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青为了省电费,在图书馆闭馆后摸黑走回阴冷的宿舍,那会,她搬出来住了几天,邹痕又打电话叫她回家。
她踩着积水避开墙根乱窜的老鼠,骑着自行车冒雨回家,那天,她住在邹痕个人房子里,卧室沙发上,地上铺满整块波斯手工地毯,落地窗外是270度江景,睡前还有专属营养师送来燕窝甜品。
当黎若青在快餐店端盘子被烫伤,咬牙用廉价烫伤膏涂抹伤口时,邹痕正在自家私人医院接受法国美容师的皮肤护理,连指甲都镶嵌着碎钻。
这种差距在她们相遇时尤为刺眼。
某次慈善晚宴上,黎若青的一个男同学作为勤工俭学的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不小心撞到邹痕裙摆。邹痕那件高定礼服上缀满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簌簌掉落,价值抵得过那人全家十年收入。
而邹痕只是优雅地抬手整理珍珠发饰,漫不经心地说“下次小心”,仿佛打碎的不是水晶,而是路边廉价的玻璃渣。
她对谁都那么宽容,除了对自己。
黎若青醉倒在沙发上,意识突然坠入黑暗里。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手机铃响。
手机屏幕突然泛起幽蓝的光。邹痕的名字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像是深海中摇曳的磷火,又像是少年耳尖若隐若现的红晕。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细碎的海浪声,混着一声低笑:“怎么,想我了?”
黎若青趴在教室后排课桌上时,老旧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作响。
草稿本上未写完的数学题洇开墨痕,桌洞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邹痕的名字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她发梢晃动的珍珠发卡。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沙沙的雨声,混着一声轻笑:“若青,下雨了,快来接我。”
意识突然翻涌如潮,场景骤变成教学楼前。
暴雨拍打着生锈的铁皮屋顶,邹痕的校服裙摆沾着泥点,珍珠发卡歪别在凌乱的马尾上,却依然仰着天鹅般优雅的脖颈。
看见黎若青时,那双总是目中无人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怎么现在才来?”潮湿的风卷着粉笔灰掠过鼻尖,黎若青伸手想要触碰对方肩头,指尖却穿过了朦胧的雨幕。
邹痕坐在自行车后座,居然不嫌弃她身上有雨,紧紧抱着她的腰肢。
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亲近:“笨蛋,好好骑车。”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黎若青这才惊觉,对方校服袖口的珍珠纽扣不知何时缠在自己腕间,冰凉的触感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上课铃骤然炸响,黎若青猛地惊醒,额头磕在课桌边缘。她慌乱摸索着校服口袋,只摸到半包皱巴巴的纸巾。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想象中的珍珠凉意,恍惚间竟分不清粉笔灰与雨雾。
突然,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黎若青猛地抬头,撞进邹痕弯起的眼眸里。这些年的冷淡,这些年的仇恨,好像过往烟云,就像一个噩梦,她欣喜的仰望着对方。
“邹痕……”她喃喃道,想说我是不是做梦了?
“若青。”少年身上带着图书馆特有的纸墨香,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数学课都能睡着,口水要流到我的习题册上了。”
黎若青僵在原地,看着对方将自己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珍珠发卡的冷光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她胸腔里心脏狂跳不止,肩膀缩在一起。
“别打瞌睡了,若青,你该醒醒了。”邹痕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黎若青伸手想要触碰时化作虚影。
上课铃也骤然炸响,黎若青猛地惊醒,额头磕在课桌边缘,一阵疼痛袭来。
她猛地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照亮四周,她正躺在熟悉的沙发上,红酒杯在地毯上滚出暗红的痕迹——原来刚刚的高中教室,不过是醉梦里的幻象。
黎若青长舒一口气,伸手去够手机,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她带着期望回头,眼睛睁不开,她揉了揉。
冰凉的指尖突然贴上她的后颈,带着晚上冰冷的气息:“黎若青,真的该醒了。”她浑身僵硬地回头,正对上邹痕俯身的身影,少年的珍珠发卡折射着手机冷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邹痕来了?她为什么穿着校服?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无数的疑问在黎若青脑海中盘旋。黎若青再次睁开眼时,她摔在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包厢里流转,她艰难爬起来,趴在大理石茶几上,面前的红酒杯早已见底。苏宁不耐烦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小黎总!你都醉了两个小时了,快醒醒!”
黎若青恍惚地坐起身,摸到口袋里坚硬的异物。掏出一看,竟是枚小巧的珍珠发卡,圆润的光泽在霓虹灯下流转,像极了邹痕的那枚发夹。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前几天陪乐乐逛街买的,居然有点像同款,她突然又想起邹客站在她身边的样子,心里乱七八糟的。
此刻,她带着不知名的恼怒,将发夹扔垃圾桶里。
意识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混着空气中的酒香,萦绕不散。包厢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闪烁的彩灯还在忽明忽暗地转。
苏宁本来想走,但还是认命的搀扶起喝的烂醉的人。黎若青也不挣扎,靠在她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空酒瓶横七竖八堆在茶几上,喝剩的半盘果盘里,葡萄梗和橘子皮泡在化了水的冰块里。
有人起身时带翻了塑料杯,可乐顺着桌角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褐色的印子。
“下次再聚啊!”有人拍着后背道别,声音还带着酒气。
几个姑娘勾肩搭背往门口走,有的身边带着点的少爷,有的带了男伴。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姐妹一起来玩的,三三两两的闹作一团。
高跟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宁扶着黎若青慢慢往外挪,经过点歌屏时,屏幕自动熄了屏,倒映出歪歪扭扭的人影。
走廊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吹散了些包厢里的烟酒味,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最后几个人笑着闹着挤进去,很快就没了声响。
走廊尽头的鎏金镜面折射出无数人影,浪荡阔少揽着西装笔挺的女伴,醉醺醺的人影在光影里转动。水晶吊灯将碎银般的光斑洒在地毯上,服务生俯身收拾残羹时,袖口突然坠入打翻的鱼子酱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黎若青意识昏沉被架进旋转门时,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正浮着琥珀色的雾。
门口,黑衣保镖为下车的客人撑着黑伞,伞骨上的银饰在霓虹下流转,而她们身后,醉醺醺的公子哥呼三喝四的,发胶定型的头发在灯下反光。
地面停车场,门童把黎若青的车开过来,旁边有重型机车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黎若青被推上副驾时,恍惚看见隔壁迈巴赫的车窗降下,珍珠袖扣的微光闪过,陌生的眉眼,别着限量款的百达翡丽怀表。
“今天就这么着吧,啊。我给你叫个代驾哈。”苏宁累了,揉了揉额角。今天没怎么玩就算了,倒是接二连三地给人当保姆了。
“唉,你过来。”她看了看周围的代驾,还是叫了个穿制服的小姑娘过来:“二十公里不到,你会开这款车不?”
“问你话呢?会不会开会开就开,不会开就就换人。”见她犹豫,苏宁冷漠道。
等小姑娘点头,她挥挥手:“钱我给你,你别再找她拿,到了你给她送上去,地址你问她哈,我把耽误的钱也给你。”她裙角被雨水沾到,心情不爽地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来一叠钱,随意抽了一叠给出去:“别纠结了,去吧。”
要不是高丽看重这人,早不管她了。
正好,家里派来的司机过来打伞接她,她转身去自己车里。
司机猛踩油门的刹那,后视镜里的世界扭曲成棱镜,暴雨落下,天桥下拾荒者蜷缩在纸箱堆里。
第二十章 对峙
黎若青瘫在车后座上,手机在掌心滑来滑去,好几次都差点脱手。
她整个人歪在后排,脑袋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车窗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手机在她汗湿打滑的指间反复滑落,解锁图案怎么都输不对,屏幕不断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框,刺得她眼眶发红。
代驾从后视镜里瞥见这副模样,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犹豫片刻后,她开口道:“老板,要不我帮您联系家属?”
“别管我……我自己来!”黎若青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攥着手机就朝真皮座椅狠狠砸去。手机砸在皮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又反弹着撞上扶手箱,在狭小的车厢里激起刺耳的回音,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代驾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转身时,正看见黎若青瘫在座椅上,对着黑屏的手机痴痴傻笑。手机屏幕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手机膜也裂开几条线,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冷光。
“我帮您拨号吧?”
代驾再次试探着伸出手,却冷不防被黎若青挥开的手臂重重打在手上。她痛呼一声,看在钱的面子上没说什么。
“邹痕…给…邹痕打电话。”黎若青突然死死抓住代驾的袖口,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肉里。她眼神浑浊又疯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代驾强忍着不适,从她痉挛的指间抽出手机。
按照扫脸打开手机,好不容易点开通讯录,却一直打不通,提示通话中。
黎若青接着命令她给邹痕打电话,代驾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一气之下,她又让给乐乐打。
“通讯录没有乐乐。”代驾说。
“微信里有。”黎若青急促道。
她眯起眼睛,看着代驾手指重重按下语音通话。听筒里音乐响起,混着太阳穴的突突跳动,让她愈发烦躁。
黎若青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下去。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对着听筒,声音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邹痕,你来接我……我难受。”
“喂?”电话那头传来乐乐的声音。
黎若青喉间滚过一声呜咽,带着浓重的酒气喃喃道:“……我难受,你过来陪陪我吧。”
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耍赖的孩童。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久到黎若青以为被挂断时,才传来一声简短的“地址”。
代驾按照指挥从微信发地址过去,她才停止闹腾。
代驾开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车灯扫过墙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黎若青强撑着坐起身,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代驾搀扶着她上了28楼。远远地,她看见楼道口立着道纤细的身影,月光勾勒出那人笔直的肩线,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剪影。
乐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背着个书包,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安静地站在那里。
这画面让黎若青恍惚想起高中时,邹痕倚在林肯车旁等她的模样。可眼前的乐乐,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气息,像是裹着层透明的冰霜。
“给。”
进了房间,代驾走了,乐乐将解酒药递过来,又把温热的粥放在桌上,“我明天早上还得去学校上课,得早点睡。”她说话时睫毛低垂,完全没看黎若青一眼,转身就往客房走去。
黎若青机械地吞下解酒药,胃里灼烧的感觉稍稍缓解。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洗漱,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脑海里混沌的思绪。
洗漱完毕,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客房门口。门虚掩着,小夜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
黎若青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乐乐已经睡着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洒在床上,照亮乐乐精致的侧脸。不笑的乐乐,眉眼冷峻如刀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哪怕在睡梦中,她的下颌线依旧紧绷,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黎若青静静地站在床边,望着那张与邹痕截然不同的脸,心口泛起一阵酸涩。
她伸出手,却在距离乐乐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关门时带起的风,拂动了乐乐额前的碎发。
黎若青刚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她猛地回头,正对上乐乐清冷的目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月光将她眼尾的阴影拉得极长。
“偷看别人睡觉很没礼貌。”
乐乐声音沙哑,伸手按亮床头灯,暖光瞬间冲淡了几分寒意。她随手扯松领口的纽扣,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动作漫不经心却带着致命吸引力。
黎若青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褪去,此刻却被诡异的紧张感替代。
她看着乐乐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白色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恍惚间竟和记忆里邹痕的身影重叠。
“解酒药和粥的钱,明天记得转我。”
乐乐逼近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她垂眸盯着黎若青泛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捏住对方下巴,“还是说,你想继续装醉?”
两人对峙片刻,乐乐绷着肩膀。
黎若青瞳孔骤缩,残存的理智在对方温热的指尖下土崩瓦解。
她猛地抓住乐乐的手腕,却被反扣着抵在门板上。黑暗中,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黎若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乐乐的嘴唇几乎要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这么着急?”乐乐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蛊惑。
“你知道的,我不想谈恋爱。”乐乐说。
这句话很倒胃口,她的意思黎若青了然于心:“我也是。”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阳台里窗外高大的灌木丛和花园对窗内投入阴影。
黎若青突然清醒过来,她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冷漠的分开,乐乐在客房睡了一晚上,黎若青在主卧一夜无眠。
漫漫长夜一晃而过。
乐乐被蝉鸣吵醒,室外一阵脚步声撕开盛夏午后的寂静,她打开门看见黎若青趿着拖鞋晃出浴室。
白T软趴趴裹着竹节似的锁骨,黑短裤腿被穿堂风吹起来,鼓鼓的。
冷水洗过的脸浮着层水光,透明水珠顺着下颌骨下去,又顺着钻进锁骨下面去,最后滑入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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