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饭桌之上,秦相宜转头看向身侧案件的姑娘,白皙而纤细的手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着对方的掌心,五指插入指缝,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两只手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就像是两颗心紧紧相依,伏葭下颌微抬,与秦相宜潋滟眸光相撞,唇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成齐刚和钟怀林聊完天,转眸就瞧见紧紧交叠的一双手,一时有些发懵,紧接着便是意料之中地露出笑意:“你们?”
秦相宜眉眼间冷艳散尽,冰霜消融,唇角笑意柔软,见伏葭脸颊微红,羞涩地悄悄低下头,抬起手腕,将交叠的一双手清晰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在一起了。”
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鼓起剧烈的掌声,还有刑侦支队的同僚夹着嗓子发出怪声。
余寂时安静地看着两人,秦相宜知道伏葭恬静害羞,轻抚她侧颈,将她的头半揽进颈窝,眼神都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等大家的起哄声散了些,秦相宜抬眸看向程迩,红唇忽挑起露出意味深长的弧度,歪头问道:“程队呢,程队什么时候谈场恋爱?”
肆·灵魂归处
第85章
无数目光落在程迩身上,包括余寂时。
春日午间的阳光微微有些燥热,程迩穿着黑色衬衫,手臂轻抬,手肘抵在椅背上,碎发被温暖湿润的风吹起,发丝在空气中划过淡淡的弧度。
他唇角依旧懒洋洋勾着,笑意丝毫未减,语气不紧不慢:“我嘛,还不到时候,不着急。”
一边说着,他稍微抬眼,潋滟凤目低垂,眸光流转,隐隐约约瞥向余寂时的方向,眼里是浓郁的墨色。
余寂时转头看向他,与他目光相撞。
程迩凤眸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仁带着温润明亮的色泽,目光交织间,他眸子弯了弯,宛若皎月。
瞳眸中像是含着无边温柔,仿佛化为虚无缥缈的钩子在心间轻微地挠动,灼烫的,炙热的,令余寂时眸光微微闪烁,下意识退缩,僵硬地挪开目光。
秦相宜察觉到两人眼神短暂的交流,唇角溢出一抹轻嗤,手掌落在侧脸,手臂撑着桌子:“不到时候?我没记错的话,我和程队年岁一样的。”
“二十八了?那程队你也打紧呀。”成齐闻言笑了笑,抬起手臂轻拍程迩肩膀,斜着眼揶揄,“我们局里的小孙也是二十八,前段时间被家长逼去相亲,相亲对象都嫌他年纪大呢,你要谈恋爱可要抓紧了。”
程迩轻轻笑了笑,似是确实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随口敷衍了过去。
一顿饭吃到了将近三点,特案组一行人告别呈安市刑侦支队的同僚们,回到酒店收拾行李。
成齐开着来时的面包车等候在酒店台阶下。
程迩从酒店大堂走出来,站在最高的台阶上,轻倚身后石墩,长腿微曲,行李包被单挎在宽阔的肩上。
余寂时站在他身侧,头顶有深绿色玻璃窗吸收了大半阳光辐射,投下一地阴影,将他的颀长的身形敛于其中。
有一阵湿润的凉风吹过,男人薄唇轻启,嗓音清冽温和,带着一丝慵懒,声音融进风里,莫名有些飘渺不清。
“你呢,小余警官?”
余寂时稍稍一愣,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被他期待的、热烈的目光灼了下,他微凸的喉结轻轻滚动,开口问:“什么?”
程迩垂了下眼皮,懒洋洋移开目光,微微仰起头望向远处展翅翱翔的雀鸟,声音含着点儿笑意:“你会嫌弃么?”
“嫌弃什么?”余寂时疑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
程迩指尖微顿,余光瞥见他明亮澄澈的目光,喉底溢出淡淡的笑音,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带微震,语调缓缓,尾音被故意拖长:“换种问法,你会和二十八岁的人谈恋爱吗?”
余寂时微怔。
程迩没有在看他,而是微微侧身望向远处,柔和的自然光落至在他清晰侧脸轮廓,若峰峦耸峙,每一个弧度都完美精致到无可挑剔。
不知道程迩这样问是否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余寂时薄唇轻抿一下,眼皮轻掀,却并未吐出半个字。
转头撞见余寂时微微闪烁的目光,程迩殷红的薄唇轻轻挑起,隐约若现的笑意荡漾在唇边,朝着他轻轻歪头,重复追问:“会不会啊?”
余寂时的目光躲开他的注视,呼吸停滞一瞬,心跳声宛若擂鼓般密集,丝丝缕缕的燥热漫上脸颊,耳尖都镀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程迩轻声笑了,笑音低沉而悦耳,毫不掩饰的愉悦,若清风拂面,若冬消春来。
余寂时僵硬地开口:“程队……”
这时,柏绎和温箴言从酒店旋转门走出来。
见两人凑得很近,柏绎瞬间好奇心爆棚,走上前抬起手臂揽住余寂时的肩膀,眨巴着眼睛瞧着两人,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程迩抿唇沉默,耷拉着眼皮,借着高度优势不冷不热睨了他一眼,语气敷衍:“在聊你从呈安市回去要胖几斤。”
“……才不会胖!”
柏绎被憋得脸颊通红,然而罪魁祸首已经轻嗤一声,双手懒洋洋搭在衣服口袋里,朝着面包车走去。
温箴言抬起手指轻扶银边眼镜框,面容依旧温和平静,唇角掀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瞧了眼余寂时红透的耳垂,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点头作为问候。
飞机直达京城市,落地后,程迩从停车场开车,等余寂时坐上副驾,就直接往家里走。
程迩轻轻握着方向盘,趁着红灯的间歇,转头看向余寂时:“晚上要吃点什么吗?”
中午是饱餐了一顿,大概率是饮食实在不规律,余寂时感觉到胃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头也晕晕的,于是说道:“不饿了,我晚上就不吃了。”
“家里的米应该还没发霉,我煮点儿粥吧。”程迩点头说道。
夜色渐渐深了,天幕一片漆黑,闪烁的星子愈发清晰,月光银白色的光芒洒落,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在地上投落斑驳的光影。
卧室里开阔的窗户被擦拭得透明干净,古树被黑夜晕染得漆黑的枝条轻轻划过窗户,发出细细微微的声响,余寂时坐在书桌前,在笔记本上整理这个案子的经验。
渐渐感觉到大脑略有些昏沉,思路也渐渐不再清晰,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修长纤细的手犹如冰凉的霜,触碰到滚烫的脸颊的一瞬间便颤颤地移开了,余寂时微微发怔。
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他的掌心再度覆上自己滚烫的脸颊,这次才能够确定自己是真的发烧了。
余寂时曲指,指关节细细地揉动着眉心,想要舒缓一下头痛,他垂着眼眸,拾起圆珠笔,继续在本上写字。
近八点钟,程迩敲门,将房门推开,修长的手臂轻轻抵着门框,目光含笑,嗓音慵懒:“来吃饭了,我煮了点儿白粥。”
余寂时听到程迩的声音,撂下笔,迷迷糊糊地应声道:“好。”
“……”
程迩盯着他,似乎感受到他状态有些不对,微微蹙了蹙眉,宽厚修长的手掌缓缓覆上他的肩膀,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滚烫的颈,忍不住心中一震。
余寂时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浑身都轻微一颤,他小步向旁边缩了缩,却被程迩攥紧手腕。
程迩抬起手,微凉的掌心覆在他额头上。他的额头烫得要命,如同炽烈的火焰般灼烧着他的掌心,令他都有些懵了。
“余寂时,你烧这么厉害,怎么不告诉我?”程迩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冷,语气也有些严厉。
余寂时鹌鹑似地低下头,抿了下唇角,小心翼翼地说道:“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见余寂时如此固执,他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柔和了几分,却还是威胁:“怎么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呢?你再这样,我就给你批上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余寂时似乎是真怕他让他被迫休假,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程迩回到房间,在床边的小柜子里翻找了片刻,便找到了退烧药,他亲自给余寂时煮了壶热水,兑了些凉水后,低头轻抿一口,觉得温度适宜后,就递给他。
余寂时垂眸看着被程迩轻抿过的杯口,微微低下头,随即含住胶囊,把杯口换了个角度,仰头喝了口水。
程迩垂眸看着余寂时,青年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着,轻垂着眼睫,眼眸微阖,看上去乖巧得不行。偏偏万事都有自己的想法,那样叛逆。
余寂时喝完药,程迩就到客厅把粥端过来,监督着他喝下半碗。
夜静悄悄的,大半夜上级打电话大致讲述了案情,又和洪波市的民警聊了半个小时,结束通话已经凌晨两点。
“妈妈……”
门忽然被推开,余寂时身形微晃,软着步子走进来,嗓音黏黏糊糊的,很轻,有些沙哑。
程迩瞬间一愣,迅速走到余寂时身边,将他扶着带到床上。
借着床头暖黄色的、晦暗的光芒,程迩看向他的脸庞,他的眼眸安安静静地阖着,唯有唇微张,低声呢喃着,唤着父母。
程迩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还未消褪,他抚着他肩膀,嗓音很轻:“余寂时,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
他躺在床上,身体蜷缩,窗外温柔洁白的月光洒落,浓密纤长的睫毛都在轻微的颤抖,实在是烧得糊涂了,他轻“唔”了声,语义含糊,不知在胡言乱语什么。
程迩眉头微蹙,眼中是浓浓的担忧,帮他掖了掖被角,盯着他,忽然,青年伸出手,紧紧攥着了他的手。
余寂时气息微弱,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分外清晰:“我不要去医院,你陪着我好吗?”
他修长纤细的手指悄悄穿插进他指缝,五指微曲,不断收紧,将他的掌心攥在手中。
似是有羽毛轻飘飘落在心上,若有若无的撩拨,哪怕微乎其微,都难以疏解。
程迩眸光微动,轻轻抬了抬手腕,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开手,而恰恰余寂时晕乎乎睡着,他不敢用力去扯,只能无奈地轻笑一声。
“你乖一点,我去打点儿水。”
不知道余寂时有没有听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但他还是松了手。
程迩坐在床边,垂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时不时用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和颈部。
第86章
就这样过了一夜,余寂时醒时,霞光初照,天边渐染橘红,绚烂的晨光透过薄雾落在床沿窗外的幢幢高楼轮廓柔和而清晰。
他微微动了身子,床铺稍稍晃动,头又是剧烈的疼痛,忍不住低低闷哼一声。
这时候目光缓缓移动,就发现看见程迩正坐在床边,趴在自己的腿上安静地阖着眼,黑发微微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白衬衫,一盆水和湿透的毛巾挂在椅子上,余寂时才反应过来。
零碎一点记忆渐渐涌入大脑,余寂时呼吸微凝。真是烧糊涂了,居然就这样敲了程迩的门,让他照顾了自己一页。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略有些僵硬地抬起手,带着一点颤意,鬼使神差朝程迩头顶伸去。
纤细的手腕被一双宽厚的大掌擒住,程迩醒了,肩膀微动,正缓慢睁开眼睛,透着一点懒倦惺忪,与余寂时那双幽深明亮的眸子对上。
见余寂时眼眶微微泛红,程迩倏尔一笑,安慰似地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随即掌心覆上他额头,滚烫的热度已经散去,他这才松了口气。
余寂时低着头,耳尖晕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侧脸笼上霞光,棱角晦暗分明眼睫下垂,轻声很轻:“对不起,程队,我昨天烧迷糊了……”
程迩神色温和,漆黑深邃的瞳眸里沉浮的细碎的光亮,唇角弧度浅浅:“没事,我知道。”
停顿了下,他垂眸看见他有些惝恍和低落的神色,唇角微动,向前倾身,掌心覆于他发顶,“你父母住在顺明区么?我们明天下午出发,你回去的话,我陪你一起,从那边的机场飞也是一样的。”
“程队,”余寂时眸光摇曳,抬起手腕,纤细的手指抓住他衣袖,声音微哑,“他们已经不在很久了。”
空气沉默了很久,末了他又轻声说,“我还是会经常想他们,除非忙起来。闲下来都是白天想,夜里梦。”
程迩微怔,感受到他轻微颤动的指尖,整齐的指甲轻轻剐蹭在手腕,轻掀眼皮,看到一双光色黯淡的眸子,纤长的眼睫毛正颤抖着。
“对不起。”程迩嗓音低沉。
余寂时摇了摇头,强扯出一抹淡笑。
程迩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不是平静的、从容的、淡然的,也并非共情他人的悲悯。举目无亲,顾影自怜。
宛若一株瘦弱纤细的树苗,风雨中飘摇着,叶片零落,细枝破碎,如此脆弱,如此寂寥,却坚韧地独自抵御了数年的风雨。
程迩呼吸微凝,心脏仿佛被尖细的针刺入,密密麻麻的,疼痛一点一点钻进钻进心底。
轻垂眼睫,程迩抬起手臂,绕过他修长的颈,手掌落在他肩膀,轻轻一揽,将他揽入宽阔的怀抱,犹如一张巨伞,遮天蔽日,将一切风雨都屏蔽在外。
“没事的。”他轻抚余寂时微颤的脊背,唇角流露出一丝极淡极轻的笑,喉结轻滚,带着笑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还是婴儿时候,就被遗弃在孤儿院了。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
一个人住,习惯独自吃饭,独自散步,甚至凌晨两点的夜里,四十度高烧独自打车去医院。
余寂时呼吸一窒,轻抬下颚,抬眸对上他潋滟着笑意的目光,漆黑的眼底,匿着淡淡的哀怆,不甚明显,可咫尺之遥,呼吸相抵,那抹情绪还是清晰地落在余寂时眼底。
在余寂时眼里,他对程迩的了解甚少。
他仿佛有千面万面,刻进骨子里的自信和坚定,遇事冷静、做事果断,偏偏还有少年的顽劣心思,永远肆意潇洒,什么都敢试一试。
本以为这样自信的人,一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才能如此有底气,能顺遂自己的心意,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很意外么?”程迩见余寂时愣住,喉底溢出一抹轻笑,低沉而慵懒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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