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千寻不回答,直直望着她,“云裳,又是谁?”
这“云裳”二字如同天庭降下的一道雷,劈得仲堇脑海中刹那一片白茫茫的空虚。
今夕是何年?
她不知不觉捏上了殷千寻的肩,蹙起的眉心颤了一下,泪从眼底漫上来了,“你怎会知道这两人?”
那么,她这话的意思便是,她一早就知道这两人。
并且,仲堇眼眶中欲落不落的泪,使得殷千寻更疑惑了。
为何,这泛红的凤目,微蹙的眉心,从衣衫到发丝都染有淡淡药草味,一切都与梦中的亓官柔那般相似?
梦与现实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交叠。
难道?
倏然,她感觉血脉流动得快了。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情欲之念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如浪潮一般泛上来……
她揪着仲堇身前的衣料,隐忍地阖上眼。
“千寻?”
这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唤,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梦里的:“云裳?”
脑中一根拉紧许久的弦,嘭的断了。
“我想……”
殷千寻看破红尘那般睁开眼眸,纤柔手指沿着仲堇的脖颈滑上去,毫无预兆地勾住她,而后将她勾下来。
她想知道,亲吻仲堇,与亲吻亓官柔,是否是同一种感觉。
她仰起脸,吻上了她。
第21章 你把我当谁的替代品?
三魂七魄悠悠。
仲堇万万想不到自个儿克制欲望,艰苦卓绝克制了近三百年之久,眼下竟被这么个吻轻易打乱了阵脚。
起初,她脑海中还被殷千寻突然念出“亓官柔”和“云裳”这两个名字而震得噼里啪啦。
随着这个吻扑上来,愈来愈深,殷千寻揪住她衣料的手也愈发紧了,唇沿着唇的曲线柔腻滑过,仲堇的神志涣散起来,再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思索其他。
好似酒壶底磕破个角,一泻而出的醇香流了满地,熏得人魂梦颠倒,哪怕下一刻乘风归去,谁会怕呢?
殷千寻始终阖着眼,微蹙的眉心缓缓展开,睫毛轻微颤动着,容颜的每一寸都楚楚动人。
这副面容,哪怕凝望了这么几世,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仲堇仍又被她的美夺魂摄魄了,欲念引得更烈了。
她原本撑在床沿的手慢慢滑向了枕边,而后手心抚上了殷千寻的脸颊,想要吻得更深。
然而舌尖刚掠过她牙关的一瞬,唇上倏然迎来了一阵针扎的痛感。
疼痛感愈来愈尖利,痛得她蹙起眉,却仍不舍得离开。
直到血液的腥气从两人相依的唇齿之间漫出来,殷千寻抓住她衣襟的手倏地松了,而后将她推开了。
仿佛从轻柔绵软的云间一瞬间坠落回冰冷地面——
胸前仍剧烈起伏着,仲堇怔怔抬手抚上自己的唇,那里残留着殷千寻咬出的两个小口,正往外渗着血珠。
唇上的痛感过后,很快,奇异的清凉在她体内慢慢扩散开,胸腔中的闷痛也逐渐消弭。
这是美人蛇毒在发挥疗愈奇效了。
而美人蛇本人,手心覆在眼睛上,盖住了那双柔媚的桃花目,沾了丝丝血迹的牙齿咬了咬下唇,低声恨恨道:“我在干什么……”
懊悔的语气笼罩于每个字眼。
而后,她将手从眼上拿下来,垂着睫毛冷声道:“莫要误会。我只是把你当作了其她人的替代品。”
这话也可以讲得如此理直气壮么?
仲堇手垂下来,怅然若失地一笑,问:“把我当谁的替代品?”
“亓官柔么?”
闻言,殷千寻在嗓中轻呵了一声,好似十分不屑那般,然而又并未否定。
仲堇了然,点了点头,又问:“亓官柔这名字,你从何处听来的?”
殷千寻不言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抚着着身下的被单布料,手背显露出根缕分明的青筋。
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她殷千寻做了几个春梦,欲念的释放对象是一名与仲堇一模一样的小仙子,亓官柔?
疯了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
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了半晌,殷千寻淡淡地回答说,是沈秋荃看了个仙凡虐恋的话本,说给她听的。
仲堇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那故事从前没多少凡人知道,怎么会成了话本流传出来呢?
莫非冥冥之中有什么缘分牵引着她们?难道殷千寻注定终将把最初的记忆寻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敛下了纷乱的思绪,仲堇视线转向桌边的药碗。
药已凉了。
她站起身来,“我重新煎一碗。”
“不喝会怎样?”
殷千寻的手指有意无意揪住了她的衫摆,怫然不悦地盯着她,冷冷地问,“情发久而不治,会死么?”
仲堇一怔,又坐下来。“不至于死。我只是不想看你这样难受……”
“假惺惺。”殷千寻翻了翻眼。
“等你的兽医馆开业了,送你幅匾,‘菩萨低眉,假仁假义’,怎么样?”
仲堇半心半意*地点了点头,将话题拐回来,“你若嫌煎药麻烦,我每日过来帮你煎,好么?”
然而话音刚落,转眼间,床上突然飘来一阵青烟。
烟散了,一条翠绿的竹叶青卧在床上,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而后一扭身,溜到床下去了。
仲堇无奈地笑了,长长一声叹息。
让这女人喝中药就这么难么?
过了会儿,她端起那碗凉透的药,自个儿仰头喝了下去。
她自己的确也该降降火了。
*
拉开门,岁月静好。
燕云襄倚在墙边愣神,而沈秋荃靠在药房门旁,窝在地上看书。
门一打开,沈秋荃便从地上蹭的站起来,声色不善斥道:
“怎的这么慢……”
仲堇垂下眼,注意到了她胳膊下面夹了一本封面很是艳俗的书。
念及殷千寻提及的仙凡虐恋的话本,这估计就是这本了。
仲堇抿抿嘴,手微微一抬指了指那书,道:“能借我看看么?”
沈秋荃一愣,将书举起来,讥讽她道:“唷,想不到仲神医还对咱老百姓爱看的这种庸俗话本感兴趣?”
仲堇的目光落在这本书的书名上,四个毛笔挥就的大字,直白得毫无内涵与修养:
《你比花香》
“……”
*
夜晚,万籁俱静之时。
仲堇在院里的石桌上点亮了烛台,从怀中掏出磨破了嘴,才从沈秋荃手中借过来的《你比花香》。
摊开在石桌上。
然而掀开扉页,目光仅仅划过第一行字,她就有些鼻酸了。
「残花宫宫主云裳喜欢女人,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亓官柔不是人,所以她不晓得。」
「她同样不晓得,眼下她踏入的便是残花宫的地界。她身背竹篓,手掌遮在眉端,目光扫遍漫山遍野,只想寻得她所需的那株浮丹草,却没料到——不远处的花丛中,宫主云裳的视线已经落在她身上许久了。」
一页一页捻动着翻下去。
写得……别说,还挺好。虽有夸张不实的虚构成分,可情感的渲染却是真真切切的。
读着读着,一幕幕前尘旧事涌上心头,仲堇的眼底浮上了一层雾气。
尤其读到云裳一把火烧了她挚爱也引以为傲的奇葩异卉,熊熊燃烧的烈火漫山遍野地蔓延了七天七夜……
她顿了顿,手心盖在书页上,遮住了上面灼目的文字,而后头仰在椅背上,望着幽蓝夜空半晌一动不动。
眼尾的红晕渐渐泛开了。
恰在这时,空中闪过的一道白色弧光让她回过神。
她抬手揩去了眼角的泪,把书合起来,塞进怀里。
“别藏啦,我都看到了。”
白眉仙子衣袂飘飘立在屋檐上,温慈地笑了两声,之后飘飘而下。
仲堇便只好把书重新放到石桌上,抬脸冲她笑笑。
“你来了,扶桑。”
扶桑走过来,挥了挥衣袖,旁侧石凳瞬时一尘不染地光洁发亮。
扶桑坐下来,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竟熬夜看这类少女情怀的话本?”
仲堇手指撩起颊侧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赧笑道:“只是好奇人们会如何讲述三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忽然她又一怔,“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扶桑,该不会是你……”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扶桑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低眉说道:“忘忧峰的日头实在难熬,闲来无事,就起了动笔的念头。”
“打发时间罢了。”她话锋一转,“身为主角,我写得怎么样,你评价评价?”
仲堇手指敲着桌沿,还真酌情思考了起来:“几个细节是错的……不过,毕竟是一些床笫之间的私密情节,你未能知晓到那么细致也是在所难免。”
“私密情节……”扶桑仙子轻呵了一声,抚了抚飘荡的眉毛,淡淡道,“这倒是不必与我详说。”
忽然起了一阵风,仲堇偏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扶桑劝说道:“这外头冷,你身子骨弱,夜深露重还是进屋去好。”
“不碍事。”仲堇摆摆手,不经意瞥了一眼风澜苑的高阁。
她似乎习惯夜间呆在这里了。
扶桑沉默了半晌,叹口气:“你这顽疾,我在冥府问过,该是转世系统出的差池,并非阎王有意为之。”
“冥府那转世系统,这些年来,总是拆去东墙补西墙,牛鬼蛇神当真不靠谱。”
仲堇不在意地一笑,然而倏地想到了什么,笑容暗下来。
“你说,千寻毒液的疗愈效果,会不会也是系统的差池?”
扶桑道:“想必是了。”
仲堇点了点头,苍凉地一笑,“即是差池,就会有修复的一天罢……我本想靠这个维系这一世与她的来往,却原来,这维系也可能断掉的么?”
“你既已搬到她对面来了,还需要靠那个维系么?”
仲堇自嘲地撇撇嘴,手臂拄在桌上支着下巴:“千寻吃下了忘情丹,如今见了我,时常嫌恶得很。”
“忘情丹?哪儿来的?”
“能是哪来的,与仙沾边的,除了你,她只认识个半仙。想必是那半仙给的了。”
“半仙?”扶桑抚了抚眉,“这倒是不好说了。半仙那里的东西历来不太靠谱……”
仲堇沉吟道:“依我观察,药效是有的。不过,也的确生出了许多麻烦,副作用严重……”
忽然,她又一怔,“等等……你的意思是,莫非,可能有失效的时候?”
扶桑幽幽叹息道:“这可难说。”
闻言仲堇起了一身冷汗。
假设忘情药效散去,在仲堇的柔情蜜语下,殷千寻再度动了情,她们二人天雷勾地火,一刹那情意相融难以自控,鱼水相欢……
按照情劫的设定,岂不是会当场被雷劈死?
第22章 为何还会如此,嗯?
好容易,仲兽医馆熬到了开业的这天,门前听取鸡鸣一片。
庄婶特意,从莽原背了一笼子身体康健的母鸡过来,声称要给仲医生壮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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