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钟怀林也注意到了,于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怀疑他贪污乡村建设的拨款?说实话,问到他国家补助资金用在哪的时候,他答得倒真没什么问题,是他自身家底好倒也有可能。”
大家就这这个问题又聊了两句,就到了公安局。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已经下班时间,值班的警察见他们回来,连忙去通知了峤州市刑侦一队的徐队。
四人回到临时办公室,就看见徐队匆匆赶来了,钟怀林狐狸眼笑得弯弯的,语气温和:“让您跟着我们加班,不好意思啊。”
徐队也笑着说不碍事。
程迩倒没什么心思寒暄了,给钟怀林递了个眼神。
钟怀林会意,随即正了正神色,语气颇显得严肃:“想跟您确认几个问题,您当时去白瓷村办案时候,是邵文峰邵书记接待的吗?”
“是啊。”徐队稍稍有些奇怪,微蹙眉,“他有问题?”
钟怀林没有正面回答徐队的问题,怕自己先说出来会让徐队带有主观性,于是又问:“您当时接触他对他印象怎么样?”
徐队思考片刻,随即作出评价:“有点谄媚,殷勤过头,不过倒是很负责,从头跟到尾,直到送我们出白瓷村才走的。”
也是从头跟到尾。
余寂时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眸底翻涌着不明的神色。
钟怀林轻轻挑了挑眉,也注意到这点了,紧接着问道:“所以刑侦一队有没有在村里其余地方逛?逛的时候邵文峰也跟着吗?还是只是走了一遍案发现场吗?”
徐队回答道:“没多逛,只是以两个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周围扩大范围走访了几户邻居询问情况,那些村民的态度都不太好,怕招鬼,根本不愿意多说,但大部分都说是听见了尖叫声和呼救声的。当时邵文峰也跟着——如果不是他跟着,那些村民大概率都不会给我们开门。”
钟怀林抬眸看了程迩一眼,见男人微微摇头,停顿一下,又问道:“五点半到六点半的时间里,您还记得您在哪吗?”
徐队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回答:“这个时间……我们应该在吃饭吧,当时邵文峰很热情让我们在村委会大院里吃了饭,吃完饭我们就走了,连续几日的侦查差不多都是这样……”
“啊,我当初就觉得,吃完饭以后邵文峰明显不太愿意让我们多待着,我们队员有提出要在村里再看看,但是被他百般推脱。我们……我们也没强行再看了。”
说道最后,徐队的语速渐渐快了几分,似乎有些着急和后悔。
这一切都与猜测对上了。
大家都彼此对视了片刻,程迩耷拉着眼皮,语气依然懒洋洋的:“徐队,您关注过白瓷村门口的收费吗?”
原本在钟怀林不断地追问下稍显紧张的徐队此时紧绷的弦也缓缓放松,程迩的语气很松散随和,说话节奏偏平缓,听上去不怎么严肃,在一定程度上调节了气氛。
虽然话题转移得很迅速,徐队却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很快说道:“有注意到的。好像前几天没收费的,是从四天前开始收的,就专门宰警察啊,我们也不太想多生事端,左右就是五十块钱而已。”
程迩轻轻抬了抬眼皮,随即将手里那个小型追踪器拿起来,朝着徐队晃了晃,随即摊开掌心放在上面,“这是那个男人趁着收费往我们车里面放的,您车里有没有?”
徐队明显愣住,猛地抬眸和程迩的目光对上。
隔了几秒,徐队已经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前几天出外勤的车辆就停在办公楼外面,他上车仔细地搜找了一会儿,果然在驾驶位车座底下找到了一个同样的追踪器。
特案组一众人得知后,并没有太惊讶,更多的是了然。
第6章
徐队腮部肌肉紧绷,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语气充满愧疚,“是我的失职。难怪邵文峰那边对我们的到来总是能提前预知。”
“您不必自责。”钟怀林却摇了摇头,轻蹙眉头,语气里透着冷意,“那个侏儒男人放追踪器的动作是掩饰在收费牌下的,他表情语言都太自然了,我坐在驾驶位其实都没发现。”
徐队沉默了片刻,轻叹口气,随即看向程迩:“程队,你们现在是准备把邵文峰带回来吗?”
“不能打草惊蛇,邵文峰大概率是中间人的身份,抓了他惊了凶手就适得其反了。”程迩淡淡说着,随即拿起黑色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着什么。
余寂时凑过去看,发现是五个村的大致方位,白瓷村被特意画了阴影。
他忍不住微微一愣。因为这篇山区的村落都过于贫困落后,都是隔山阻断或相连的一片,占地面积很小,电子地图上把那一片山区都画成一片,标了“五村”。
只是已知五村呈五星状分布,但程迩这个画得不像是五星,白瓷村和杨四村挨得很近,两村占地面积整体都不如其余村一个大。
“程队,你画得这靠谱吗?”柏绎打开电子地图比对了一下,微微拧着眉。
“差不多吧。一路上我观察了主要山脉的走向之类的,猜测了一下五村分布,大小肯定画不对,但方位是对的。”程迩说完,又把已知的一些信息补充在里面。
包括白瓷村的唯一一处大门和两处案发地点的大致位置,以及白瓷村周围的密林、麦田之类的。
余寂时沉默着,也回忆了一些信息,基本上和程迩画下来的对上了,然而他记得却更完整。这不仅仅是因为经验,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心细。
顿了顿,程迩又说道,“白瓷村的围墙是白石堆砌的,村西边树林外是一座矮山,山另一侧就是杨四村,以树林相隔,没有围墙阻碍,可以穿梭自如。杨四村没有去过,但是杨四村在五村最西侧,西端连接一条路,那条路算是鍪县和芦县的交界。虽然从鍪县县城到五村只那一条路,但是没人规定不能从芦县到五村。”
钟怀林微愣,见大家也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直接开口问:“所以你认为,凶手可能是芦县人?”
“不。”程迩耸了耸肩,“是说我们可以绕道从芦县进杨四村甚至白瓷村。”
余寂时立即明白了程迩的意思,默默补充道:“咱们有必要偷偷进一趟村的,邵文峰在场受限制太多了,白瓷村村大门有人放风,不好摸进去,只能另辟蹊径。”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程迩耷拉着眼皮,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中,那个小型追踪器被他懒洋洋地旋转,瞧见那个针孔的凹槽,随即丢给柏绎:“你看看这个追踪器能不能反向定位。”
柏绎拿过来瞧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笑道:“这人倒真真是下了血本啊,这种型号的追踪器市面上不好买到,价格被炒得很高。”
他说罢,便从包里找了个插头连接了追踪器和电脑。
余寂时垂眸看过去,发现他的电脑键盘都是顶配。他手指在键盘上娴熟地敲打,一串串难懂的代码被出现在大屏幕上。
“嗬,还挺有本事的,这小家伙还设置了自毁程序,真以为这种程序高端啊。”柏绎笑得嘲讽。
见余寂时都看愣了,钟怀林轻声着解释道:“当时特案组重建,小柏绎可是程队亲自要的人。”
余寂时点头。他之前就听说过柏绎,他是那一代重点培养的技术人才,后续被分配到市局反诈支队提供技术支持,这都实在是屈才了。
提到这事,钟怀林忍不住笑了,说道:“程队要人还耍心眼子来着,他跟柏绎说,办案全国飞像旅游一样,吃穿住全都给报销,到底是初出茅庐不知人心险恶,小柏绎直接就往上申请调到了特案组。程队那叫一个得意,当时局长脸都气绿了。”
柏绎一边忙碌,还一边笑着搭话:“全国飞和报销是真的,全年无休也是真的,我一耍电脑的还得累死累活出外勤——不过我倒挺爱出外勤的。”
他话音一落,敲打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脑屏幕上出现电子地图和定位。
“搞定。”柏绎打了个响指,解放双手向后躺,大爷似的躺到椅背上。
大家都凑上去看。
“这个位置是白瓷村无疑。”钟怀林瞧了眼电脑,又看向白板上程迩画的五村方位图,猛地瞪大眼睛,“这不会就是村委会大院吧?”
余寂时眸色稍黯,语气渐冷:“应该是。”
“你刚刚说这追踪器设置了自毁程序?咱们反向定位邵文峰那里不知道的吧。”钟怀林却还是有些担心,问柏绎。
柏绎这点相当自信:“他不会知道的,我计算机启蒙的恩师来了都不会知道。”
大家足够相信柏绎的技术。
钟怀林点头之后,又蹙起眉,再次问道:“我们把追踪器从车上摘下来拿进来,邵文峰也不会知道吧?”
“不会,这型号的追踪器不是精准定位的那种,所以我才放心把他带进楼里。”程迩说道。
柏绎也点头表示肯定:“程队也是懂些道行的。”
程迩又看向沉默已久的徐队,随即看向他手中的另一个追踪器,随即说道,“这个您能装回车上吗?明天我们可能需要刑侦一队的配合。”
徐队微微笑了,敛去眼底那抹震惊的颜色,说道:“当然,您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麻烦您明天派人去一趟白瓷村,让邵文峰带着您的人去村里的档案室翻资料,您那边过一遍白瓷村住户的档案,可以的话观察一下邵文峰的情绪态度,摸排一下凶手是否是本村人。我们会绕道从另一侧进白瓷村,去了解一下情况。”程迩也不客气,直接提出要求。
徐队很爽快地应下:“好的。”
程迩朝他点头,礼貌道谢,随即说:“柏绎,调邵文峰资料。”
柏绎也没废话,干脆利落地调档案信息,打印。
余寂时拿到资料后,垂眸仔细浏览。
邵文峰,男,47岁,出生地峤州市鍪县县医院,户口在南山市,大概是后来迁过去的。毕业后被分配到南山市平襄区工作,后续一路升迁成为区委书记,在七年前辞掉平襄区区委书记一职,相当于告老还乡,仅仅两年就当选了新一任白瓷村村委书记。
没有任何案底,官途顺利,履历倒是干干净净的。
“南山市……”瞧着这个熟悉的地名,柏绎挑了挑眉,随口问道,“许哥你之前是不是就那那边干啊。”
许琅的脸色有些不好,余寂时看出他眼眸里的冷意,微微蹙眉。提到南山市这个与外国接壤的城市,就不得不提到什么非法境外贸易。
程迩却冷不丁地开口:“南山市平襄区,1·07大麻种植案。”
许琅很快就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语气冷得彻底:“那个案子我当年也接触过。那案子种植面积简直太大,那边不仅自产自吸,还向外销售。平襄区那时候新区委书记上任不足一年就出事了,还被革职送进去了,算算时间,也就是邵文峰下岗不足一年。”
余寂时抿了下唇,心底闪过一个猜测。
当年那个大案的侦破震动全国……钟怀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觉得邵文峰和那个大案子有关?”
许琅敛了敛眉,眸色晦暗不定,一抹黑沉在眸底徘徊,他沉默片刻,只是摇头:“不清楚,就是突然想到这一点,职业习惯吧,有点多疑。”
“邵文峰的履历太干净了,越是干净,里面藏着的问题越大。他破绽百出,不可能只是履历上这样。”余寂时忽地开口说道。
程迩轻笑,说:“说得在理。他的三代亲属的信息也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柏绎又紧接着操作。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结果,大约是二十分钟以后,柏绎揉了揉眼眶,略显失落:“邵文峰目前的近亲履历也干干净净的,实在是没什么问题。”
程迩点头,随即看了眼钟表。
已经十二点出去了。
程迩看了眼已经明显有些困倦的队员们,也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说道:“拿行李走吧,去酒店。明天五点钟出发,四点钟就要起。”
听到这话,队员们像是习惯了,纷纷应下。
徐队稍稍一愣,微叹了口气。倒也难怪特案组破案率和破案效率双高,队里的配置好不说,队员本身也足够卖力。
“今天麻烦您了,您明天安排人去的话七八点出发就行了。我们绕路会远很多。”程迩对徐队说道。
徐队也应下。
余寂时也没多言,默默跟在程迩身后,大脑中依然在理着方才的一些信息和线索,发现大家都走得很快,他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
程迩注意到余寂时在队尾,稍停顿了下,揽住他肩膀推着他走,解释了一句,“大家伙都赶着回去休息,一直是这样的节奏,你慢慢就能熟悉了。”
第7章
抵达酒店大堂时,前台正托着脸浅睡着,听到旋转门启动的声音,才惺忪地掀了掀眼皮,堆着职业笑容给六人办理了入住。
程迩一直关注着余寂时,方才车中灯光昏黄,又加上些许颠簸,少年的眼皮也已经有些沉重地垂下,看上去也是困极了。
余寂时没有行李箱,只是背了个黑色旅行包,肩膀被背包带压着,却依然挺直。
程迩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余寂时肩膀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房卡,懒洋洋朝他晃了晃,拖着声调:“和我住一间吧。”
余寂时轻轻点头。
刷房卡进了屋,又将房卡插在开关处,程迩习惯性地将门反锁。
房间是很标准的双人间,余寂时见程迩很随意地将背包丢在床上,沉默了片刻,随即问道:“程队,你要洗澡吗?”
“你洗吧,今天太晚了,我早晨洗。”程迩说着,已经脱掉外套坐在了床上。
余寂时拿了换洗的衣服走到卫生间。
他脱掉薄衫,露出精瘦的腰。没有任何赘肉,腹肌轮廓分明、线条清晰,皮肤白皙难见瑕疵。打开花洒,将水调适到合适的温度,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他微微仰起头,浑身的血液都通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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