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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近代现代)——CISI

时间:2025-07-07 09:19:09  作者:CISI
  陈龙安理解,自己也曾有过不想回家的年纪,更何况眼前人是何家树的弟弟,那也算他的弟弟。他没理由拒绝:“行啊,我正好要出去订盒饭,给你也带一份,别跟你龙哥客气啊。不过……”
  “我知道。”何家浩抢答,“我不会再去吵他,你放心。”
  “这就对了,还挺机灵!你进里面吹风扇啊,外面热,我先走了。”
  何家浩乖巧应声,陈龙安已经飞奔出去了。
  何家浩转身又向武馆里张望。何家树刚从跑步机上下来,被几个跟自己同龄的男孩儿围住,似乎正在探讨划龙舟的技巧,何家浩心中艳羡,想起自己读过几本讲龙舟的书,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就算说出来也没用,都是纸上功夫,和他们聊不到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他走进去。这一次,他不会再去打破愉悦的氛围,毕竟代价是哥的笑容消失。
  他直奔更衣室,打算精准地找到哥的柜子,把汽水偷偷放进去。
  小时候他刚跟柜子一样高时,骏义龙武馆的更衣室有何家树的专属柜子。
  他还在柜门的角落里偷偷画过一棵树,哥或许都不知道。
  可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武馆历经重修,柜子随之换新,每个都是相似又陌生的。
  何家浩攥着汽水瓶,全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有人进入更衣室。何家浩做贼心虚一般,扭头瞪大双眼,看清来人是谁后,下意识要开口叫“哥”。可何家树依旧态度冷漠,仿佛没看到他一样,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放下毛巾,又到旁边拿了一瓶水。
  何家浩瞬间认为自己的主意很是精明,连忙伸手交出那瓶红花油汽水,何家树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精准地把空瓶丢进垃圾桶里,摔上柜门,又出去了。
  举着红花油汽水的手僵在半空。他的脑子转得快,很快意识到不对,随手将汽水放在窗边,冲了出去,直奔武馆对面的小卖部,又买了一瓶同样牌子的矿泉水。
  他回到武馆,何家树正在跑步机上慢跑。何家浩克制着喘息,悄声靠了过去,顺便拧开了瓶盖,再拧紧上两圈,递给何家树。
  他也不讲话,就那么讨好地看着跑步机上的人。
  何家树还是无视他的存在,甚至觉得他吸收了过多的氧气似的,直接不跑步了,关闭跑步机,转身走开。
  何家浩满脸落寞,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话是错,不说话也是错,难道非要他消失才可以?他拒绝接受这种可能。
  中午十二点半刚过,陈龙安准时回到武馆了,拎着两大袋盒饭,招呼众人。
  “来,都停一停,放饭了啊,过来领盒饭。”
  他知道何家浩性格腼腆,率先取出一盒。学员们已经疯抢起来了,他从人群中抽身,把盒饭送到何家浩手里:“喏,浩浩,你的。多吃点啊,你太瘦了。”
  “谢谢阿龙哥。”何家浩礼貌道谢,目光转向远处,何家树正对着拳击桩挥拳,不知疲倦似的,“我哥……”
  “不管他。”陈龙安朝着何家树的方向白了一眼,大大咧咧地说,“他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操心他干什么?我们吃我们的。”
  那些学员像饿了三天没吃过饭似的,有人明显拿了两盒。何家浩放不下心,攥着手里温热的盒饭走向何家树,递给他。
  “哥,先吃饭吧。”
  何家树不理他,何家浩下意识送得更近。
  拳击桩还在剧烈摇晃,也不知何家树是想推开他还是保护他,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何家浩反应过来,盒饭已经被打翻撒在地上了。
  “喂!何家树!你不吃就给别人吃,浪费粮食干什么?不是花钱买的啊?!”
  何家浩根本没机会开口解释,陈龙安已经厉声呵斥了。
  何家树摘掉拳套,淡漠地说:“我赔你。”
  “赔你大爷!”
  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何家浩为此手足无措,垂头和陈龙安解释:“阿龙哥,怪我没拿住。我哥不是故意的,你别生他的气。”
  陈龙安直摆手:“我还没瞎,他不欠揍吗?行了,吃饭去,吃完再收拾。”
  半天的光景转瞬即逝。
  何家大门口,玲姐拎着买好的菜回来,又开始忙碌一家人的晚饭。不远处,少见的身影反复徘徊,焦虑得直跺脚,等不到要找的人。
  河水潺潺流淌,陈若楠已换去俏皮的粉发。
  黑色虽然沉闷了些,但倒也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少女的心思多变,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烦恼。
  陈俊立跟在她后面,除了在肩膀上挎着自己的单肩书包,手里还拎着妹妹的圆形小包。虽然模样精巧,容量却太小。
  他们走上桥过河,陈若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斜后方,旋即纳罕地拽上哥哥:“你看何家浩他家门口,那不是张姨店里的那个男的吗?”
  陈俊立敷衍地瞟了一眼,强行把她肩膀扳了回来,唠叨:“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倒着走,摔下去就不用上学了。”
  “呸呸呸,你还敢诅咒我!皮痒了是吧?”
  “别发疯了,回家吃饭,你作业写完了吗?”
  “别提作业,好吗?”
  夕阳铺洒在武馆的地板上,天空是橘黄色的。
  学员纷纷收拾东西,和陈龙安道别,有几个跟何家树说过话的还顺便招呼了他一声。
  何家树随意答应,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漠。
  陈龙安已经把器械都放回原位了,抬手搭上何家树的肩膀,朝着沙发那边努努嘴:“人都走了,咱们也要收工了,浩浩怎么办?”
  “你是老板,问我怎么办?”
  “人家是奔着你来的,你不把话说清楚,这事就没完。自己想办法吧!”
  何家树确实应该处理此事,闻言没再说话,走向何家浩。陈龙安本想先走,但还是不放心,远远地看着。
  发现哥哥走过来,何家浩赶紧站起身来,像军训似的,板板正正地挺直腰板,心跟着揪紧,生怕听到什么冷漠的言辞。
  “你跟着我一整天了,到底想干什么?”何家树冷声质问。
  何家浩下意识想说自己期望得到他的原谅,可这种话似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哥显然没这个打算,他怎么讨好也没用,陷入死局。
  “哥,我……”
  “何家浩,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能明白吗?”
  何家浩眼中闪过无措和茫然,缓缓地点了下头,何家树便知道他根本不明白,或者说不肯接受现实。
  何家树其实还有更残忍的话没说。他想告诉何家浩,他们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扰谁,毕竟他早已被驱逐出了何家,不再是何家人,何家浩和他更无血缘关系,他当不起这一声声“哥”——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冷酷的提醒。
  “你跟我过来。”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用实际证明。何家树率先走出武馆,不用回头都知道,何家浩一定会跟上来。
  西樵河边,那艘单人龙舟仍停在原位。何家浩正不明所以,何家树伸手一指,冷声说:“上去。”
  何家浩满脸不解,委屈涌上心头,张口没能说得出话来,只是一味地眨着眼睛,看着哥。
  “划船给我看啊,你行吗?”
  只要一想到踏上龙舟,何家浩便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流失,脸色变得煞白,失去直视那条小舟的勇气,低头推辞:“我以前划船出过事。哥,我……”
  “阿树!”陈龙安见状忍不住叫了一声,试图制止。
  何家树却分外坚定,执意要他向前,即便可能面临翻船的结果,也执意要他尝试:“所以呢,这是不是更加说明,有些事就是过不去的?”
  话毕,他转身就走。何家浩顿时下定了决心,勇敢挽留:“我可以!哥,你别走。”
  何家树显然不信,站在五步之外,面色冷峻地看着他。何家浩攥紧拳头,强忍着抗拒向前挪步,靠向河边。
  霞光那样温暖,却渗透不进水底,一片澄澈的碧绿下是无尽深渊,令他生出作呕的错觉,外界的声音随之变得渺小。
  陈龙安还在责怪何家树:“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翻船出过事,你也知道他怕水,还逼他,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逼他,他有选择权。”
  没有人逼他,哥更不会逼他。
  何家浩默默在心里念着。他吐出一口气,鞋尖已经抵在最后一级台阶的边缘,只差一步就能迈上龙舟。
  他转头看最后一眼,正对上那双冷漠的双眸。原来他还吸引着哥的全部注意力。
  何家浩紧咬牙关,抬起一条腿,那么轻易地就跨上去。脚踩在船面上是一种很恶心的感觉,下面像湿漉漉的泥,又不具备泥的黏性。船身摇晃,他低喘着逼迫自己上前。
  长痛不如短痛,他很快抬起另一只脚,没等落下,“扑通”一声,船翻了。
  何家浩下意识大叫,胡乱拍打水面:“哥!救我……”
  无人回应,这条街似乎都沉默了。在何家浩迈上去的一瞬间,陈龙安气得猛地将何家树推开,箭步上前,可看到何家浩落水之后又停住了脚步。虽不应该,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何家浩也反应过来了。
  这一处的河水并不深,他踩得到底,水波也刚及腰,强势地冲洗着他。
  上半身虽然湿透了,但也都是他自己扑起来的水,怨不得别人。
  不过是一场虚惊,但他还是后怕,胸前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浑身湿漉漉的,抬头仰视何家树,像一条落魄的小狗。
  “哥……”
  “你现在知道了吧,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过去就能过去的。覆水难收,船翻了就是翻了,你该做的就是放弃这艘船,继续过你自己的生活。”
  话毕,他转身就走。
  陈龙安在岸边伸出援手:“浩浩,来,我拉你上来。”
  何家浩没有回应,任自己狼狈地陷在西樵河中,对抗水流。
 
 
第8章 
  夜雨悄然而至,淅淅沥沥地顺着房檐向下落,结成串串珠帘。
  蜿蜒的石板路好似望不到尽头,昏黄的路灯闪耀微弱的光,三角梅傍着墙壁昂然生长,在晚风中摇曳,被雨丝打散,拂过一个孤独的少年。
  何家浩不紧不慢地走在雨中,衣衫本就湿透了,不怕更加狼狈。
  一个个匆忙的路人掠过,他们撑着伞,有些两两结伴,奔向惦念的、温馨的家,令他的心中更添一股忧愁。
  有句话是“眼下过得越糟糕的人,越容易回忆往昔”。
  何家浩不禁想起少时经历的一场太阳雨,急促又暴烈。
  他勇敢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那次就是。他擎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冲出家门,伞那么大、那么重,几乎要将他小小的身躯压垮。
  他从北村跑到南村,正是眼前的石板路。
  回南天,道路湿滑,他谨慎地挪动双脚,在近邻武馆的一户人家的房檐下看到了哥。
  半熟的年纪,哥穿着简单的白T恤、运动裤,背着携带换洗衣物的训练包,胸前挂着耳机线,手里抓着那个款式老旧的iPod,阳光下的雨丝像圣洁的光辉,打在哥的身上。
  那么富有神性的画面,他因此无比向往着自己的成长。
  大概是得意忘形,他大叫“哥”的瞬间,脚底一滑,摔了个难看的跟头。
  那时哥很在意他,瞬移一般冲了过来,把他扶起,然后呢……他抬头看到哥满脸无奈的表情,许是实在没忍住,哥抿嘴笑了出来,而他委屈又尴尬到了极点,膝盖也在疼,立即哭红了脸。
  那是他篆刻在回忆里有生以来的第一场太阳雨。
  哥告诉他太阳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稍加耐心地等待,就一定能顺利归家。
  可他就是等不及啊。小小的他在心中呐喊。这也是他不顾一切冲进雨中的意义。
  少年时光裂作碎片,成排的路灯让他感觉走在一条光明之路上,他回望身后漆黑阴湿的小巷,那里提醒他青春里的那场太阳雨早已时过境迁、不可复刻了。
  心中打翻了五味瓶,有往事当作镜子,他委屈至极,甚至邪恶地想——武馆外的河道为何那样浅?他又为何成长得那么快?假使再溺水一次,哥是否会奋不顾身地跳进去救他?他又不甘心。
  八年前,哥抛下他;八年后,哥又推开他,叫他“何家浩”,说要和他到此为止,那样坚决的眼神,像丢弃一团垃圾。
  他和地上被碾碎的三角梅有什么分别?
  情绪触底之际,太尉庙近在眼前。
  说实话,何家浩对于这座历史悠久的小庙没什么感情,更缺乏朝圣的虔诚,但那一刻,失神已久的双眸放出了一缕光芒。
  接着,他走了进去。
  昨天不便带回的奖杯还留在这里。筹备祈福仪式的缘故,整座太尉庙被洒扫得焕然一新,村里的女人没有放过每一个角落。
  这里本并不适合藏匿物品,遑论一个不被欢迎的奖杯。
  檀香的余韵还在雨夜中胡乱蔓延。何家浩径直向里面走,停在供台前,任巍峨的神像俯瞰他。
  他浑然不觉般捧起竖立在神像面前的奖杯,迎回属于何家树的荣誉。
  想必谁也猜不到他会把奖杯放在这里,他要它回归本来的价值,被注视、被尊重。
  念头肆意疯长,手电筒的光猛然打在何家浩的脸上。
  一个总是温和内敛到有些懦弱的少年竟然也会露出那样凌厉的目光,吓得太尉庙的看守员直拍胸脯,埋怨道:“家浩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要锁门咯。”
  何家浩单手握住奖杯,像神话故事里执着命定长矛的勇士,大步走到看守员面前。
  几步路的工夫,他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念头也被压制下去了。
  他乖巧有礼地跟对方道别:“阿叔,我这就走,您也早点休息。”
  他是外人眼中的乖乖仔,那位阿叔还担心他淋雨,执意要借他一把伞。何家浩婉拒,执拗地再度冲进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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