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衍之被从虚妄里打回现实,清楚意识到该将埋在心底不愿提及的事情,重新剜出来厘清思绪去跟沈桥说。可是那时,他还会接受吗......?
瞿衍之心脏虚颤发慌。
回书房坐在沈桥曾坐过的位置,拉开抽屉,取出一盒药吞下两粒。
瞿衍之指尖颤了颤,将桌上那枚戒指拾起捏在指尖垂眸细看,他今晚刚预定好了餐厅跟蛋糕,本想在月底跟蕤蕤一起去给沈桥庆祝生日的。
可惜,此刻全成了破碎幻影。
他垂眸视线落在抽屉深处的厚厚一沓牛皮资料袋上。
伸手将它拿出,一圈圈耐心拆开麻绳绕环,抽出那写满密密麻麻资料的字迹垂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再试一次。沈桥嘴硬心软最好哄了,再想个万全的办法将他哄回来,然后拴在身边让他再也不愿离开。
他想,不能放手。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哪怕折断脚踝禁锢囚禁也不能放他离开。
可是,他舍不得......
再等等,再等等吧......
瞿衍之在心底一遍遍安慰自己,再想一个万全的方法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吧。
他喜欢沈桥,他希望沈桥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他喜欢沈桥,他想要沈桥像他一样豪无芥蒂的喜欢着他......
打开手机屏幕,他在黑暗里拨通一个号码。
片刻后,几辆黑色轿车循着沈桥乘车离开的轨迹,一纵疾驰消失在漆黑夜色里。
第55章
出租车在晚上刚来过的小区楼栋前停下, 沈桥拖着行李上楼,宿小杰最近在公司住宿,家里没人住, 推开门一股灰尘味道。
大半夜的, 沈桥不想打扰邻居休息, 简单清扫了下换了套床单被罩便睡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
不过断掉一个跟傅疏很像的人而已,他一点都不伤心。他只是觉得丢脸罢了,被人当做跟情人置气的小玩意儿玩弄在掌心, 真的太恶心、太恶心了……
沈桥侧身蜷缩在黑暗里,捂着被角闭上眼睛。刻意忽略掉心底血肉被剜开的疼痛,似乎就可以自欺欺人他没有对瞿衍之动过心。
可夜太深, 屋内太寂静。
心脏刺痛跳动的声音让他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蹙眉在黑暗里躺了许久,他蜷成一团拉过薄被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不知是夜里受了寒,还是心情低落受影响。第二天, 沈桥就蔫唧唧病了起来。
眼皮酸胀沉重地撑不开,枕头下却还不断传来‘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
沈桥昏昏沉沉伸手摸到手机, 拖到耳边接通, 嗓子发疼声音有点哑涩, “你好?”
“......”
对面沉默了很久, 只能听到依稀呼吸声。
沈桥闭着眼睛快要昏睡过去, 皱了皱眉,挣扎着正想睁眼看看是谁的电话,对面就开口了,声音低缓轻慢,“......沈榭。”
沈桥骤然清醒, 心头一沉。闻亦逍?
他没有说话,对面也陷入沉默。
就在沈桥忍着头痛准备挂断手机时候,闻亦逍缓缓道:“你生病了?”
这种看似关心的话语,沈桥不想回答,直接道:“有事?”
闻亦逍那边噎顿了下,难得没有发飙,语气轻缓低柔道:“我想见你。”
见谁?
沈榭?
沈桥拧着眉差点气笑,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是不是都爱犯贱啊?人真情实意捧心相待的时候不珍惜,人死了、没了、凉透了,才想跑回来演浪子回头的戏码?
有病吧!
脑袋里晕乎乎的疼,呼吸间似乎也带着灼热烫息,沈桥胸腔里却充满透心凉的可笑荒谬感。
刻薄的话语含在舌尖,却又因涉及沈榭被咽了回去。
无论他们几个再怎么荒唐恶心,沈榭是无辜的,他唯一的错就是年少无知时候喜欢上了闻亦逍,轻信了他连枝共冢至死不渝的鬼话。
挂断电话,沈桥脑袋里晕乎地爬不起来。
他呼着滚烫浊气撑了撑眼睫毛,睁眼看着墙角吊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闭了闭眼睛,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时候,宿小杰得知他从静水庭院搬回了家里,打了通电话发现他发烧了,急吼吼地就要请假赶过来。
“没事。”沈桥哑着嗓子开口,他睡了太久,嗓子里干涩得像裂开的沙漠,“等会儿起来喝点水就好,你不用管。”
“那怎么行!”宿小杰在手机那边道,“没听过谁生病喝水就等好的,你先量下体温,等会我过去看看要不要送你去趟医院。”
“真不用......”沈桥无力辩驳。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宿小杰终于后退一步,“那你先量体温吧,家里应该有退烧药,就在书房储物柜的医药箱盒子里,跟之前搬家的几个盒子在一起还没来及整理。你找找。我先帮你叫份米粥,等会儿先吃饭,吃完过三十分钟后再吃药。”
“好。”沈桥昏昏应下。
爬起来灌了杯冰水,去书房找到装医药箱的盒子拿了几盒药到客厅,沈桥靠沙发上仰头眯了会儿。
“叮铃,叮铃——”
门铃响了两声,应该是宿小杰点的外卖送到了。
沈桥揉了揉眉心,起身拖着晕沉的身体走到玄关,拉开门,“你好,这边......”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软布映入眸底,牢牢覆住口鼻!
一股飘逸甜味顺着捂住口鼻的湿润软布冲入鼻腔,身前包裹严实的模糊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沈桥便再也坚持不住,腰身一软跌了下去。
来人一把揽住他软软坠落的腰侧,弯腰长臂一捞,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随时可能有人出现的楼道,脚尖一拨踢开门,抱着人侧身闪了进去。
沈桥昏迷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再次清醒,是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里。
床边竖着挂滴水的撑子架,两袋透明点滴挂在上面,顺着透明软管一直延伸到他搭在被子外的手背上。不知滴了多久,袋子里点滴已经快要见底,他脑袋里晕晕沉沉的闷疼也已经消失,只是可能躺了太久,浑身酸痛四肢也软绵绵地抬不起来。
微阖的门缝被推开,闻亦逍端着餐盘走进来,见他醒来从容自若地打了声招呼,“醒了?”
沈桥冷冷望着他,心底竟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闻亦逍在他床边坐下,餐盘放在床头矮柜上,伸手端过粥碗一手捏勺子,一圈一圈地拨搅着。
“一天没吃了,饿不饿?”
他捏着勺子舀起一勺粥,低头温柔吹了吹,递到沈桥嘴边,“尝尝,北苑路你喜欢的那家店买的,应该跟几年前的味道一样。”
沈桥冷眼看着他表演,一动也不肯动。
闻亦逍捏着勺子在他唇上沾了沾,挑唇,冷笑威胁道:“要我用嘴喂你?”
沈桥看着他漆冷眸底的跃跃欲试,皱眉,“你想做什么?”
闻亦逍抬起手里的粥碗,声音平静冷淡,“怕你胃疼,想让你先填饱肚子。”
沈榭外婆去世后他情绪低靡了一段时间,也是那时,闻亦逍才发现沈榭饮食不规律,经常胃疼。他将刚招的小助理推去照顾沈榭,第一道要求就是盯着他按时吃饭。
后来用了很长时间,他才将沈榭瘦骨嶙峋的身上养出一层薄肉。
只是,再后来,他落在沈榭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又瘦了这么多......
闻亦逍心脏突然像被把尖针狠狠刺了下,细细密密地疼。
想到他近几年对沈榭的冷落,以及沉溺酒色的荒唐,闻亦逍抿了抿唇,难得有些愧疚心慌。可转念想到沈榭竟在自己外出拍戏期间,跟瞿衍之搅合在了一起,一股勃然怒意又从心底深处按耐不住地翻腾升起。
他敛眸强压下心底激烈翻腾的怒意,捏着勺子低眸缓缓搅动温粥,道:“先喝粥吧,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沈桥侧头避开他塞过来的粥勺,冷淡道:“还是提前说清楚吧,我怕你下毒。”
闻亦逍冷哼一声,抬眸缓道:“你倒比以前幽默了。”
沈桥扯扯嘴角。
闻亦逍以为他放软了态度,捏着勺子又送上去,“好了,粥都......”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他手腕,盛满粥的勺子被拍飞撞在墙角骤然摔碎,海鲜粥淅淅沥沥洒落一地。
闻亦逍手腕被带得一晃,端着的粥碗尽数泼到了身上。
烫倒是不烫,只是黏黏糊糊顺着衣角裤管滴滴答答落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沈榭。”
他压着火叫了声床上那人名字,闭了闭眼睛。
伸手拿过床头抽纸盒,唰唰抽了几张,他捏在一起缓缓擦了擦裤管的粥渍,道:“就算生气,也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是我过不去吗?”
沈桥心底气极,讽刺冷问,“是谁给我用迷药迷晕?是谁绑我到这里的?”
“不这样你能来吗?”闻亦逍眉梢压着冷淡愠怒,态度漠然,说出的话却强词夺理,“你给那姓瞿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破小区,楼下都有人守着,不然我需要费这么大劲儿?”
沈桥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神情微微怔愣。
那副诧异复杂的表情落在闻亦逍眼里格外刺眼,他丢掉擦脏的纸团,拂了拂还沾染着湿意的裤管道:“派人时刻守着就是喜欢你吗?沈榭,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他语气轻慢,字里行间含着难以忽略的恶劣嘲讽。
沈桥敛掉眸底神色,反唇相讥,“不然呢?时刻守着不算喜欢,滥情薄幸带着野情人招摇过市到处风流才叫爱?”
闻亦逍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一副真情错付情深不寿的样子看得沈桥反胃,他厌烦地看着闻亦逍,皱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亦逍眸底仿佛揉碎了一层冰碴子,阴恻恻望着他不肯说话。
沈桥耐心告罄,“你这是绑架!”
闻亦逍依旧一脸阴翳。
见他面色阴沉油盐不进,沈桥也不想再过多浪费口舌,伸手拔掉滴水挂针就准备掀被下床。却在拧身的瞬间,身子一歪,头重脚轻从床上猛地跌了下去!
“嘭!”
细木靠椅被掀翻,静静仰倒在地上。
闻亦逍在他一头栽到地上之前,将人截在空中捞进了怀里。
沈桥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襟,惊魂未定,面色惨白,背后骤然生出一身冷汗,“你......”
他不敢置信地抬眸望着闻亦逍,“你给我吃了什么......”余光落在从床边垂落在地的蜿蜒软管上,沈桥陡然失声,微颤眸光顺着尾端染血的透明软管缓缓仰头挪到静脉输液支架头顶挂着的两袋液体药物上。
“你疯了......?”
沈桥嘴唇轻轻颤抖了下,细长指骨狠狠攥紧闻亦逍扶着他的手腕,侧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幽暗眸瞳里,突然遍体生寒。
“是啊。”闻亦逍弯腰抱起他,手腕勾在他腰背腿弯,轻轻松松站起身转头朝门外缓步走去,“知道我会疯,就离外面的野男人远点儿。”
第56章
他音调轻飘飘的, 随着皮鞋踩在走廊的沉缓声音,被厚重地毯尽数吸收。
整个幽暗长廊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们俩人。
突然背后楼道隐隐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沈桥不动声色侧眸去看, 却被眼前闻亦逍宽阔的胸膛挡住了视线。
“本来想让你好好养病的。”
闻亦逍横抱着他踢开一道卧房门, 踩着满室寂静进去,绕过浴室,将人放在床面铺开的鸦青色薄被上,俯身轻轻亲了下道:“但现在看来, 你还是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比较好。”
沈桥拧眉望着他,思绪挣扎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跟我说的就只剩这句话了吗?”
闻亦逍侧身从床头柜抽了张湿纸巾, 低头握着他手腕,将手臂上针拔出时带出的血渍细细擦拭干净,“我说, 想让你好好吃饭,安心养病, 然后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跟我在一起......你信吗?”
他说的情真意切, 徐徐缓缓, 长睫低垂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沈桥却只觉得恶心, 他盯着闻亦逍深情款款的侧脸, 蹙眉慢道:“不是你先变心的吗?现在又是怎么了,跟阮白闹掰了?还是跟哪个小情人吵架了?上次无意撞到不还在害怕我纠缠你吗,现在怎么又自己凑上来犯贱了?”
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说得很轻。
仿佛真想不明白般皱着眉,却听得闻亦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沈榭。”
闻亦逍低着头, 磕错药般竟没有发火。
他侧身斜坐在宽敞床边,攥着沈桥双手,沉默俯身将额头贴上沈桥冰凉手背。他艰涩开口,低低的声音竟宛若呢喃,“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桥准备了一肚子的质问讽刺骤然卡在嗓子眼里,一句尖酸刻薄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早干嘛去了?他想问。
沈榭捧着一颗真心爱你的时候,你把真心摔碎踩在脚下碾成无数细渣。如今,沈榭早已经死在了当初浴室那池血水里,你却来道歉祈求原谅重新开始了。
——真是,恶心。
沈桥不知道真沈榭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
可当这句话从他耳道落进心里时候,他只觉得胃里一阵反胃翻涌,充满难以言喻的反胃感。
他脊背僵硬停顿太久。
闻亦逍从他手背缓缓抬头,双眸触及他眼睛里的惊愕厌恶时候,也是一愣。
然后攥紧的双手缓缓、缓缓松开。
“你先休息吧。”
他声音飘忽地站起来,脚步有些乱,背影看起来仿佛落荒而逃。
“先生。”
卧房门口有人端着治疗盘等在那里,声音恭敬,“该换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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