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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余一手拿花，一手牵着大宝，低头问冯双，“有没有好一点，要不我们打车过去？”
冯双抬头看他，没有听李嘉余在问什么。他只是感觉，刚才看到的让自己心悸的场景像是一场梦。
李嘉余现在不是好好得站在自己身边么……他和他，还有大宝，站在一起，没有别人。
冯双一阵恍惚，自欺欺人地想着。
但梦总有醒的时候，不是么？
第9章
第二天清晨，冯双早早地起床做早饭，他把做好的蔬菜饼端出来的时候，李嘉余已经洗漱好，正俯身看着花瓶里面的芍药花，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
是冯双周末那天买来的单瓣芍药，十几朵花苞陆续开花，花瓣紫红娇嫩，舒展开之后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花蕊，满满一瓶口，开得很热闹。
李嘉余伸手碰了一下，结果碰掉了一片花瓣。
他略显慌乱地站起身，转身撞上冯双的视线，脱口而出，“对不起！”
冯双把盘子放下，走到李嘉余身边，和他一起端详这一瓶芍药，摇头慢声道，“没关系的。这花是前天就开了，也该落了。”
李嘉余皱眉不解，“花期这么短？”
“是很短的。”冯双失落得垂着眼睛，把花瓣捡起来在指尖捻了捻，娇嫩的花瓣染红了他细白的指尖。
花就是这样，开得越娇艳，花期越短。跟绿植不一样。
冯双喜欢花，喜欢看花开，但看到花落时却难免失落。
李嘉余垂眼看他，看他皱眉心里觉得不爽，宽慰道，“花凋谢了就再买。”
冯双心头一动，刚想抬头看他，李嘉余又加了一句。
“反正现在有大棚种植，连冬天也有花。”
“……”冯双莞尔一笑，“好。”
听了早上李嘉余说的话，冯双画了一会儿图就坐不住了，把大宝套上狗绳，拍拍它，商量道。
“我们去买花？”
只要把狗绳套上，大宝自然有求必应，高兴得尾巴甩成电风扇。
冯双早上和李嘉余分食了一大块蔬菜饼，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两颗糖，是之前李嘉余买回来的，他一直没吃完。
带上了药和糖，冯双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买花的时候，他“发病”之后，李嘉余立刻掏出来了药和糖，难道是他一直带在身上？
冯双怔在原地。
他拿起来手机，但这种事他怎么去问，难道要问李嘉余你为什么会随身带上我的必备药？是因为太体贴周到，还是因为别的？
有没有可能……
冯双站在玄关，他抬头看见穿衣镜里面的自己，苍白消瘦的，瘦得穿衣服都显得松垮，眼睛暗淡，唇色发紫，是一个即使再努力，但也只是勉勉强强保持存活的人。
没有可能吧。
李嘉余大步走进办公室，刚把包放下，就有人敲门。是下属来叫他开会。
“老大，今天跟审计团队碰面。”
“嗯，我记得，人到了？”李嘉余低声道，他打开电脑但没坐下，弓着身子撑住桌面，快速地滑动了一遍邮箱，发现没有比会议更紧急的邮件后他才直起身。
“到了，对方项目经理带了两个人来的。”
“走，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里面的人向门口的李嘉余看去。
双方均是一愣。
“李嘉余？”
“好巧。”
坐在对面中间位置的，正是上周末李嘉余偶遇的老同学。王佳佳一身白色职业套装，卷发利落扎在脑后。
李嘉余惊讶也不过是一瞬间，他姿态稳重，和王佳佳率先握手。
“王经理，合作愉快。”
“李总，合作愉快。”
冯双牵着大宝慢悠悠得走着，他午餐是在街边的咖啡馆解决的，吃了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然后一人一狗接着走。
周末那天分明感觉不远的路，但冯双今天走了好久。
直到他找到了这家花店，女店主正坐在阳光里，在黑板上画画，想给自己的店画一个广告牌。
冯双站在不远处，歪着头看她，大宝抬头看他一眼，也学他一样歪着头。
女店主擦了又画，画了又擦，往复两次，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要把黑板收起来。
“你想画什么？”冯双忍不住开口，“我可以帮你？”
女店主转身看见他，认出来他，“是你呀！”
她又看了眼冯双身边漂亮神气的小狗，显得更兴奋了，“哇，你也来了！”
冯双松了点儿绳，让大宝过去跟她打招呼，女店主rua了好一会儿狗头，才想起来跟冯双说话，“今天就你自己么？你男朋友呢？”
冯双一愣，才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李嘉余。
“他今天上班。”
冯双犹豫了一下，浅笑着回答道。
他走近了点，又说了一遍，“你是想画画么？我可以帮你。”
“你会画画？”女店主睁圆了眼睛，问他。
冯双点头，“会。”
冯双把大宝拴在门边，然后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要画的内容，冯双落笔又稳又快，用彩色的粉笔，寥寥几笔画出来盛开的百合，还有葱茸的小雏菊。
左上角的地方还有位置，冯双抬头问店主，“这里画什么？”
店主笑眯眯地看他，“画你喜欢的吧。”
冯双定神片刻，描出来一朵娇嫩的芍药花。
“画得真好！”店主双手紧握在胸口，双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崇拜地看着冯双，“你是画家么？”
冯双觉得自己担不起画家这个称呼，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又按照店主的创意，在花朵间的空隙处写下“欢迎光临”四个字，原本普通沉闷的黑板顿时像变成了一片小小的花园。
“来，过来喝茶。”店主又掂了把露营椅出来，放在店门口的太阳地儿里，然后拿出来一壶泡好的果茶，冲冯双招手。
冯双从黑板前站起身，走过去先把大宝松开，然后去喝茶。
甜甜的蜂蜜柠檬茶，冯双舒服地窝在露营椅里，捧着一杯热乎乎的果茶，喝进去一口，唇齿留香。
“谢谢你。”冯双道谢道。
店主笑着摆手，“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对了，我叫秦百合。”
冯双一愣，指了指不远处的百合花。
“对，就是那个百合。”秦百合笑道。
“我叫冯双。”
两人对视着，秦百合笑得很灿烂，冯双有些不好意思地先错开了目光。
“那天你是低血糖了么？”秦百合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你男朋友看上去很紧张你的样子。”
冯双点了下头，“嗯，我身体不太好。”
“怪不得他随身带糖呢……”秦百合嘀咕了一句，冲冯双感叹道，“你俩感情真好，而且看上去很般配！”
“般配？”冯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们，看上去很般配？”
“对呀！”秦百合很认真地点头，看着他说，“你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原耽走进现实！”
“什么意思？”冯双一愣。
秦百合不欲过多解释，双手合十拍了一下，兴奋道，“很般配就对了！”
冯双走回家时，怀里抱着秦百合送他的向日葵，走神走得差点走错路，被大宝叼着裤腿才找到方向，
他走进家门，把手里的花放在鞋柜上，然后蹲下身抱住了大宝毛茸茸的大脑袋。
大宝还以为他又生病了，着急得想要转过头去看，被冯双拍着脑袋安抚着。
冯双抱着狗呆了一会儿，身上才又积蓄起了力量，他抬头凑在大宝的耳朵旁边问。
“我和你爸爸真的很般配么？”
“会不会她是在安慰我？”
大宝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摇尾巴。
冯双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反正是我先骗了她……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是借住而已。”
“连你……也不是我的狗。”
但最后这句冯双声音压得很小，因为大宝很大概率能听懂。
冯双瘦得蜷在那里也没比大宝体型大多少，一人一狗在玄关处蹭了好一阵，他才扶着鞋柜缓缓站起来，去给大宝放粮。
第10章
李嘉余的工作推进到一个节点，他得到了一下午的空闲。已经连续三周单休之后，在这一个大多数人都在繁忙的周三下午，李嘉余在公司楼下的停车位上，呆坐了片刻，累得他一转眼就要睡过去。
但他隐约记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李嘉余打开手机，拨动了几下微信的聊天页面，看到了冯双的头像。
头像应该是他自己画的，是一朵在黑暗中显得莹白的昙花。
李嘉余忽然想起来，拿起手机给冯双拨过去语音通话。
“喂？”冯双的语气听上去很诧异，李嘉余在工作时间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你没有开扬声器吧？”李嘉余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冯双疑惑道，“怎么了？”
李嘉余语气神秘，继续道，“好，现在从玄关的抽兜里把卷尺拿出来，去书房量一下可以放下桌子的尺寸，二十分钟后我在车库接你去买桌子。”
“……好。”冯双垂着眼答道，他心头此刻甜得能够挤出蜜来，但有些明知故问地又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开扬声器？”
“不带大宝，不能让它听见。”
大宝好像听见谁在叫它的名字，狐疑地抬头左右打量了两下，见无事发生，又趴了下去。
“好。”冯双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冯双在楼下的车库里等来李嘉余的车，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跑车稳稳得在冯双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是李嘉余的笑脸。
“上车。”
冯双愣了一瞬，开门上了车。
出发之前，冯双把手中画的图展开，是他简笔画出来的书房示意图，标注了长宽，还有现在已经有的家具的尺寸。
李嘉余一愣，“大概量量就行，这么仔细？”
冯双习惯干什么事都先画图，他点了点头，“这样看得清楚些。”
李嘉余大概看了一下图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了下自己桌子并排的位置，“我的桌子向窗户的方向挪二十厘米，然后买一个一米四的桌子，并排放。可以么？”
冯双点头，“当然好。”
“对了。”李嘉余正准备开车，想起来，“你有没有坐过我书房的椅子，是我专门买的人体工学椅，你去试试，合适了就再买一把。”
冯双一愣，“我没有试过……那我上楼再试试？”
“好。”李嘉余冲他摆摆手，“我在这等你。”
两人都没有选择强迫症，网上下单买椅子，店里下单买桌子，不到两个小时结束了购物。李嘉余又带着冯双回了家。
李嘉余把车停在车位上，刚才走的时候车库的灯还好着，结果回来的时候就不亮了。
李嘉余皱眉，开口道，“你等一下。”
他说完话下了车，车灯熄灭之后，冯双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无措地眨眨眼睛，车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是李嘉余温柔低沉的声音。
冯双的手掌被人牵住。是李嘉余。
“慢慢来，我牵着你走。”
车库还有应急灯，李嘉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光线对于视力正常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冯双这种有夜盲症的人而言，仅仅是能看到模糊的光源。
李嘉余牵着他的手，走得很慢。冯双觉得自己的心跳是不是太大声，也会被李嘉余听到。
他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到了电梯间灯光才恢复正常。冯双的手被放开。
李嘉余低着头在给物业报修，没有注意到冯双红得不正常的脸色，和乱颤的睫毛。
李嘉余余光看见面前有一道白影闪过，他下意识地抬头把冯双护在身后，结果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只长毛的白猫。
“啊……”冯双在他的身后感叹道，“是你呀，小猫！”
冯双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这只漂亮小猫了，这时碰上了心里有些激动，他拽了下李嘉余的手臂，跟他介绍道，“就是这只猫，我跟你说过的。”
李嘉余想了想，才隐约记得冯双在小区里认识了一只据说很可爱的小猫。
“就是它啊。”
白猫在不远处停下，它坐立着，灰扑扑的大尾巴盘在脚边，一双大眼睛像是玻璃珠子一样好看，它看着面前的两只两脚兽，没有害怕，只有好奇。
“是不是很漂亮？”
冯双很喜欢这只猫咪，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这只猫也向前走了几步，一人一猫对视着，冯双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想去摸它。
“冯双，别……”
李嘉余向前一步，刚想劝阻，却见那只猫咪像是受了惊一样，弹跳起身，在冯双的手臂上飞快抓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了。
“啊……”冯双吃痛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他看了眼手臂，又看了眼猫咪逃走的地方，满眼委屈。
李嘉余心头一紧，过去把冯双扶起来，看他的手臂。
纤细的手臂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冷白的皮肤像是没见过阳光一样苍白脆弱。猫抓过的地方原本只有一道红印，但转眼间就渗出血丝，很长的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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