰的旧划痕斜横在深色柜脚上。
被光照着,格外明显。
虽然早有预备,可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刺痛痉挛了下。
沈桥揪紧胸前衣襟,缓缓跌坐在地,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息。恶心,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冲进洗漱间里,恨不得将胆汁呕吐出来。
瞿衍之回来时候已至深夜,一般这种凌晨下班,蕤蕤还被薛姨带回老宅的时候,他就会直接睡在公司里。反正办公室里有休憩间,不回家也没关系。可现在不行,一想到沈桥在家里等他,无论多晚他都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将车子驶进车库停好,瞿衍之抓着车钥匙臂弯搭着外套下车,绕到前庭发现客厅漆黑的厚重大门静静敞开着,屋里黑漆漆的,万籁俱寂,安静得可怕。
瞿衍之心头一沉,有股莫名的心慌从心底深处悄然弥散开。
他握着车钥匙鞋也忘记换,径直踏入黑暗里,踩着木质楼梯一步一步缓缓上楼。
沈桥搬来第一夜,因受到惊悚鬼图的刺激整夜睡不好,他在床边坐着陪了他一夜。后来便一直留在沈桥房里过夜了。
沈桥不提,他也不舍得戳破。
因为他发现自己比沈桥更害怕一个人过夜。除第一个黑夜是沈桥需要他外,后来的每一个漫漫长夜都是他更需要沈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长夜难熬,他曾独自一人捱过无数漆清暗夜,厚重的遮光窗帘透过一条缝隙,他躺在床上孤枕难眠。
曾经他在狭长黑暗里踽踽独行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漆黑里,听到可能关于沈桥的消息。然后又过了好长时间,才小心翼翼将人纳入羽翼。他不想再有什么变动了,他希望就这样安安稳稳渡至余生......
房间门推开,卧室里一片漆黑寂静。
屋子里没有人。
笼罩在瞿衍之心底的不详预感愈来愈严重,瞿衍之转身步履微乱的走了两步,突然看到西侧书房门前透出的细微暗光。
脚步顿了顿,心脏微稳。
“怎么待在这里?”
他踩着地毯上的细微暗光走近,看到书桌对面沈桥的影子。
背后玻璃窗很大,清清夜色透过窗投进来,窗外树影晃动投在昏暗书房搅碎一地碎银,稀疏月光显得格外凉。
“瞿衍之。”
沈桥坐在黑暗里轻轻开口。
他背对着窗户,面容隐藏在漆清迷朦夜色里,声音落在晃动树影里似乎也被摇碎,“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的心上人?”
瞿衍之身形一顿,垂在身侧的指骨悄无声息蜷了蜷。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沈桥在寂静漆黑里挑唇轻嘲哂笑了声,搁在桌上的虚握五指张开,一枚晶亮银色戒指骨碌碌滚下来。在深色胡桃木桌面滚了一段儿,撞到书脊倒下。打着旋儿转了转,然后安静躺在了那幽静漆黑里。
瞿衍之沉缓开口,“我想,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
“误会?”沈桥嘲讽勾了下唇角,侧头,眉眼轻轻挑起,“是你没有心上人,还是没有处心积虑靠近将我拐到你这里?”
他背着光,侧脸轮廓被勾画的格外清晰,随着侧首抬头半张脸挪出黑暗。
窗外月光落在他漆黑眸瞳里漂亮得惊人,
瞿衍之沉默。
沈桥垂眸自嘲般轻笑了下,从靠椅上缓缓站起身。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得了。
刚呕吐完,他曾在洗漱间镜子里撑着洗漱台看了这张脸很久,试图在沈榭这张脸上找出一丝半毫跟阮白有点像的地方。
可惜,并没有。
可能每个人看到的事物都不同吧,他想。
不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闻亦逍喜欢了沈榭数十年,扭头却又跟着阮白搞在了一起。也不明白,为什么瞿衍之的心上人明明还健在,却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一定是他长得很像阮白吧?
或者,为了报复闻亦逍?记恨他抢走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以牙还牙,也要抢走闻亦逍曾经的心上人?
沈桥心底突然充满了荒谬,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颤抖着笑了出来,只是眼眶不争气地酸涩发热,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想要问的问完了,沈桥从瞿衍之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被瞿衍之一把攥住了手腕,他掌心温热,修长手指紧紧攥着沈桥腕骨,皱着眉,神色落寞且又复杂,似乎有万千哽在喉头的话却又难以启齿不能与人言。
沈桥侧头望向他,薄削肩膀挺得很直,周身弥散的气息格外疏离。
维持一整夜的体面自是不能在最后这刻崩散,他唇角微微抬起稍许,客套笑道:“跟人置气这种手段不要再玩了,毕竟不是谁都想当替身的,而且我时间也挺宝贵。”
扒开瞿衍之攥紧的手掌,他冷淡讽刺道:“也不要再连自己心上人都认错了,瞿总。”
话音落地,攥紧的手掌被硬生生拨开。
沈桥与他擦肩而过,踩着走廊浓稠黑暗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他来时匆忙没带多少行李,走的时候倒也方便了。洗漱用品统统塞进垃圾桶丢掉,掀开箱子将叠好的衣服一件件装进去,再塞好电脑平板以及还没来及一起玩的游戏机,箱盖一扣,拎着走人。
瞿衍之攥紧指骨站在楼上,透过落地窗看着他叫来一辆车,放好行李绕过后备箱,打开车门利落坐了进去。
瞿衍之孑然站在窗边许久,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浓稠夜色里,突然躬身狠狠摁住痉挛刺痛的心脏许久难以站起。
世上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曾经撒过的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揭穿。
只是他不想承认,自欺欺人地沉浸在精心营造的幸福里,不愿清醒割离。
不算结束,只是短暂的梦境泡沫破碎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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