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听到平安派要派人去参加令狐李五十大寿寿宴的消息后,立刻找借口下山去道观打听情况,果然就收到了乐壹的这封信。
“腊月初三,安都云通镖局,速来看热闹!等你哟!(≧▽° )”
信中他语气轻快,活泼中透着自信。
字写得歪歪扭扭,眨眼笑脸倒是画得挺标准。
“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林参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冷茶,一口闷下肚。
但胃里冰凉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觉得放松一些。
他用力按着太阳穴,满脑子都在想:我的祖宗啊,你知不知道这场寿宴有很多人在等你这个鳖入瓮。
林参明白他是想给令狐李制造恐惧,最大程度达到折磨他的目的。
可乐壹总仗着自己有横行天下的团队和实力,从不考虑太多。
这么些年他带人到处耀武扬威,自己倒是玩儿得潇洒,林参可没少替他捏把汗。
林参在心中掐算了算日子。
五天前冬至,今天冬月二十六,距离腊月初三只剩下七天,而乐壹的大部队还没有抵达安都,只派了一个轻功较好的先行散播传单。
短短七天,林参没有把握一定能提前联系到他。
若要帮他,只有一个办法——参加寿宴。
想到这一点,林参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白蝉要一个代表平安派前去参加寿宴的名额。
不然直接过去的话,没有请柬,很难光明正大进去观察具体情况。
可他一打开门,就被花卷招呼着喝蛋花汤。
温语将一大盆鲜美的紫菜蛋花汤端到石桌上,何竹随后抱来碗勺。
两个姑娘提前就扫干净了石桌上的雪,一边招呼林参一边哈冷气。
“大师兄!快来喝汤暖一暖身子!”
零零星星的飘雪不知还要下几时,几点雪沫飘到暖汤上空,顿时就被热气蒸发成了雾。
林参五指相互搓了搓,感觉确实有些冷,便坐过去与大家一起喝汤,打算等会儿再找白蝉商议。
林拾星盛好的第一碗汤就推给他,轻声细语地说:“裤脚我已经补好了,待会儿给你送到屋里去。”
林参捧住碗,心里和手里一样热乎,“嗯,辛苦了。”
何竹坐下又开始算账,“大师兄,月底了,我们还剩七钱,厨房里食材倒是还多,吃的不愁,可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我想着该给大家置办几床厚一点的被子才好,不然夜里冻得都睡不着。”
林参喝了口汤,随口答应,“买呗,一直都是你管钱,问我做什么。”
何竹听见他这话有些无语,“大师兄,你心里有事儿吗?怎么说话这么不走心?七钱!哪儿够啊!”
林参端着碗抬起目光,淡定看了他一眼,“哦,那我也没办法。”
何竹:……
何竹“切”他一声,“就知道问你也白问,我还是去找傅雪师姐借吧。”
温语翻着白眼附和道:“我说的吧,你就不该问他。”
林参一边喝汤,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年轻小伙。
一个高高瘦瘦,头发全盘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模样看似清爽利落精明会算,但眼神却清澈单纯。
另一个十句话八句都在翻白眼,一言不合就要怼人。
为了干活方便他剪短了长发,只留后面一撮狼尾,蓬松炸开的短发更符合他雷厉风行的脾气。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挤兑林参,但林参不生气,反而觉得他们怪可爱。
毕竟这些年,小七宗多亏他们两个小男子汉照顾着,林参才能落个清净,方便专心扑在寻找黑袍神秘人的事情上,以及守着周禧。
“行了,别拆东墙补西墙,七钱够你买四床被子,你们四个分就是,我和林甘的不用买。”
何竹滋溜沿着碗边嘬了一口汤,闻言鼓大眼睛说:“你倒好商量,但师父要是知道我们都有新被子,就他没有,那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花卷:“是啊大师兄,别说师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不管你。”
温语:“实在不行你带着你的被子挤我们床上来,咱仨抱团取暖。”
林参喝着喝着,听见温语这话猛地被呛了一口。
“咳……”
他努力忍下去,用手背挡住口,轻轻咳了一声,略微心虚道,“不用……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
何竹:“屁话!你以前天天带着希妹睡!”
温语手指轻点碗口,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咱俩自然不能跟希妹比。”
林参低头扶额,揉了揉眉心,“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们能不提吗。”
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师兄!师姐!大师兄!你们在吃什么?”
第15章
周禧推开篱笆跑进来,脚步欢快。
脑袋后高高的马尾发里掺着几根细细长长的麻花辫。
随着他蹦哒,马尾和辫子甩来甩去,束发用的绿色丝带点缀其中,走到哪儿都能散发出青春灿烂的气息。
经时间雕刻,自小就精巧的五官更加明艳独特。
鼻梁高挑却不过分突出,眉浓而不喧宾夺主。
脸型轮廓流畅柔和,似水墨画中最完美的一笔成型。
肤白如玉,眉清目秀,标准小鹿眼灵气丰盈。
浑然天成的美丽,不加任何胭脂俗粉修饰,却足以摄人心魄。
以至于扮作女子十一年,神不知鬼不觉。
“啊?就喝汤呀?”
他上前架住温语和何竹的肩膀,凑到桌边一瞧,光闪闪的眼睛忽然就失落地黯淡下去,“我中午没赶上大一宗开饭,还想着来你们这里蹭点吃的。”
说完肚子配合着叫了一声。
温语耸肩顶开他的手臂,故意表现出十分嫌弃的样子皱眉道:“你能不能有点女儿家样子,别整天跟我们勾肩搭背的。”
周禧抬眸瞥了眼兀自喝汤的林参,抿抿唇笑而不语。
花卷往林拾星那边挪了挪凳子,拍拍空余位置示意他过来,“希妹,来这儿坐,我给你多盛点儿紫菜和蛋花。”
周禧失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地坐了过去。
但见花卷真的实在,直接将整盆紫菜和鸡蛋花都挑出来给他盛进碗中。
周禧忙接走碗,又开心又为难道:“这么多够了,总得给你们留一些。”
这会儿林参已经喝完了半碗汤,身体感觉暖和许多,于是放下碗,起身准备离开,“我出去一趟。”
周禧手中舀满鸡蛋花的调羹刚送到嘴边,见林参要走,立刻将调羹丢回碗里,快速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去哪儿?!”
林参起身要走的动作被打断,转头看向他,顺手为他拨掉落在肩膀上的雪花,“下午不用练功吗?”
周禧眼睛微微疑惑地睁了睁,停顿片刻才回答,“上午也没练功,都在扫雪。”
说完,他凝视着林参的眼睛,期待林参回答刚刚被他忽略过去的问题。
然而林参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轻微牵扯嘴角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去。
周禧抓着林参的那只手慢慢松开,感受着厚重的毛呢袖子从手心一点点滑走的感觉。
十一年了,他总觉得林参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他。
每当林参出现这种答非所问的情况,八九不离十就与他的秘密有关。
但周禧从没想过去探究林参的隐秘,只是期待有一天林参能够亲口告诉他。
他重新拿起调羹,没再多问,低头含住调羹时一抹短暂的苦涩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对面何竹敲了敲石桌桌面,看着周禧问:“希妹,听小六宗的人说,这次月末会武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像有很多赏钱,是不是真的?”
何竹怕小七宗吃不饱,睡不暖,所以每次遇上和钱有关的事情,总会多留意一些。
而比起小六宗的消息,他还是更相信从大一宗过来的周禧,因此迫不及待打听。
周禧咽了口蛋花,双手端举着碗,随口答道:“对,消息没错,是跟我们同城的另一家门派——云通镖局送来的赏银。”
刚走到篱笆边的林参听见这话,脚步当即停顿在原地。
何竹兴趣更浓,上半身贴着石桌朝周禧面前抻,眼巴巴问:“那这赏钱怎么挣呢?”
周禧伸出一个指头朝他摆了摆,“这钱可不好挣哦,要先在月末会武胜出,再下山去参加云通镖局的寿宴,能活着回来的话,就能拿到八成赏银。”
花卷震惊且不理解,“啊?!参加寿宴?为啥不能活着回来?”
周禧调皮地把头一倒歪向她,马尾尖都甩到了花卷胳膊肘里,“因为魔教捞月谷要去收云通镖局掌门的脑袋,他给的赏银其实是保护费,懂了吗?”
温语喝完汤,把碗推远了些,双手抱臂架在桌边,想了想说:“我懂了,这是云通镖局买命的钱。”
周禧脑袋正回来,朝温语打了个响指,“对咯!所以我们就别想啦,这钱呐,不好挣。”
何竹失望地垂下眼皮,“唉……”
这时,林参默默走回来坐回原位。
众人手里的动作缓缓停止,几双目光齐刷刷狐疑地看着他,视线跟随他移动。
林拾星:“大师兄?你不走了?”
花卷:“你又回来做什么?”
温语:“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莫名其妙要走,又莫名其妙不走。”
周禧更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大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参的目光隐隐有些空洞,眸子里一派云淡风轻,“刚刚想去如厕,现在又没感觉了。”
众人:……
他端起半碗没喝完的汤,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希妹,你说要先在月末会武胜出才有资格去参加寿宴,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林参举动奇怪,但周禧没想太多。
“对抗魔教,自然得由武艺高强的弟子前去,不然纯去送人头有什么意义呢。”
“是按个人排名?还是按宗门排名?”
“都要看,宗门排名第一的宗师可以带三个本门弟子前去,而会武第一的个人也能带三个同门。”
林参轻咬碗沿,手指不经意摩挲碗底,若有所思,心想:若按这般规则,自己怕是得不到参加云通镖局寿宴的机会,除非说服白蝉开后门。
他藏下心思,没再问了,回过神一口气喝掉剩下半碗汤。
一直不参加话题的林拾星忽然低头说了一句,“魔教真是可恶。”
这句话点燃了年轻人心中的热血。
温语当即一拳砸在桌面上,附和道:“就是!他们在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作乱不算完,如今都敢祸害到天子脚下!真是一群牛头马面!恣睢暴戾的害人精!”
盆里的蛋花汤被震得跳动起来,荡出一圈圈油光波纹。
何竹亦道:“早晚会有一道雷劈下来收了他们!”
林参略略垂下眼眸,神色平静,轻声提醒道:“不要妄议江湖之事。”
花卷不想搭理温何二人,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然而没有眼力劲儿的两个男儿满腔愤慨,滔滔不绝。
温语站起来,单脚踩在凳子上,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边,义正言辞道:“林拾鲤,你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了,管我做什么!我等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不平之事明鸣冤!”
林参沉眸瞥他一眼,“你手指不疼吗?”
温语本来不觉得疼,听林参这么一提醒,忽然就发觉刚刚确实敲得有些重了,指头都红了。
于是悻悻地坐回去,甩了甩手指。
忍了他好几句话的花卷翘起二郎腿,双臂一抱,冷嘲热讽道:“嘁,人家捞月谷主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捏扁,你也就只敢窝里横,有本事去乐壹乐叁面前说这些话。”
林参默默放下碗,双手撑住额头,把脸埋了下去。
温语挺高胸膛,被嘲讽却并不羞愧,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这不是谁强谁有理的世道!就算我只是个平庸的伙夫,我也可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正义!”
说完他忽然推了一把林参,挑了挑下巴说:“大师兄,这可是你教我的。”
林参撂下双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嗯,对。”
周禧在他身边自顾自吃紫菜蛋花,时不时小心观察林参的反应。
他看出林参很无奈,却又不知无奈在哪儿。
这声“对”,有种硬着头皮说出来的感觉。
花卷不服,反驳道:“捞月谷每次杀害的门派都有作奸犯科之嫌,而且曾与捞月谷有血海深仇,所以乐壹大侠是在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何竹:“花拾颜,先生教的道理你是全忘了呀,大桓有大桓的律法,轮不到江湖人士去惩治罪恶。”
林拾星亦小声道:“那些门派中总有无辜之人……”
花卷一时间无话可答,只能气呼呼吐气。
温语趁她语塞继续怼道:“你们女人都这样,就喜欢给自己凭空捏造帅气又强大的崇拜对象,瞧那大魔头长得好看就连是非善恶都不分了,呵呵!!”
周禧忽然把手高高举起来,“不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与魔教势不两立!”
闻言,林参眸子压得更低,幽幽偏头瞪向周禧。
旁边又有个林拾星弱弱举起小臂附和,“我也是,与魔教势不两立。”
这下更令林参心情郁闷,滋味复杂……
花卷左右看了看周星二人,气愤道:“你俩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林拾星避开她的视线,“大是大非面前,嗯……关系再深也不能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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