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短暂停止,似乎是在思考应当如何称呼周止的结婚对象。
年锦爻像是很为难要如何抉择出一个合适的词语,也不知如何摆正心态面对自己的老婆有了他的“老婆”这件事。
沉吟一声,也没思考出一个合适的用词。
他便干脆道:“她好对付吗?不然你不要出面让我来。”
“我先挂了。”周止跟他讲不明白道理,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也没给年锦爻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年锦爻没再拨号过来,一分钟后,周止收到一条短信与社交软件新增好友申请,均来自年锦爻。
两条都写着——
【以前是你追我,这次我追你。】
周止垂下眼扫了一秒,很快删了短信,也删除了那条申请。
软件界面冒出很多新的红点,有发现重映消息的业内同事向周止投来祝贺,有笑谈他要成“影帝”的,也有预言周止要红过手里的小明星的,但大都没有走心。
当年电影在东京电影节拿下最佳男主演,其实就已经在网络上火过一次了,近十年过去,年锦爻有了更炉火纯青的技巧与声名远扬的代表大作,《白菓》这样的影片终归是不够看了。
周止又点开微博看了方才还在二十位的词条,此刻已经被别的消息压下来了,广场讨论度也不算高。
年锦爻没有开通社媒账号,也没有官方经营的粉丝群,他的粉丝年龄也都逐渐成熟。
在这种情况下,他回国当日那场声势浩大的接机活动可以称得上奇迹。
周止走前又给阿姨打了电话,得知小孩醒来的消息,才匆匆迈下最后的几阶台阶要赶回医院。
周止转身离开前,下意识扭头朝上忘了一眼,方才那群人消失的方向还是没有人出现。
周止收了视线,把手机暗灭。
又弹出来一条发有一串电话号码的短信——
【这是对接的电话,他们会联系你,注意接听,老婆[亲亲]】
年锦爻勾着笑靠在墙上,沉黑的眼睛闪烁光点,狭长地弯着,他视线还放在手机最新发出的消息上。
一直到年敬齐与秘书走进办公室,年锦爻都没有回过神。
年敬齐看他模样就知道在做什么,面容严肃,沉着脸把手里的文件摔到桌上。
秘书自觉地转身走了出去,帮他们兄弟二人带上门。
年锦爻笑意未敛,但抬起视线,没骨头的模样,靠在墙上,看着年敬齐乖乖叫了声:“哥。”
年敬齐对他与周止的联络十分不满,在看过秘书对周止的背调后怒火中烧,目光不威自重:“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年锦爻笑嘻嘻地一歪脸,混不在意的模样:“我知道啊。”
他面色坦然,似乎周止结婚的事情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而且已经结婚四年了。”
“我知道的,哥。”
“年锦爻,你疯了是不是?!”
年锦爻冠冕堂皇,也理直气壮:“结婚可以离的呀,时间早晚问题,我不介意的。”
年敬齐忍不住了,重重一拍桌,板着脸:“笑什么笑!一天到晚没个正型!追着个男人没完了是吧?!现在上赶着要去做小三,我看你真是疯了!!”
年锦爻喜上眉梢,藏不住心里的开心,看着年敬齐生气才稍稍收敛,关心地问了一句:“哥,手没拍疼吧。”
他说着,走过来,要拉年敬齐的手看看。
年敬齐怒声让他滚。
“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个局要跟摄影聊一下。”年锦爻眨巴着眼睛看他,装作依依不舍,“哥我让人买点菊花茶给你送过来,你多喝点,败火。”
“滚!”年敬齐看到他就没好气,头更痛了,瞪了他一眼,随手抓了桌上的镇纸一把甩出去。
“咚”一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年锦爻一撇嘴,耸耸肩,抓着手机准备拉开门。
“等下。”
年敬齐忽地在身后叫住他。
年锦爻笑盈盈地转身:“哥,还有事吗?”
年敬齐坐在皮椅上,转过身,逼视年锦爻的眼睛。
“年锦爻。”年敬齐叫他的名字,深深看着年锦爻含笑的、看起来风流的眼睛。
“你知道他有孩子吗?”
一刹间,偌大的办公室静得可怕。
年锦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摇摇欲坠。
第29章
周止开车回医院的路上接到对接人的电话,刚接通便是连续的道歉。
“没事,”周止淡声道,话还没说完,红灯马上过去,他皱了眉,快声解释了下,挂断电话。
过了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
周止犹豫一秒才点了通过,收到几个重映相关的电子材料。
回到医院时,太阳已经升起来,周止继续讲完了方才的电话,沟通好电影重映的分红后。
在住院部楼下给小孩买了南瓜甜粥,又给阿姨买了点早餐,咬着个肉包子上了楼。
周麒一觉睡醒烧已经退了,小脸上恢复光彩。
周止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房门,和另一个稍矮一些的很小的背影,都是跪着把屁股坐在很小的脚丫上,肩膀靠在一起。
周麒的身高要高出同龄小孩一些高度,也比其他孩子要安静许多。只在宣传封建迷信活动中才稍显活泼。
阿姨坐在陪护的矮椅上,看到周止进来和善笑着站起身接他手里的袋子。
周止笑了下,把手里的早餐递给阿姨,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缓步走过去。
两个小孩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荧幕上播放《西游记》朝拜玉帝的一幕。
周麒看得入迷,聚精会神,一动都不动。
周麒旁边的男孩则坐不住,偶尔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但都跪得虔诚,周止也不知该气还是要笑。
周止扫到男孩手里捏着周麒的定制观音套组玩偶,捏得很紧,是少有会与周麒一样热爱佛祖的迷信小孩。
他笑了下,凑到周麒身后,大手遮住小孩完整的一张脸。
“猜猜我是谁?”周止刻意压低了声音。
周麒发潮的软绵的小手立刻贴住周止的手背,咧开笑容,回过脸来:“爸爸!”
一旁的男孩也跟着望过来,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肤色健康,看起来就很活泼。
他额头还包着一块纱布,但他也没觉得疼似的,翘着嘴角,嗓门儿很大:“叔叔好!我叫严栗,是文殊菩萨的铁杆儿香迷!”
“是吗?”周止弯了弯眼睛,“这么厉害,香迷是什么?”
男孩解释很认真,两手合着拜了拜:“烧香的fans。”
周止哭笑不得,揉了揉他毛刺似的圆脑袋。
周麒觉得很好笑,掩着嘴唇咯咯地笑起来。
周止欺身半跪在床上,让他靠在臂弯里,周麒笑倒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笃笃。”
门被人很快且短暂地叩响。
两个小孩还在讨论着烧香拜佛的最佳跪姿,周止笑容还未收回去,回过脸,对上一张没什么表情的素白面孔。
两人对上目光的瞬间俱是一愣。
门口的男人不耐烦的眉心稍舒展了,对周止短暂礼貌微笑,视线越过周止,声音冷下去:“严栗,我给你三秒。”
“来啦,爸爸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总是跑丢,真是的。”坐在周麒身旁的男孩手脚麻利地爬下去,说的话也很流畅,像已经抱怨过很多次,“迷糊鬼。”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去,像一颗栗子从树上砸下来,周麒被他逗笑了,捏着他的菩萨与男孩挥手。
男人仔细检查了他额头的纱布,确认没有脱落后才稍安心,牵住小孩的手,瞪了他一眼,嗓音听起来发冷:“你下次再偷偷爬树我真的要让他们把树都砍了。”
他的威胁显然无济于事,男孩抱着男人的一条大腿,坐在他脚上,让男人拖着他走。
男人或许拿他没有办法,嘴硬心软,还是弯下腰把小孩抱进怀里。
他们离开前,男人礼貌地朝周止点头道别。
周止乐呵呵地颔首,把周麒抱进怀里。
门外传来男人放轻一些的声音:“摔疼了吗?”
周止唇角还挂着笑,周麒靠在他怀里,也笑眯眯地,安静地看着周止:“小朋友要回家了吗?”
他的有些字音还不算准确,念起来有不同于个头的娇憨。
周止看到他半悬在空中,无法触底的短而胖的小腿,捏捏周麒的脸颊,托着他看起来柔软无骨的脊背,坐起身。
他放低了声音,缓慢地回答:“回家了,我们也很快就回家了。”
闻言,周麒的脸颊肉擦过周止的臂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空无一人的门口望了望,静几秒,才收回来。
周止面上的线条柔软了一下,掌心轻轻揉了他的小脸。
周麒很乖,软软地把脸靠近他微微弓起弧度的掌心中,静静地贴着,缓缓闭上眼睛。
周止心口一阵酸,深深地吸气,又呼出来。
周麒折腾了一夜没睡好,慢慢在周止怀里打起鼾。
周止抱着小孩又躺进被窝里,暖意熏得他也渐渐阖上眼。
手机震动吵醒了周止,他皱了眉睁开眼,捞起枕边孜孜不倦,震动着的手机。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怀抱中小孩均匀的、绵长的、微弱的呼吸。
周止的眼神还未聚焦,他解锁手机屏幕,接连几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迫不及待地弹出来——
【09:10周止】
【09:11我有话问你,接电话】
【09:11你把我拉黑了??】
【09:13?】
【09:45老婆,这是我新号码?记得回我电话】
【11:08是不是在忙?忙完回我电话,不要累到了?】
……
“嗯……”小孩察觉到他的动作,睡不安稳地嘤咛一声,靠得更近。
周止下意识把目光从手机屏幕移下来。
正午金黄色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很淡的、专属于医院的、小孩已经习以为常的消毒水的气味,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透明色水母,枝触缠绕着小孩,缠绕着周止,也缠绕着不可说、不可念、不可想的某某。
赵阮阮加完班赶来医院已经是第三日上午。
她刚来就夸张地捧着周麒的小脸大叫:“我的漂亮小宝贝,怎么都瘦了!”
周麒被她抱在怀里,漂亮的眼睛翘起来,乖乖叫“妈妈”。
赵阮阮一边抹眼泪,一边抱着周麒说下午要去商场给儿子买漂亮衣服。
周止拿她没有办法,把小孩和阿姨送回家后开车带赵阮阮去了商场。
赵阮阮穿了高跟鞋脚疼,自然勾住周止的手臂,周止也很习惯地让她牵着,低下头问:“你在发什么神经?”
“不行,老娘加了三天班要疯了,汪洁今天没空,你陪我shopping!”
赵阮阮指点江山。
“啧。”
周止还剩下最后一天休假,本来想在家好好补觉,被赵阮阮拽出来不算耐烦,但没有拒绝,任由她把手搭在臂弯里。
夫妻二人朝商场正门走去。
赵阮阮要先去给周麒买衣服,马上换季了,小孩长得也很快,以前的衣服都有些缩水。
他们在童装店采购了几套衣服,周止一手拎着袋子,一手被赵阮阮勾着手臂。
“我要去看看首饰,”赵阮阮指着楼上的金店,扯了扯周止的手臂:“马上汪洁生日了。”
周止应了好,两人搭乘电梯走上楼。
店员态度很好,替周止把袋子放在一旁的座椅上,看赵阮阮购买意图强烈,前后跟着给两人介绍:“先生太太,您看这边的龙凤戒,今年刚上的新款,寓意也特别好。”
赵阮阮满意地点头,让她从柜台里拿出来试戴。
周止坐在一旁,不远不近摆着的椅子上,看到眼下的柜台里有一些可爱的金猪,在思考要不要给小孩购入。
“老公,怎么样?”赵阮阮兴奋地靠过来,手臂拱拱周止,她抬起头,红唇勾起的笑容顿住。
周止挑了下眼,接收到赵阮阮眼神示意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肩头就先搭上一只宽厚的手掌。
“止哥,这么巧。”
好听的声音含笑从背后流出来。
周止面上表情瞬间消失,沉下脸,转过头对上年锦爻戴了口罩的脸,以及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年锦爻俏皮冲他眨了眨眼,又重新垂下视线,看着面前的赵阮阮。
视线往下移了一些,落在她正试戴戒指的无名指上。
上面有一枚反射刺眼光芒的银色戒指。
与周止左手上的,如出一辙。
周止临出门时从床下找到了丢很久的戒指,才想着戴上,以防谈合作时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年锦爻第一次看到周止手上的戒指。
他目光不变,放在周止肩头的手稍稍握了一下,动作轻柔,目光盈盈地发亮,几乎与赵阮阮出门前刚亲吻过的、小孩的眼睛相差无几。
“这位就是——”年锦爻垂下视线,在周止铁青的脸上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到赵阮阮身上去,灿烂弯起眼睛:“嫂子吧?”
周止不讲话,下颌绷得很紧。
赵阮阮只好装傻,有些僵硬地靠近周止,笑了笑:“老公,这是?”
“认识的人。”周止快速地说。
“认识的人?”年锦爻笑着弯下腰,握住周止肩膀的手指收紧:“止哥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以拖长了音调,看着周止的目光愈发放肆,藏着很多蓄势待发的情绪。
“年锦爻。”周止抿了下嘴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年锦爻,冰冷地叫他的名字发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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