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是防燙的碗,粥还冒着热气,他端着碗,用勺子盛了半勺粥,舉着看了一会,看不出温度。
席闻知在看着他,贺尧把勺子往他嘴边一递,“燙不烫?”
那勺子还离得远了,生怕席闻知隔空烫到了一样,席闻知探身就要凑近嘗嘗,可刚靠近,勺子就挪远了,他不解地抬头看向贺尧,仿佛在问为什么不让自己吃。
“吹吹。”
席闻知矜贵了近三十年,饮食一直都是有人伺候的,实在做不出噘嘴吹冷食物的动作。
贺尧现在还生着气呢,也不想和他太过于亲近,失了自己的立场,只能舉着勺子又等了一会,才送到他嘴边:“吃吧。”
接下来,贺尧没勺一勺粥都要举在两人中间晾一会,才肯喂他吃。
手背的针孔早已不再冒血珠子,席闻知没说,贺尧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一碗粥快要见底,席闻知吃不下了,也不说,还是贺尧举了半天勺子,别说粥冷了,他手都酸了,席闻知还搁那里咀嚼,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不想吃了。
“吃不下也不说?”
席闻知乖巧道:“吃不下了。”
贺尧一噎,气得把勺子往碗里一扔,又瞪他。
第85章
贺堯把还剩小半的粥放回托盤上,又抽出纸巾,帮他擦拭了嘴角的痕迹,忽略掉表情,服务周到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生气。
席聞知一动不动地任他擦拭着,察觉到俩人之间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席聞知心里一喜,忍不住盯着贺堯的嘴,眼睫低垂下意识做好了被亲吻的姿势。
贺堯同样在看着他,他时刻准备好迎接自己的亲近的姿态在此时反而引得他心烦,他拉开距离,把擦过他嘴角的纸巾扔进托盤里,冷不丁说了一句讓席聞知难以接受的话。
“你没刷牙。”
席聞知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托盘上的剩粥,意识到自己没有洗漱就吃了早餐后,一时难以接受,恍惚了两秒,就要起身去洗漱。
贺堯按住他的动作,“等着。”
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贺尧起身进了房间配备的衛生间,他要给席闻知拿洗漱用品,进到衛生间,发现卫生间不仅是幹湿分离的还配备了浴缸,忍不住“呵”了一声。
很快,他取了卫生间里唯一的洗漱套装出去,讓席闻知不用下床把牙刷了,又打湿了洗脸巾出来给他擦了脸,伺候完后他洗幹净手回到病床前。
席闻知见他回来,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小声问道:“可以亲了嗎?”
贺尧原本打算伸手去端托盘的手一顿,见Omega还能像无事人一般想要和他接吻,心里越发生气,瞪了他一眼后端起托盘离开病房,像没有听到他那句索吻的话一般。
房门被关上,留下席闻知愣在病床上,他刚以为贺尧是介意他没有刷牙才没有亲下来,原来是他误会了嗎?
贺尧这一离开就没有再回来,席闻知久等不到人,看到柜子上插着充電器的手機,拿了过来。因为没有電关機的手机此时已经在充电后自动开机了,他摁亮屏幕一眼就看到了滿屏的信息和未接电话。
信息是除夕那天发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信息,还分享了和他母亲打麻将输了牌的事情,后面就没有信息再发来了,只有滿屏的未接电话。
他盯着屏幕良久,愧疚的心情弥漫心头的同时不断思考着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的办法。
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因为贺尧太平静了,讓他捉摸不透,以往能让他一眼就看穿的贺尧现在却让他摸不透了。
他在生气,这是毫不掩饰的,可他又没有发泄出来,几句不痛不痒的问话,表示知道了,那知道了后呢?
直到張教授敲门进来,席闻知也没有再看到贺尧的身影。
“席總,现在给您注射信息素?”
席闻知看了眼敞开的病房门,问道:“贺尧呢?”
張教授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回过头问:“您要找贺先生吗?”
“不是,门关上吧。”
張教授点点头,绕过同事走到门口,门外于禾和席總的未婚夫站在里面看不到的角度和他对视着,張教授以笑招呼,随后掩上房门。
重新回到病房,前面一起进来的同事已经拆开了经过提取混合的Alpha信息素。
带着塑胶手套的手輕輕按在Omega的后颈上,露出腺体的位置,信息素缓缓注射,仿若多种香水混合的味道从针孔的位置逸散出来。
时间缓慢流逝,每个人都在緊张观察着Omega的反应,随时做好了Omega反应超出预期就进行干预的准备。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Omega虽然神色憔悴,面色惨白,但精神力监测仪器上的数值只升高了一点,不同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同样的欣喜笑容。
张教授更是握緊了拳头,难掩激动,要知道,如果成功,对他来说,那将是名利双收的时刻。
Omega的額间冒出冷汗,张教授走近帮他擦拭掉,席闻知闭着眼睛揚了揚手指,张教授明白过来,“小林留下观察记录席总的精神力,其他人先跟我出去吧。”
“好的教授。”
张教授退出病房,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和于禾对上眼神,在于禾的无声示意下,张教授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带着其他人离开。
贺尧透过未关上的房门,看到躺在病床上扶着額头在忍耐疼痛折磨的Omega面色如纸,忍不住问:“他每一次都这样忍受的吗?”
“是。”
“注射的是信息素?”
“对的,贺先生,您要进去吗?”
贺尧想起他第一次和席闻知产生亲密接触的时候,是在温泉池里,突然头晕的Omega站不稳险些摔进温泉池,好在让他接住了才没摔倒。
那时候他以为就像Omega所说的那样,在雪地滑了一下午雪后导致的感冒。那会来的也是张教授,一行几人,十分重视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因为Omega有钱有势又身份重要才会这么重视。
原来情况远比自己想的严重。
被隐瞒的生气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他站在门外都留意到了Omega额头上泛着光泽的冷汗,张教授留下的人却只知道盯着仪器。
他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他来到席闻知的身边,抽出纸巾为他擦掉汗水。
被张教授唤作小林的人在他进门时站了起来,又在门外于禾的示意下重新坐下。
贺尧帮席闻知擦掉因为痛苦冒的冷汗,席闻知以为是小林,再次扬了扬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可下一秒手指就被包裹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他睁开眼,看到是贺尧,才放下心回握。
“贺尧……”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贺尧忍不住更加攥紧了他的手。
感受到指间的力度,席闻知知道贺尧此时肯定在心疼自己。也许他可以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要求贺尧现在亲亲他,再扯上几句合适的理由,相信贺尧一定会和之前一样,让这件事轻而易举就被揭过去。
可他没有这样做,他也没有再作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贺尧在床沿坐下,两人的手仍握在一起,和席闻知心里所想的一样,贺尧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痛苦样子,再多的埋怨也散了。
骗感情而已,贺尧想,除了感情他也没什么好被骗的,反而是席闻知,一直在替他着想,不管是外公的遗产还是在他来A市后物质方面的满足,送的订婚礼物更是他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
除了不知道的真心。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像香水一样,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不是贺尧第一次闻到,只是之前,他不知道原来这是经过提取混合的Alpha信息素。
贺尧想问他,为什么不接受Alpha的精神力辅助治疗呢?
会是因为喜欢他吗?
你说的不会接受任何Alpha的标记是真的吗?
贺尧没有问出来。
席闻知昏睡了一会,再醒来,他先是想要找贺尧,发现贺尧人就在他床边,松了口气后感受到身上的黏腻,和往常一样打算先去洗个澡。
贺尧扶着他进的浴室,脱衣服前,席闻知看了眼贺尧,不等他说话,贺尧已经自觉转身走了。
他想说自己不是想让他离开的意思,可贺尧走的太快,他也没机会喊住他。
因为贺尧等在外面,席闻知这次洗澡的速度很快,出来时,往常在他洗澡间就会换好的床铺还没铺好,他擦了擦头发,身体还有些发虚,眼睛已经忍不住去搜寻贺尧的身影。
他不知道贺尧去找了张教授,顺便旁听了席闻知此次的治疗效果,张教授很开心的样子,像席闻知已经治愈了,事实上没有,仅仅只是一次新的突破。
从张教授那里离开,贺尧回到病房,于禾在里面和席闻知说着话,听着是汇报了席礼和席礼的母亲大年初一上门的事情。
因为他听到席闻知说:“不用在意,他能做好工作上的事情就行。”
“还有安排一下,明天到舅舅那边走一趟,订婚宴太匆忙,我和贺尧也没正式拜访过他。”
“好的席总。”
贺尧走进去,于禾看到他,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不等他主动告辞,就听贺尧说:“于助理,你先出去。”
这还是贺尧第一次用严肃的语气和于禾说话,于禾心里一惊,看了眼自己的老板,在得到同意后,于禾回了个同情的眼神,转身离开病房,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席闻知洗过澡后已经换上了衬衫,头发带着湿意搭在额角,却已经看不出之前狼狈的模样。
贺尧走到床边站定,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闻知,我想过了。”
席闻知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要说,仰头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给过你机会坦白了,很多次。”
贺尧边说边举起了手,当着席闻知的面把中指上那枚他们的订婚戒指取了下来,“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婚約取消吧。”
他没有说自己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什么,是欺骗?还是无法标记?或者更直接的不能接受他的病?
席闻知不知道贺尧的想法,他头一次感到了慌乱。
在知道贺尧得知那瓶药的功效和用途时,他拿着造假的病例没有慌,他淡定地用取消婚約以退为进,可现在,在听到贺尧说取消婚约后,他知道,贺尧是真的从渴望和他结婚变成了主动提出婚约取消的那个人。
“我不同意。”
“你的意见不重要了。”
第86章
你的意见不重要了……
席闻知不敢相信自己会从賀堯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取消婚約而已,賀堯在控诉他之前的每一句谎话,就好像在告诉席闻知,往后他说的每一句,賀堯都不会再愿意听了。
由他準备,也是由他親自送出的戒指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賀堯有多在意这场订婚、这枚戒指,席闻知一清二楚。贺尧每一次都会在他戴着相同戒指的指节上留下牙印,不深不浅的印子通常隔天就消了,每次消了后,他就会找各种各样的时机在相同的位置咬上一个,完了后再親一亲他指节上的戒指。
现在两枚戒指都在他的手上,贺尧再收回手时,手上已经没有任何饰品。
他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出门太急,席闻知送他的手表也没来得及戴。这样正好,免得还要狼狈地解下手表归还,那样因为吵架当场归还所有物品的行为反而会像小孩子赌气闹絕交一样。
这也不是贺尧想看到的,不管席闻知最初的想法是什么,也不管是因为本身不接受標记还是因为標记的人是他,贺尧可以接受他们没有标记的关係却无法接受席闻知在他们关係存在期间被其他人标记。
同样的,他也没有办法看着席闻知受这个病的折磨。
既然如此,那不如分开,席闻知要做什么样的选擇都是自由的,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他表现的决絕,面上却不过是强装起来的镇定,收回的手揣进口袋还在微微颤抖,中指习惯了戴饰品的感觉,此时空落落的,就像他的心一样,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那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席闻知在看着掌心的戒指,他沉默良久,才像是接受了,点点头道:“好。”
听到席闻知丝毫没有挽留的回答,贺尧忍不住咬緊了后槽牙,瞪着他头顶的发旋,又在席闻知抬头看过来时撇开了眼。
席闻知收起戒指,两人相顾无言,像是都默认同意了这段关系的结束。
后面張教授来了病房一趟,才打破沉默,贺尧也在他来了之后离开了病房。
張教授确认他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后,約定好下一次过来的时间,就告诉席闻知他就可以离开了。
席闻知知道贺尧就在门外,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留下来住几天,这是他头一次有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往时他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的。
想留下来也不为别的,他希望贺尧再给他一点思考如何挽回的办法。
但是不行,他真住下几天不出现,外界就敢传他命不久矣。
“辛苦了。”他对張教授道。
张教授笑着回:“应该的。”
贺尧再看到张教授出来,又等了一会,才走进去。他想跟席闻知说他準备回H市了,既然他要和对方分开,那也没有了再留在A市的理由。
席闻知在穿外套,看样子也是要离开,他忍不住问:“你要回去?”
“嗯。”
贺尧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外想要问张教授他是不是能离开了,可是张教授已经离开好一会了。贺尧扭转試圖迈开的脚,停在原地,回头再看席闻知已经穿好了外套准备走了。
在他经过时,贺尧看到他放慢了脚步和試圖伸出的手,就像之前每一天下班时,他会来到等他的贺尧身边自然地伸出手,而贺尧每一次都会同步伸手。
席闻知从不会试图隐藏他们之间的亲密。
贺尧捏緊了手指关节,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做到了站在原地看着伸来的手无动于衷。
席闻知像是也反应过来了,收回手道:“走吧。”
贺尧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的张教授又返回来,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外。车已经等候,于禾也已经站到了车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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