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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郁闻玄都在和他搭话。
虞枝雪完全沉浸在重新见面的情绪里，所以没能够发现郁闻玄的语气里面有多么的陌生。
一直跟着人走到了宿舍的楼下，郁闻玄回头过来看了他一眼，“你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天，都这么坦诚吗？”
很平和的一句话，却好像一道惊雷，让他的身体好像又感受到了冰凉，连垂落在一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身体和意识好像分隔开了，他连呼吸都难，却听见自己说。
“…第一次？”
……
虞枝雪不死心地又找了其他人去旁敲侧击地问了下，但一个个答案总是让他难受。
不是失忆，也不是错认。
只是单纯的不记得了。
郁闻玄甚至记得那天的天气，记得一瞥而过的校服样式，也会记得电话时朋友说了一些什么。
但独独忘记了一个人。
想来也是，只是一个雨天遇到的不相识的人，只是糊弄孩子的约定，郁闻玄怎么会记得。
他只会记得他想要记得的。
在不起眼的一天里，冗杂的信息潮里，虞枝雪是被选择性忘记的那一个。
虞枝雪攥着已经到肩膀的头发，突然明白了大人口中的世事难料，弯下身子笑了下，但声音哽咽。
他只是突然觉得，往事显得荒谬可笑。
在那之后，他没再去找过郁闻玄，只是在面试的时候看见了一眼。
再一次见面，就是和校门口那时截然不同的心情。他不再开心，只有说不清的悲伤和挣扎。
入部没几天，他被副会长委托，帮忙送几份文件到办公室里面。
天色已经很晚了，这层楼都没有什么人，显得脚步声格外清晰。
办公室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没有关上，虞枝雪就直接走了进去。
空旷的室内，只有一个人还在里面，他应该是累坏了，直接趴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睡觉，连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
那是郁闻玄。
而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虞枝雪考虑过要不要转身出去，但脚步却怎么都无法后退一步，过了两秒，他终于认命地往前走了。
担心吵醒对方，虞枝雪把手上的文件很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素白的手搭在了桌子的边沿，过了一会儿，虞枝雪弯下了腰，室内只有他衣服的轻微摩擦声。
他之前自.虐般地思考了一段时间，大概也明白了郁闻玄当时的想法。
对方多半觉得他只是一个小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些事忘掉一干二净。
只是郁闻玄肯定没有想过这种结果。虞枝雪自嘲一样的笑了一下。
我不是小孩子，我也没忘记。
忘记的人是你。
他看着郁闻玄安静闭上的眼睛，凑过去，声音小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讨厌你。”
外面秋叶簌簌而下，虞枝雪靠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口不对心的话。
郁闻玄像是被他吵到了，抬头来问他说了什么。虞枝雪撒了一个谎。他一边想离开，一边又希望郁闻玄能够发现他的谎言。
这一次，你还能看清我的内心吗。
但郁闻玄没再追问。
也是那个时候，虞枝雪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还是没能长大。
他无措，难过，所以他开始刻意的疏远郁闻玄，不去和他接触，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刻意报复一样，希望有人来哄哄他，可惜没有。
就平静地过去了半年，在一个意料之外的走廊里面，虞枝雪又一次看见了郁闻玄，擦肩而过的时候，郁闻玄叫住了自己。
他问虞枝雪，为什么突然讨厌我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虞枝雪这样回答。
讨厌倒也说不上，非要说的话……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你要是不记得这些事情，那我也不要记得了。
*
作为虞枝雪为数不多的听众，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有虞梦一个人。
虞枝雪坐在花园里发呆的样子有点太不对劲了，于是虞梦过去问了一下，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她罕见地沉默了一下，问虞枝雪：“要不要去把头发剪掉？”
虞枝雪说：“不知道。”
虞梦看着他，冷静一针见血地说：“你不想剪，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因为还喜欢他？”
虞枝雪的表情僵硬，有点空白地重复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在后面也尝试过要不要真的去把头发剪掉。
但结果就是，他做不到。
每次临到阵前，他就开始犹豫逃避，就像是身体在告诉虞枝雪，我拒绝。
虞梦说的那两种可能，或许都有吧。
他既做不到把头发剪短，也做不到把爱意折断。
逐渐变长的发丝像是缠住了他的心，虞枝雪很冷静的看着它一点点蔓延，却束手无策。
等这场固执在时间里逐渐变淡的时候，虞枝雪终于能够回头去看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闹了一场无关轻重的脾气，但等他回过神来，才骤然发现，他和郁闻玄已经离了很远的距离。
这里面隔着数不清的人流，和言不对心。
于是往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再也没能抓住。
*
谈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虞枝雪的语速很慢，说话断断续续，有的时候还突然停下来深呼吸，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他一句一句，拼凑出了一个人捱过的时间。
有好几次，郁闻玄看他的反应太痛苦，想要打断他，却又被制止了。
虞枝雪没有停止，只是说：“你抱抱我吧。”
于是郁闻玄就抱着他，直到虞枝雪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两个人误会的不相通的岁月终于在这个时候完全透明。
郁闻玄扣着他腰的手很紧，像是要把人嵌在怀里。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虞枝雪却得到了意外的心安，平复了下来。
无论之前如何，至少现在我能够在你的怀里感受到你的体温。
郁闻玄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和眼尾，虞枝雪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对不起。”
虞枝雪伸手去按住了那只颤抖的手，突然轻轻说：“我之前想过，等你想起来的之后，再看见我，会不会为我哭呢？”
郁闻玄的声音很哑，他笑了一下。
下一秒，滚烫的东西砸在虞枝雪的手背上，是一滴眼泪。
郁闻玄说：“我现在就会哭了。”
那是虞枝雪第一次看见郁闻玄的眼泪，流泪的原因是因为他。
他擦去了那点眼泪，对郁闻玄说：“我现在原谅你了。”
第35章 镜头
郁闻玄曾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但一切被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又宁愿当时的虞枝雪真的只是突然讨厌他了。
因为比起他的不甘和困惑，虞枝雪的两年时间太难熬了一点。
只有一个人记得的约定, 被自己亲手推开又无法挽留的距离，换成郁闻玄自己, 大概也会觉得痛苦。
所以...谢谢你现在还喜欢我。
他撑着身子，伸手去摸虞枝雪垂落的长发，一下一下，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
郁闻玄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虞枝雪的吻堵住了, 他的嘴唇有一点冰凉的湿意，片刻后撤开一点。
“不用道歉了。”虞枝雪垂着眼说, “补偿我吧。”
“我等你的时间, 要十倍百倍的还给我。从今以后, 你一辈子都得陪着我。”
“这不是补偿。”高大的身影沉默了，过了不知多久才说：“虞枝雪, 我本来就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那好像就没办法了。”虞枝雪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因为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郁闻玄说：“没关系，你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想。”
以后那么漫长的时间，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
第二天的上午, 郁闻玄有一个发布会需要去演说, 他难得换了一身格外正经的衣服。
虞枝雪站在后面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 踮起脚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隔着镜子看见他的领结还没打。
于是软着声音问：“要我帮你打领结吗？”
郁闻玄从善如流地弯下腰。
虞枝雪还不是特别清醒，所以打的不算好看，比平时要差点。他盯了两秒说：“要不你还是自己打一个吧。”
郁闻玄伸手稍微调整了一下：“就这样吧，我喜欢。”
他让出位置，让虞枝雪去洗漱。自己则是去床头的柜子里面挑了两个好看的发饰。
等选好后, 他看着放在旁边的另一对戒指，把手上的素戒取了下来，换上了原本的。
等虞枝雪擦完脸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郁闻玄就如往常一样拿着梳子在外面等候多时。
掌心里面还好几个亮晶晶的东西，问他想要哪个。
厨房里面包机的声音和郁闻玄带着笑的问询，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
虞氏里面的人对于两人天天一起上班的事，都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这太过奇幻，所以又不敢妄加断定。
慢慢地，他们都快习惯了每天早上门口刷新出一个隔壁总裁。
但今天是个例外，虞枝雪是一个人进来的。
周围的人在虞枝雪的后面左右观望，都没能看见往日的身影。
难道猜错了？就只是郁闻玄一时兴起？
虞枝雪没管这些视线，径直走到了电梯口按下按钮。
坦白来说，没有郁闻玄陪着他的工作效率会高很多，毕竟他总是控制不住地看过去。
但是就没那么高兴了。
虞枝雪处理桌上的文件到一半，手机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推荐。
【禾里：全程直播郁氏发布会～】
他昨天听郁闻玄说了这个发布会的事情，就上网搜了一下相关，应该是大数据检测到了，所以现在给他推荐相关。
虞枝雪看了看跳出来的弹窗，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堆积的公务，按灭了手机。
五分钟后。
虞枝雪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认命地点开了直播，放在了旁边。
博主是一个长相挺可爱的女生，此时刚刚进入到场内，粉丝基础不差，直播间里面人数还挺多。
她应该在是回答之前的弹幕，笑着说：“我也想去采访一下啊，毕竟我可真的很八卦的。等结束的时候我去试试吧。”
说完这句，她就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入座了，而这之后她就没怎么说话了，只是将设备对着台上，怕吵着旁边的人。
场馆里面的灯光骤然熄灭，然后只亮起来台上中间的一点。
郁闻玄站在全场唯一的光源处，对着台下行了个礼。
台下的尖叫和掌声不绝于耳，虞枝雪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里气氛的热烈。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郁总的领结是不是没打好啊，有点奇怪。】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也不丑，但是就是，比较潦草？】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有人提醒吗？】
那名主播的目光从台上转移下来，就看见直播间里面的人在讨论的事情。
她将镜头对准自己，狡黠地笑了一下说：“我猜是故意留下的。”
直播间里的人不理解。
【保留自己没打好的领结？？这是什么癖好。】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想法我不懂吧。】
【话又说回来，有那张脸撑着，就算打个蝴蝶结也好看吧！！】
虞枝雪看着那条弹幕若有所思，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蝴蝶结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主播看着一群不开窍的粉丝，恨铁不成钢：“谁说是他自己打的领结了？我以人格担保，这绝对是别人帮忙的。”
“脑子还没转明白弯的可以出去了，我都暗示地这么明显了。”
这话一出，再思及郁闻玄已婚的事情，弹幕这才恍然大悟。
【我以为是打歪了领结没意识到，结果是老婆打的领结不舍得拆是吧？！】
【是的捏，不爱老婆的事我们郁总做不到。】
但是人太多，总有那么些人跳出来反驳。
【问都没问过就开始想象上了。】
【这个人设就非得立吗？还不如好好承认自己就是不注意呢，真的笑死个人了。】
“好啊，等结束了我就去问。”她说：“到时候记得把脸捂住呀。”
【那些自作聪明地你就歇歇吧，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立人设也不至于吧。】
【你以为郁总爱老婆是立人设，其实这只是他的日常生活罢了^^】
【猜你想看新闻，郁闻玄为爱人拍下1.6亿的钻石打造婚戒。】
那个主播说到做到，过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发布会结束后，直接从位置上起身。
郁闻玄刚从发布会的台子上下来，西装革履，为了更好的讲述，把眼镜也带上了，反射着一点冷光。
此刻正背对着往后台走。
她握着设备，没有直接去拍郁闻玄的脸，而是先叫住了往里走的郁闻玄：“郁先生！”
郁闻玄听见声音回头来看，眼眸漆黑，有点不解地看着她。
明明刚刚放言的时候那么地自信，但等真的见到人，她在对方的气势下连说话都有点颤抖。
“...我现在正在直播，想采访一下郁先生几个问题，不知道方便吗？”
郁闻玄沉默了一会，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对方动了。
郁闻玄看了一下手上的表，问：“十分钟之内可以吗？”
是实话，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没想到郁闻玄真的会答应，一时间睁大了眼睛。
郁闻玄以为她是觉得时间太少了，补充了一句：“抱歉，我得早点去看着我爱人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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