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洵。”梁嘉木的嗓音很沉,声音也压的极低,但宁洵听清楚了,他说的是——“生日快乐”。
今天一天宁洵都在为梁嘉木提心吊胆,即使此刻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依然有些心神不宁,脑子也像锈住了似的,只能僵硬的说:“你……谢谢。”
梁嘉木没开口,只是沉默着,直到有人过来和他说了什么,他便捂住听筒,用方言简短的回答了两句。
之后,他又喊了一声“宁洵”。
“嗯,梁嘉木,我在,”他总觉得梁嘉木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赶紧问,“怎么了?”
“我没事,明天……演出加油。”
宁洵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心脏又“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他抓着手机边缘,不放心地说:“等我回去,你给我补过一个生日可以吗?”
梁嘉木笑了,说:“可以。”
“那说好了,等我回去,咱们就见面。”他再次确认。
梁嘉木沉默了几秒,回答说“好”。
“那……”宁洵心里舍不得就这样挂掉电话,可大家都在等他,他只能咬了下牙,说,“我挂了。”
梁嘉木没说话,在他沉沉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半分钟后才睁开,然后对他说:“宁洵,晚安。”
宁洵想回答他,可再开口时,电话已经挂断了。一句没说出口的晚安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堵的人心里发闷。
第二天的演出很成功,这次宁洵去了庆功宴。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加上有林锡和夏源予几个人劝酒,宁洵不想扫兴,就也多喝了几杯。
但他心里惦记着梁嘉木,只想结束后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和他通个电话。
宁洵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梁嘉木的作息向来健康,这个点钟怕是都进入深度睡眠了,他没敢打电话,便发了条语音给他,“梁嘉木,今晚的演出特别成功,我们后天就回北京了。”
意料之中的,梁嘉木没有回他。
宁洵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按了按酸痛的肩膀,最后把手机充上电,起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打开手机,竟然看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这个时间加好友?
宁洵点进去一看,觉得自己对这人的头像和微信名字都没有印象,猜测是不是加错了,直到看见验证消息,他才瞬间打起了精神。
他说自己是梁嘉木的师弟。
宁洵的确听梁嘉木说起过,他师弟从小就被梁家收养,和他一起长大,梁嘉木把他当作亲弟弟看待,梁爷爷更是把木雕手艺一点儿不落的传授给了他。
但他没理由加自己啊?
难道是什么新型骗局?
宁洵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关于梁嘉木的事儿,他不敢有一点马虎,万一是他师弟有急事联系不上梁嘉木才找到了自己呢?
他点了“接受”。
管他是不是骗子,宁洵决定先发制人,迅速发了一句“你好”过去。
对方回的很快:你好,我叫周森柏,是梁嘉木的师弟。
宁洵: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森柏: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师哥他有些话不好当面和你说,所以托我转达。
宁洵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发来了一条一分十八秒的录音。
录音被播放出来,里面是梁嘉木的声音。
“宁洵,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抱歉,我不喜欢男人。那天晚上你亲了我,我觉得……很恶心,这也是前几天我一直疏远你的原因。”
“和你相处的这几个月我很开心,但有些事一旦发生,我和你之间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与其一直纠缠下去,不如……咱们就别再联系了吧。”
“我是个懦弱的人,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愧疚,会想逃避,所以有些话不敢当面和你说清楚,甚至不敢和你通电话,只能让我师弟代为转达。”
“如果这些话伤害了你,对不起,但是宁洵,我不值得你难过。你会成为一个好演员,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而不是在那间破败不堪的出租屋和他蹉跎光阴。
他的话结束的很突然,就像离别到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录音播完之后,宁洵仍然愣在原地,直到看见自己的眼泪掉下去,砸在已经熄灭很久的屏幕上,他才慌忙按亮手机。
宁洵打开和梁嘉木的聊天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红色感叹号。
他知道,梁嘉木做事决绝,向来不拖泥带水,自己也不会是他的例外。
这一刻,宁洵终于如大梦初醒般意识到,他和梁嘉木,真的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从此,他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这个人的存在。
可雪泥鸿爪,雁过留痕,梁嘉木这三个字就好似侵入骨髓的毒,此后经年,宁洵遍寻解药,这个人却好像在他的记忆里扎了根,如何也挥之不去。
第31章
楼下的歌接近尾声,不知是谁又点了一首张悬的《城市》
宁洵看着桌上的酒杯出神,明灭的灯影照下来,随着杯里的酒轻轻晃动,歌里唱到“而我爱你,你可能记得,我们相濡以沫”时,他的心跳也和歌声同频共振。像是尘封已久的大门被重新打开,冰冻的河流再次开始奔涌,那些过往回忆如潮水般向他袭来,顷刻间将他吞没。
宁洵很久没有开口,梁嘉木便也安静的坐着,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僵持不下。
覆水难收,记忆一旦冲破陈年枷锁如洪水般涌泄,想要再装回去,就要重新把心脏剖开一个口子,再缝上许多补丁。
梁嘉木说的那些话犹在耳畔,那是宁洵这些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叫他在名为“梁嘉木”的苦海里越陷越深,他越是挣扎,便越是被风浪裹挟着漂向更遥远的地方。
宁洵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神情冰冷,语气也是冷的,“梁嘉木,你有意思吗?”
“是,当年是我不对,不该缠着你,但后来也是你主动和我闹掰的,现在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提起过去?”
因为气恼,他没控制好起身的力度,胳膊撞到桌子边沿,发出一声闷响,桌上的酒杯也随之剧烈摇晃,酒溢出来,溅到了梁嘉木的手背上,明明是凉的,却格外灼人。
宁洵的眼睛很红,好在他戴的帽子能遮住大半张脸,而这里又恰好光线昏暗。
他咬着牙后退了几步,站在楼梯旁看着梁嘉木,将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忍不住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逗我跟逗狗一样?”
梁嘉木没动,仍然坐在高脚凳上,他也看着宁洵,有些苍白的解释:“宁洵,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咱俩没关系,你用不着和我说这个。”宁洵把这句话撂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结了账,跌跌撞撞的跑出酒馆,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见四周无人,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宁洵知道自己失控了,也失态了。他只能庆幸自己捂得严实,二楼又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他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前天随手在便利店买的玉溪,把最后一根点燃,靠着墙蹲下,恍惚间又想起了十年前。
即使他们后来结束的不算愉快——应该是宁洵单方面觉得不太愉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梁嘉木带给他的快乐远远大于痛苦。
在他们短暂相处的两个月里,梁嘉木对他而言,就是幸福和安心的代名词。
所以这次再见面,宁洵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也努力在节目里配合他,可这人就跟毛头小子一样不知轻重,三番五次的来招惹自己。
还有刚才那些话,他其实不想说的……
十年前发生的许多事都重新出现在记忆里,宁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本就陈旧卡顿的手机里又被导入了大量视频,视频一再压缩变得模糊,却还是占据了大部分内存。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出两只手捂住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宁洵打开微信,看到是助理赵桐给他发了条语音。
“洵哥,你睡了吗?”
宁洵清了清嗓子,回她:“没,怎么了?”
“啊,没事儿,这不要回北京了嘛,机场肯定不少粉丝,我怕你晚上睡不着,明天状态不好。”
失眠对宁洵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自己倒是不太在意,也就赵桐对这事儿很上心。
看到大晚上赵桐还在为自己的睡眠质量担忧,宁洵不由的反过来担心她,“我前两天睡得挺好的,放心吧,你也早点睡,明天要折腾一天呢。”
“好,那洵哥你早点休息。”
宁洵回完赵桐,便关上了手机,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只不过刚才他头脑一热跑了出来,此刻再想回住处却有点困难,跟着导航绕了好几个圈,才终于在十二点前躺到了床上。
宁洵是下午的飞机,清晨就得离开古城了。
他出门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起,只有梁嘉木坐在院子里。
宁洵脚步一顿,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一句话也没说,只当自己没看到他。
不起冲突矛盾,别再纠缠不清——这是宁洵这几天告诫了自己无数遍的“相处法则”。
可梁嘉木这人就好像看不懂他的脸色一样,偏要放下手机过来帮他拎行李。
“我自己拿就行。”宁洵避开他的手,绕着他下了台阶。
梁嘉木跟在他身后,又说:“听说你胃不好,节目组准备了早饭,要不要吃点再走?”
宁洵仍然是拒绝:“不用,我助理会准备的。”
他把话说的很决绝,梁嘉木没再坚持,只是把桌上的保温杯和一盒药膏塞进他手里,一气呵成的告诉他:“杯子是新的,里面装了蜂蜜柠檬水,你昨天晚上手臂撞到桌子了,抹点药。”
他要是不说,宁洵自己都没想起来,如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臂上果然已经起了一片淤青。
得,一会儿得披个外套了,不然微博上指不定又会怎么夸大其词,写他录节目受伤这类的文章。
其实这一晚上过去,宁洵已经把那些不好的情绪消化的差不多了,更谈不上还在生梁嘉木的气,他只是害怕和梁嘉木接触,才冷着脸拒绝了他所有的示好。
可节目还得继续录,他们俩以后说不准还要再见面,宁洵摸不准梁嘉木的心思,唯一知道是他花钱投资了这个节目。
自己可以和十年前的梁嘉木耍脾气,却不能和十年后的资方闹得太难看。
于是他把水杯和药接了过来,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说:“谢谢。”
梁嘉木看出他的勉强,便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走出大门。
接宁洵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外,赵桐从车上下来,朝他挥了挥手,“洵哥!”
两人回到车上,赵桐小声吐槽说:“洵哥,咱们这都走了,怎么也没见王导或者其他人露面来送一送?”
赵桐大学毕业后就给宁洵当助理,到现在也有四年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陪他走过来,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说起话来也不遮掩。
今天这事儿,赵桐不知道,可宁洵心里门儿清,今早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摄像机也没打开,这肯定都是梁嘉木叮嘱过的。
他有点心虚的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昨儿都打过招呼了。”
宁洵之前一直把重心放在拍戏上,除了必要的剧宣以外,他还是第一次上真人秀类的综艺,难免有些生疏。
赵桐生怕导演组看人下菜碟,因为最近的黑料给宁洵脸色看,便小心翼翼的问:“洵哥,这几天你没受委屈吧?”
宁洵一听便乐了,“哪儿那么多委屈给我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对了,有吃的吗?”
“哦,有,喝的……”赵桐把面包递给他,又翻了翻包,“就只有矿泉水了。”
宁洵下意识看向手边的保温杯,摸了摸鼻尖,说:“没事儿,我有水。”
他坐的飞机还没落地大兴,就已经有很多粉丝在机场等着了,宁洵甫一出现,热情的粉丝就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宁洵当老板事儿少脾气好,当艺人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此刻到了机场,他便一路挥手,一路和粉丝打招呼。
有的女生扛着相机追在他身后,还不忘大声和他聊天:“宁洵,录综艺累不累!”
宁洵知道,自己打人那事儿的热度早就过去了,今天来机场的都是粉丝,即使有些跟他很紧的狂热粉丝,但有保镖拦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总比追着他问一些犀利问题的媒体好多了。
对待粉丝,他便很有耐心的回答:“不累,很有意思。”
因为昨晚睡得早,车上又补了会觉,宁洵此刻状态不错,心情也很好,即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还是能看到他笑弯的眼睛。
“回去好好休息!”
“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宁洵比个心!”
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宁洵把收的信交给赵桐,自己则回头和粉丝摆了摆手,又应她们的要求比了心。
直到赵桐在旁边催促他,他才转身上车。
赵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洵哥,咱们去哪儿?”
宁洵看了下时间,不到六点半,还算早,就说:“去荟泽吧。”
荟泽是宁德远住的地方。
昨天是宁德远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去他家拜访的人都能把门槛踏破,宁洵从不露面,向来要等到第二天才回去。这次正好赶上他从云南回来,就决定直接去荟泽看看他爸。
这么多年过去,宁洵的事业有了起色,每天忙着拍戏赶通告,闲下来还得健身学习,早就没空钻牛角尖了。
几年前有宁智严搭桥牵线,把俩人聚一起吃了顿饭,年过半百的人了,夹在臭着脸的父子中间说尽了好话,也不知是为了不让宁智严下不来台还是怎的,酒过三巡,饭吃了一半儿,宁德远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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