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当年那个馊包子也抢着吃的小丫头,如今倒是人模人样了。”
听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从此人口中说出,公主一愣,脸上一阵青白,还未发作,又听她道:“你既然唤她阿堇姐姐,照礼数,也该叫我一声千寻姐姐才是。”
“千寻姐姐?”公主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甜腻的假笑。
“千寻姐姐生得这般天仙模样,性子又如此…别致,本宫也很是喜欢…”
“喜欢也忍着,横竖是你求不来的。”
若论哪个人嘴巴更毒,风澜苑的这位自然更胜一筹。
公主句句吃瘪,终于沉了脸色:“给我拿下这对野鸳鸯!记着,留活口!”
“遵命!”侍卫们齐声应和。
仲堇袖口微颤,几道银光闪过,话音刚落的侍卫们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然而身后,数十名侍卫又如潮水般涌来。
仲堇后退了两步,贴近殷千寻,低声道:
“银针不够了,不宜与他们纠缠太久,我们寻机会逃走便是……”
她递过几枚银针,却不见对方伸手来接。
疑惑着转头,正撞进了殷千寻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暴雨前的海面。
……
这是怎么了?那双眼睛里好似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暗流,叫人看不透彻。
“千寻?”
仲堇开口唤她,然而话音未落,预料之外的剑鸣忽起,殷千寻手中的剑光已然出鞘。
余光只见一道寒芒如白虹贯日,冲在最前头的侍卫颈间绽开了一道血线。
硕大个头颅飞起的刹那,断面喷溅的液体在空中凝成了妖异的红色薄雾。
转瞬之间,殷千寻已化作一道赤色闪电刺入了敌阵。
那柄平日静止如冬眠白蛇的软剑,此刻骤然化为一条吐信的银蟒,掠过的每一处,必带起一蓬磅礴的血雨。
剑刃起初通体泛着银光,渐渐染成了猩红,最后竟被浓血浸成了玄铁般的乌黑。
仲堇僵在原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胸腔里沉甸甸的,像是被人按进了一口幽深的井水中,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潮湿的回音。
半仙的谶语在耳边一声声炸响,震得她心脏发麻——“杀戒一开,永堕蛇身……”
这话本该是刻在殷千寻骨子里的禁忌,可眼下,她这突如其来的疯魔般的杀意是从何而来?这不是……在自毁么?!
仲堇昏昏沉沉抄起地上的一柄长剑。
既然殷千寻的杀戒已开,再无回头之余地,她也只能把自己填进去,能多揽一份是一份,横竖都是孽,不如往自己身上引。
她持剑冲进战阵,拼命地抢在殷千寻前头对侍卫们出手。
刀刃劈开血肉的感觉像斩进浸透水的棉花,闷闷的,连惨叫都听得不真切。
然而不过是蚍蜉撼树——眼下,殷千寻杀意太强,杀招凌厉、狠辣、迅猛,且招招致命,完全不是现在的仲堇所能阻拦得了的。
难道是这些日子遭遇了什么事情吗?怎么看都像是在哪儿憋了一肚子的戾气,到这儿发泄来了……仲堇想不透,也没工夫想。
除了担忧殷千寻下一秒会突然变成一条蛇之外,眼下,侍卫们仍在一波波涌来,像是永远杀不完的蟑螂。
渐渐地,仲堇的手臂越来越沉,开始力不从心。解了几次蛇毒的身子,本就未完全恢复,反应能力也弱了许多,稍有个不留神,腹部便挨了一记狠踹,吃痛的身子往下一沉。
她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喉间一股腥甜上涌,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殷千寻闻声回首,正见一柄利剑朝着仲堇劈下来。
红影倏闪,她手中的剑光往上一挑,那意欲刺向仲堇的侍卫,顷刻间身首分离。
一颗新鲜头颅带着血线,径直飞向了公主,而后不偏不倚落入了公主的怀中。
颅内喷涌的鲜血在金缕衣上晕开了大片猩红。
原本好整以暇的公主被这飞来横头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张牙舞爪推开了这玩意儿,华贵的衣袍上已是一团红色污浊。
殷千寻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些蟑螂根本灭不净,也腻了,该换个目标了。
她的剑尖突然转了个弯,直直抵向了公主的眉心,寒光逼人。
惊魂未定的厉宁公主瞳孔又骤然扩大。
她明白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她不该呆在这里看戏——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女人不是仲堇,与自己没有半点子情分,更不会顾忌自己是什么九五之尊……
死亡的气息拂过眉心,公主决绝地闭上眼,眼睫轻颤,红唇微抖。
自然是不甘心,可挺直的脊背却始终丁点儿未弯。
她等着那柄冰冷的剑刺穿自己的头骨,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惶惑着睁开眼。
好家伙,漫天的狗粮扑簌簌,砸在她脸上。
仲堇从身后紧紧拥住了殷千寻,染了血的手指深陷入对方腰间的衣料。
此时此刻,在血腥味漫天的凶杀案现场,仲堇贴在心上人耳边呢喃:“够了……”
“若你要出气……发泄……也该杀够了……”她每说一个字,便有血流从嘴角汨汨而出,淌在殷千寻肩上,一袭红纱洇成了更深的暗色,“我们……走吧……”
一声声低语混着血气,缠绕在两人之间。
殷千寻剑势一顿,剑尖颤了颤。
“好。”
然而话音方落,她的剑锋又倏地下移,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公主的肩头,又在狠厉抽离时带起了一串晶莹飞舞的血珠。
等侍卫们回过神来,只见红衣翩跹间,两道红白相融的影子已掠过琉璃瓦,转瞬消失在宫墙外的暮色里。檐角的铜铃被风引得叮咚作响,似给这场杀戮奏了终曲。
公主颤抖着跪在血泊中,捂着的肩头钻心地疼,心头却燃起一团异常灼热的火——若能把这个女人拢来为自己冲锋陷阵,何愁疆土不扩?
她狠狠挥开冲上来搀扶的侍从,嘶声喝道:“废物!还不去追!”
第53章 从门板一路跌跌撞撞,吻到了床榻上。
夜色如墨,骏*马踏碎了郊野的寂静,扬起细碎的沙石,打在道旁的荒草上。
殷千寻攥着缰绳的手有些麻了,渐起的月光在手背上慢慢凝出一道道青痕。
仲堇静静地在她身后,一双细长的手臂藤蔓般禁锢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每一次呼吸都挟着微微的热意,随着马背起伏的节奏,钻进她的后颈。
皇城的追兵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铁蹄声如附骨之疽,隔着一层薄雾,清晰可闻。
没脑子的东西——上赶着送死来了。
殷千寻心中掠过一句轻嗤。换作几个时辰前,她那柄剑刃又该饮血送他们一程。
可此刻,仲堇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染着药香的温暖顺着脊椎攀上来,竟将她一团杀气渐渐给融化殆尽了。于是只管策马,在陌生城镇的郊野之间似无目的地穿行。
青石板路上马蹄声脆,转过七道弯,掠过最后一个界碑时,招人厌的蟑螂们终于远远甩在身后。
身下的马渐渐放缓了步子,湿漉漉的鼻息翕动着,在寒夜里喷出团团白雾。
然而腰间的那双手,却丝毫没有要松下来的意思,反而越箍越紧,像是恨不得嵌进去,一寸寸填补这几日分离的空缺。
她的手搭在仲堇腕上,轻轻拨了拨,没拨动。
侧过头,鼻尖擦过身后人的额角,只见她闭着双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被月光投下朦胧的阴影。
是睡过去了,还是……?
手心摩挲过仲堇微微隆起的手背筋脉,曲起指节,在上面敲了敲。
“松手,”她轻声道,“你要勒死我了。”
“嗯…”仲堇的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应,手臂却陡然收得更紧。脸顺势埋进她颈窝,温热的呼气钻透衣料,一路燎进肌肤深处,灼得她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殷千寻攥住缰绳的手指微微泛白。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唇间挤出一声:“你——”
“我好想你…”
仲堇将脸更深地埋进殷千寻的肩窝,声音闷窒,从层层叠叠的衣料深处渗出,绵软而潮湿,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往心里坠。
殷千寻的脊骨微僵了片刻,才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却极淡,好似雪末擦过刀刃:
“今儿是吃了坦腹草么。说话这般露骨。”
……
这语调,有一丝不寻常。
往常的殷千寻若听到仲堇讲了这般情话,早该得意地像只偷了腥的猫,尾巴都要翘到七彩云端上去,定还不忘讥诮地调侃她两句:“你才知道想我?”
可此时,她的声音却清淡地近乎陌生,甚至有几分倦怠的忧郁。
仲堇仰起脸。
方才隔着衣料,殷千寻只觉得肩头一阵阵发潮,这会儿才听真切——仲堇的声音里分明裹着细细的颤意。
“千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殷千寻不作声,只是望着前方,眸色比夜色还沉。
仲堇只能望见她半边侧脸,月光在挺秀的鼻梁上投下一线微弱的光,如刀锋上的冷痕。
“为什么这样问?”殷千寻终于开口,嗓音极轻,一粒沙坠入深潭,半分涟漪也不曾激起。
“你方才…开了杀戒…”这几个字沙哑而破碎,字字都含着血味。
殷千寻却笑了。
笑声轻轻脆脆,像瓷片刮在青石上,又艳又冷:“是啊,那又怎样?”
她抬手,指尖闲闲地梳过马儿的鬃毛,顺势轻轻一旋肩膀,不着痕迹地从仲堇的怀抱中滑了出去。仲堇的下巴倏然失了依靠,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僵在那儿,凝望着殷千寻的身后,感觉喉咙被棉絮堵死,声音涩得刺耳:
“那半仙说过…杀戒一开,永堕……”
“哈,”殷千寻的笑声更不羁了,“那老太太的话你也信?”
确然,半仙向来不大靠谱。
可殷千寻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仍莫名叫仲堇五脏都揪作一团。
她的手自作主张地攥住了殷千寻腰后的衣料,指节泛白:“然而……”
“再啰唆一句,我把你掀下马去。”殷千寻音调微提,带着些许的烦躁。
她手肘往后一顶,想要挣开仲堇的手。哪知她靠得极近,这一记肘击正捣在她胸口。
“噩。”
一声闷响之后,身后骤然清静了。
然而沉默不过须臾,忽听一声抑制不住的哗的一下,温热的血呕在了殷千寻的背上。
“……”
殷千寻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又好气又心……
心疼?怎会。
这人当真是越来越虚弱了,动不动就碰瓷,给她表演苦肉计。
她沉沉吁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燥意被压成细碎的无奈,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好了。”
她侧过脸,余光斜睨着仲堇,眼尾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哪里就堕成蛇了?”
而后,她忽然翘起嘴角,眼尾荡出几分轻佻:“要不…你摸摸看?”
这最后一句的声调,尾音微微一挑,带着久违的蛊惑,勾得仲堇心里一动。
原本揪着衣料的手终于松了劲儿,顺着腰线向前游走,而后慢慢地,慢慢地,环拢,收紧,从后面将殷千寻整个圈抱在怀里。
她感觉到殷千寻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才渐渐放松下来,柔似无骨地沉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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