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禧前一秒乖乖答应的挺好,下一秒却道:“我现在打不过,等我长大了再找他们算账!”
林参:……
二人回到小七宗时,黄昏颜色正浓。
林拾星下课回来,帮另外三人运了菜籽。
有她帮忙,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把所有菜籽都运了回来。
花卷抽空洗了个澡,走出浴室却见温语和何竹累瘫在台阶上就地躺着,林拾星在屋子里做功课,谁都没去做饭。
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累了一天还要饿肚子呗?
恰时林参走进来,院子里三双眼睛都哀怨地瞪着他。
但在看见周禧手里的食盒后,他们又齐刷刷冲上前,六眼放光!
花卷:“大师兄!你哪里打的饭菜?!”
何竹:“哇!大师兄!还算你有点良心!”
温语:“呵呵,良心是有,但不多。”
林参放下周禧,接走他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一层一层打开。
大方的傅雪给他们装的都是硬菜,层层有肉,最底层的香米饭也是压得满满当当,实实在在。
孩子们越看,眼里的光越亮。
这次倒不用林参吩咐,花卷自觉就去拿碗筷。
林参朝西边喊了一声:“拾星,出来吃饭。”
尔后向林甘房间走去。
一开门,冲人的酒味扑鼻而来。
林甘不在屋里,但是正从院子外走进来。
看见满桌佳肴,他直接上手捏着吃,一边嚼还一边没心没肺地问:“呦,这不是大一宗的菜吗?你们去大一宗要饭了?”
闻言,围在石桌边的何竹与温语幽幽看向林参。
林甘见他们表情不对,嗦指头的动作也缓缓滞了下来。
林参砰一声摔上门,沉着眼皮面无表情道:“爱吃不吃。”
温语何竹低头面面相觑。
此时不知情的花卷抱着几副碗筷跑过来,大声吆喝着:“开荤了开荤了!”
于是其他人摸着台阶就下,装作很忙地互相分碗筷。
何竹:“来来来,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是她的。”
温语:“我有了谢谢。”
何竹:“嗷,好的好的。”
林甘一螺丝敲在何竹头上,“老子还没有呢!不晓得先孝敬师父吗!”
林参默默吭哧笑了一声,旁人没看见,周禧却是认真看在眼里。
他跑过来,牵起林参,把林参从房间门口拉回石桌边,蹦蹦跳跳地喊:“吃好吃的咯!”
向来都是林参牵着他走,这次被他牵着走,感觉很奇妙。
静如死水的心,似乎突然有了一个漩涡。
七人坐下来,刚好围满一整个圈。
林甘被温语打了一筷子后,变得规矩起来,不用手抓也不喷唾沫星子了。
他不怕林参,但就是怕温语。
这副怂包模样逗得花卷哈哈大笑。
恰时温柔的夕阳照在小七宗院子里,菜籽香从后院飘过来,欢声笑语之中,倒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夜里,温语何竹林拾星洗完碗后轮流去洗漱。
林参和周禧端着一个碗敲响花卷房门。
“进。”
得到回应后,二人推门走进去,一眼便瞧见花卷坐在烛台边补习功课。
花卷的目光迅速从林参脸上移开,心虚又惭愧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林参坐到她身边,拿走她手里的笔,一边说:“我们可以没有本领,但一定要知道怎么做人。”
说着示意小周禧把碗推到花卷面前,并兀自放下毛笔,拿起碗旁边的刷子,“不是说不读书就一定会长成坏人,但读书能让你们更清晰地分得清善恶是非。”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顿,视线无意落在烛光中,似乎顺着氤氲的光线看见了某个故人。
这些话,是当年乐壹逃学时母亲一边揍他一边说的话。
林参在一旁听着,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爹娘都不识字,作为卖油的生意人,就算家财万贯也是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们对子女的第一期望从来都不是学多少重子规啼,而是把该读的书都读了。
这份执念,如今也被林参强加在了小七宗这几个孩子身上。
经过今日一整天的辛苦劳作,花卷明白了他的苦心,认真答应道:“大师兄,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逃课了。”
林参从过往思绪中淡淡回过神,用刷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的透明浓稠物,温声道:“这是芦荟胶,你今天晒了一天,脸都红了,涂点这个再睡吧,别一早起来烂了脸跟我闹。”
花卷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忽然一把抱住林参,惊喜大喊:“啊!大师兄你最好了!”
林参吓得连忙把她推开,蹭地站起来,“多大的姑娘了,注意点分寸!”
花卷咬了咬下唇,搓着手道:“晓得了晓得了,嘿嘿。”
林参瞧着她这副乐观派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喜是愁。
“唉……”
院子里又响起林甘唱戏的声音。
“小~女儿~年芳~三八,娇花~~似玉~~,中元~夜~诉~哀肠~”
戏腔悲怆,藏着哀默,没有经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人断是听不懂其中情绪。
别说其他孩子了,就连林参都听得似懂非懂。
这一夜的月亮,清光浮浮,格外通透。
林参负手站在房间门口,水袖搅弄月影在他平静的眼中起起落落。
西边两个房间接连熄灯,林甘也终于不再唱了。
他还是伴着一坛老酒,和一个艾草味的扩香木,烂醉在月光下的摇椅中。
屋里周禧软乎乎地呼唤林参,“大师兄,睡觉觉啦~”
“嗯。”
林参转身进屋,心想明天还要脱籽晒籽,后天碾碎,大后天蒸籽,大大后天……
祖传本领不能丢,就算已经炉火纯青,仍需努力练习,勤加巩固才是。
等菜籽油压制出来,就能带小七宗下山下顿馆子。
第14章
林参自制的菜籽油卖了钱。
周禧有白蝉亲自教导,在月末会武比试中拿下第一名。
虽然最后还是拮据了些,但总归是饿不死,再省一省,也不至于不体面。
油菜的季节过去以后,林参存了七坛油,缺钱就拿出来卖。
蜂箱里取出的蜂蜜比较少,林参不舍得卖,想留给小七宗的孩子们做糖水喝。
等到下半年,寒露时节,开始播种下一批油菜籽。
油菜凌寒孕育蕾芽,熬过一整个冬季,岁聿云暮,一元复始,待开春,疯狂生长,时至盛夏,便又是一轮丰收。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林参的空闲时间,还像以前一样,在大一、二、三、四、五宗,小六、八宗附近观察,尤其是大一宗。
目的是寻找两次出现在雨夜的黑袍神秘人。
那人使用的轻功就是“双椿绕菏”。
林参让他跑了两次,断不会认错。
据白蝉介绍,“双椿绕菏”共有三本,分上中下三册,普通弟子只能学上册,在平安派待够八年以上才有资格学习中册。
虽说这些学过中册的弟子已经小有所成,但将来不一定会继续留在平安派,所以如果光认“双椿绕菏”的话,那人还真不一定在平安派。
可林参确定,黑袍神秘人的“双椿绕菏”几近顶端,绝不是简单学了两册就能达到的境界。
而学习下册的条件,是要承诺永远留在平安派,或担任宗师,或协助宗师管理弟子,是为——副宗师。
若有人学完上册偷偷离开,也一定会被掌门用特殊的留香印记所找到。
不肯回来的话,则废其武功,以免其祸害江湖。
白蝉翻遍宗册,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遗落在江湖中且学习过完整的“双椿绕菏”的弟子。
因此,黑袍神秘人,必在平安派。
可两个雨夜,所有宗师和副宗师都有不在场证明。
林参想不通这其中缘由。
只有两个大胆的猜测。
一,平安派里不止藏着一个荣王组织成员,他们相互作假证,伪造不在场证明。
二,黑袍神秘人虽然会“双椿绕菏”,但实则并非平安派弟子。
有人偷偷泄露了门派武功。
不过两个猜测都遭到了白蝉的强烈反驳。
依他所言,一般人学习“双椿绕菏”至上等境界,短则十数年,长则一辈子。
饶是目前十八位宗师副宗师,包括白蝉自己和他的师叔在内,并没有几个人练到了林参所说的那种境界。
何言偷学者?
而作为林参唯一信得过的人,他还能拍着胸脯保证,他的这些宗师弟子,大多出自内门,底细干干净净,没人和荣王有过任何交集!
林参好几次差点问他:难道那个会双椿绕菏的黑袍神秘人还能是鬼不成?!
这边线索中断,另一边乐贰还常借道观传信,训斥林参办事不利。
“找个人找这么多年没有半点头绪!你是乐不思蜀了吗!!实在找不到给我滚回来!!!”
林参内心郁闷,却也无从可倾诉。
他只能继续留在平安派,等待那人露出马脚。
尤其总喜欢出现在周禧身边的人,是林参的重点观察对象。
那人若真是荣王手下,一定会怀疑周禧的真正身份,他怎么会忍得住不去接近呢。
可惜林参将周禧守得那么死,却没发现他身边出现过任何有异常之人。
非说周禧身边最不正常的一个,也就是林参他自己了。
*
小七宗空无一人时,林参会偷偷静坐练功。
有人在呢,他就溜到后山,窝在藤椅里独自晒太阳,拉琴。
一把坏了又修的二胡用了很多年,质量到底是比不上家里那把“鲸骨琴”。
不过无所谓,能拉出音调打发时间就够了。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几件换着穿的浅绿色圆领袍派服,又穿了十一年。
都穿破旧了。
林拾星在屋子里为林参缝补裤脚处的一道划口,手里针线从干净却又古旧的棉布中一次次穿过,绕来绕去,终于绣成了一朵黄蕊梅花。
就和窗外雪中的梅花一模一样。
少女抬起头,揉了揉肩膀,放下补好的裤子,走到梳妆台前整理发髻,再梳一梳打结的披发。
铜镜里映出的妙龄女子,樱桃小口,细柳瘦桂,偏就脸蛋肥嘟嘟的,估摸着都过十八岁了,却像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
花卷忽然从屋外闯进来,一只手提着不规则的毛绒裙摆,另一只手里的梅枝上残留着清雪。
“小五!你看我把这花摆在哪里好看!”
她找了个青花瓷瓶将梅花插进去,在屋子里各个角落都试着放了一遍,试图找到最完美的点缀之处。
凭借高挑的身材,她还尝试将梅花高高放在柜子顶上,于是踮着脚尖努力去够。
恰时寒风裹挟雪花吹入屋内,撩动不规则裙摆紧贴女子腰身,勾勒出一个丰神绰约的曲线。
林拾星站在梳妆台前回头看向她,“三师姐,我觉得,放那么高大概不合适。”
花卷听罢果断放弃了。
主要是吧,她虽然比一般女子高些,但也确实够不着柜子顶。
她双手握着花瓶又想了想,最终决定就放在梳妆台前的窗户下。
一推开窗,窗外梅树的花枝刚好就在延伸在花瓶附近,仿若外面的花枝长到了窗户里面。
“大师兄!”
花卷看见林参从院子外走来,倾身探出窗外朝他打招呼,“你在藏什么呢!是好吃的吗!”
林参一只手背到身后,捏紧了手里的信,目光轻飘飘望着自己房间那边,并没有看向西侧窗边的花卷和林拾星,对花卷的问题也只作简单回应,“不是。”
他用竹节做的夹子简单夹着半束长发,其余尽数披散在身后,额前碎碎的刘海时不时被风吹动,将棱角分明的脸修饰得柔和了些,更显随性。
走到屋子里,关上门,风雪一瞬阻隔在外。
“呼……”
他靠在门后,微微仰头,长长吐出的寒气凝结成白雾。
信被他丢进炭炉里,在扬起的火星中迅速扭曲着化为一滩灰烬。
“腊月初三,安都云通镖局,速来看热闹!等你哟!(≧▽° )”
就在五天前,冬至当日,随着太光十八年第一场雪落下,飘落在安都大街小巷上的还有无数白色传单。
那些传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十四年言出必行,腊月初三,捞月谷前来贺寿”几行小字。
小字末尾皆印有一个青章,章纹图案形似杜鹃俯飞在水面上啄月亮倒影的场景。
一时间,漫漫风雪之中,整个安都人心惶惶!
“是魔教捞月谷!捞月谷要来安都!!”
“他们在西南地区才安生了没几年,怎么又要出来作祟!”
“天子脚下嚣张到这般地步,真是无法无天!”
“腊月初三?谁的寿辰?”
“云通镖局——令狐李啊!”
当天,消息传到云通镖局掌门令狐李耳中,他双手捏着白色传单纸条,瞳孔瞪大,双脚颤抖着忽然软下去,噗通跪倒,仰天哀呼道:“十四年了,真的不肯放过我!”
这个五十大寿,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令狐李冷静下来后,从财库中取出半数家产,逐一写信邀约各大江湖门派的高手前来参加寿宴!
然祝寿为虚,保护为实,集结势力围攻捞月谷为重中之重!
金银财宝和信一起被快马加鞭送到有头有脸的帮派之中,各个帮主掌门看完信,皆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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