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宁洵收到了梁嘉木的消息。
抬头一看,那人果然正拿着手机。
梁嘉木:这里的特色菜都比较辣,你胃不好,可以少吃点,晚上饿了的话我再给你送点夜宵过去。
宁洵瞟了一眼摄像头,把手机亮度调到最暗,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梁嘉木放下手机,他才回:没事,晚饭我本来也不吃太多。
果然如梁嘉木所说,桌上的几道菜几乎都是辣的。
以前宁洵是个无辣不欢的人,但前几年他过度减肥,又经常应酬喝酒,便新添了胃疼的毛病,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忍着不吃辣。
但这段是要播出的,他们录节目的目的就是宣传这里的旅游资源和特色文化,总不能看着当地特色菜却一口不吃吧?
而且他还的确挺喜欢吃的。
于是就冒着胃疼的风险多吃了点儿。
然而三个小时后,宁洵就后悔了——他高估了自己的胃,也低估了辣椒的威力。
艰难的翻身下床,好不容易在行李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盒胃药,宁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最要命的是房间里没有热水。
他一边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在床上绝望的趴了十分钟后,宁洵还是放下脸面,给梁嘉木发了条消息过去:你睡了吗?
梁嘉木:没,怎么了?
宁洵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在手机息屏前被胃里灼烧的感觉折磨的败下阵来,说:我胃疼。
梁嘉木回的很快:我马上就去你房间,你能站起来开门吗?
宁洵懒得打字,就发了条语音过去,还有闲心和他开不着调的玩笑:“没那么严重,现在还能出去跑个两公里呢。”
民宿里信号不大好,宁洵看着语音条前面的小圆圈转啊转,转了近半分钟。几乎就在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梁嘉木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热水壶,另一手拿着胃药。
走廊明亮的灯光照进来,宁洵也清醒了大半。他恍惚的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糟糕透了,身上的睡衣在行李箱里面压了一天皱巴巴的,刚才他身上还出了汗……
他忽然有点后悔叫梁嘉木过来了。
可等他回过神时,梁嘉木已经关上门走了进来,如此轻车熟路,好像他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宁洵,”梁嘉木站在床边喊他,“来,坐下,把药喝了。”
“哦。”
宁洵乖乖走过去坐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酒似的将胃药一饮而尽,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他拧着眉头,表情都扭曲了,一个“苦”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梁嘉木又对他说:“张嘴。”
胃里绞着疼,药又把人苦的想掉眼泪,宁洵感觉自己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以至于脑子里还没弄清楚梁嘉木想干什么,他就已经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一颗糖被梁嘉木送进了他的嘴里。
甜味在舌尖蔓延,掩盖了药的苦涩。
是水蜜桃味儿的。
这味道似乎裹着什么东西缓缓流进了宁洵的五脏六腑,让他心头一颤,呼吸都在此刻稍有停滞。
就这么干坐了几分钟,见宁洵脸色好些,梁嘉木才拍了拍他的背,“去睡觉吗?”
“你……”宁洵没动,反而紧盯着他,支支吾吾的说,“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梁嘉木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一脸正色的问:“我不放心,等你好点儿再回去,可以吗?”
宁洵似是松了口气,蹬掉拖鞋钻进被窝,半分钟后,他又往里挪了一寸,试探着问梁嘉木:“你……要不上来坐会儿?”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旁边就有沙发,他干嘛提议让梁嘉木来和自己挤一张床?
不过……梁嘉木是直男,应该不介意吧?
可这人却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不大好看——皱着眉,看起来像是在想怎么拒绝。
宁洵刚才还苍白的脸立刻就红了个透,他胡乱的解释道:“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梁嘉木已经挨着他坐下了,还很贴心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我怕你介意。”
宁洵这会儿才察觉出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了些,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哦,没事儿。”
民宿的床要比当年出租屋的床大上很多,他们两个人,一躺一坐,也不显太挤,中间还有一段安全距离。
但还是太近了。
宁洵甚至能闻到梁嘉木身上的乌木香气,那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几乎让他喘不上气,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梁嘉木忽然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下次吃不惯不要勉强,后期可以把吃饭的片段剪掉。”
第40章
梁嘉木是坐着的,宁洵躺在旁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想象着他一脸严肃的说要把这段剪掉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你别滥用特权吧,”他收起笑容,正了正神色,“我们既然录了这个节目,肯定就要认真宣传,且不说能不能带动非遗和旅游业发展,起码得保证收视率,不能让大家的辛苦打水漂,也不能让你投的钱白搭啊。”
这一通话说完,胃又疼了起来,宁洵没出声,但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暗中,他感觉到梁嘉木在低头看自己,接着,宁洵听到他说:“不会白搭。”
不知道梁嘉木给他吃的是什么药,总之很管用,没过多久宁洵就觉得胃里舒服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竟然又破天荒和他开起玩笑来:“是啊,我现在可是坐拥千万粉丝的大明星,而且我的粉丝们都很支持我的。”
话音落到地上,又被木质地板弹起来,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宁洵惊讶的发现,从在云南重逢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而他像今天这样和梁嘉木心平气和说话的次数却少之又少,今晚甚至可以算是第一次。
他对梁嘉木有怨气,怨他当年拒绝自己拒绝的那样不留余地,怨他十年来一丝音讯也没有。
可他很清醒的意识到,在十年如一日的爱面前,那些怨恨几乎就像广阔沙漠中的一粒细沙。如今狂风过境,天地颠倒,黄土化作尘埃,高筑的心房也被逐渐瓦解。
“宁洵,你……”梁嘉木神色一僵,“怎么哭了?”
宁洵把思绪从回忆中强行抽离,睁开双目,隔着婆娑泪眼,他看到梁嘉木正低头望着自己。
他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眼角滑落,紧接着,梁嘉木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到了他的脸颊。
梁嘉木拭去他的眼泪,轻声问:“还是很不舒服?”
他的神色太过温柔,宁洵贪心的想要多看一会儿,可几秒钟后,他还是逼迫自己把目光从梁嘉木脸上移开,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他又补了一句:“梁嘉木,我想睡觉了。”
“嗯,”梁嘉木把床头灯关掉,“睡吧,我等你睡着再回去。”
宁洵笑了一声,说话时仍带着鼻音:“那可能要很久。”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打的有点儿低,梁嘉木帮他掖了掖被角,“睡不着也没关系,正好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宁洵身体一僵,脑子空白了一瞬。他咬着牙,之后都没再说话。
这是第一次宁洵希望自己入睡的慢一点,最好像平时一样,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才好。可事与愿违,或许是刚刚的胃痛耗尽了他的力气,很快,他就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在睡与不睡的挣扎中没了意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几缕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帘缝隙,艰难照亮宁洵熟睡的侧颜,他的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梁嘉木看了他很久,久到天上的月亮又被云遮住,房间彻底陷入漆黑之中。
他收回放在宁洵发丝上的手,低声叹了一句:“对不起。”
等到第二天宁洵睡醒的时候,梁嘉木已经离开了。
今天正式开始录制,想必节目组安排的任务不会太简单,宁洵简单洗漱一下,便出去和其他人汇合了。
只不过他没见到梁嘉木。
“小宁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饭。”任紫嫣看宁洵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几分钟后,姚新也从外面跑步回来。
他坐下歇了口气儿,把视线转移到王侃的脸上,笑着打趣:“王导快说说今天的安排吧,好让我们有个底儿,不然这饭吃着都不踏实。”
嘉宾主动cue了流程,王侃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话头说:“这一期的录制依然是五天,今天第一天,大家还是要靠完成任务获得线索,五个人分别对应了五条线索,等所有的线索集齐,就要靠大家的聪明才智推断出咱们要请的老师他具体住在哪里。”
“明天大家有一天的时间跟着老师学习打造苗族银饰,然后用接下来的三天共同完成一个作品。”
“打造银饰?”任紫嫣抬起眼,挺兴奋的说,“听起来很有趣啊。”
何宜轩笑着问她:“紫嫣姐是不是瞬间信心爆棚?”
“信心是有的,”任紫嫣抖了个包袱,“就是不知道实力允不允许。”
到了抽签决定任务的环节,王侃见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紧张”两个字,还好心的宽慰起大家:“这次的任务都是体验非遗项目,很有意思,大家可以随便抽,不用紧张。”
“信你一次,那我来了啊!”姚新说着,还配合的搓了搓手心。
最后的结果就是:任紫嫣、姚新分别去两个不同的地方体验编织鸟笼和苗族蜡染。冯莹莹和宁洵要穿戴好苗族服饰,找到节目组指定的地点打卡拍照。何宜轩则是要跟随当地人学习苗族的舞蹈。
姚新看到何宜轩的任务,对着摄像头搞怪道:“看这期节目的观众们有福了,不仅可以了解非遗文化,还能看到小何惊艳的舞姿。”
宁洵也笑:“我有预感,新哥这句话一定会被节目组剪到预告里。”
何宜轩很有节目效果的说了句:“我不会让观众朋友们失望的!”
等宁洵和冯莹莹换完衣服出来,其他人已经出发了。
苗族没有文字,服饰便是他们记载历史、传承故事的一个重要载体。苗族服饰用苗语来说是“呕欠”,运用蜡染、刺绣等传统工艺技法,并配以繁复多样的图案花纹,最后还要戴上亮丽的银饰。
因为头上的银冠比较重,两人行动起来都不太方便,冯莹莹便提议:“洵哥,咱们先在这儿规划好路线吧,尽量不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宁洵把节目组给的几张照片拿过来逐一看过,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这座桥离咱们很近,可以先去那儿。”
冯莹莹又拿了另两张照片,“下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去梯田那里,还有这个观景台,咱们可以最后去,晚上会很出片吧。”
宁洵记得冯莹莹平时就喜欢摄影,见她如此积极,便说:“这边的山和吊脚楼太壮观了,辛苦摄影师帮我拍几张呗,我好久没发微博了。”
冯莹莹倒也没有推脱,还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为了粉丝们的幸福,义不容辞。”
寨子太大,又正值旅游旺季,宁洵和冯莹莹光是打卡两个景点就用了一上午,最后两个人实在走不动了,就打算随便找家餐馆解决午饭。
宁洵有点担心自己的胃,幸好早上出门前带了胃药,吃完饭喝一袋,应该不会有问题。
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宁洵打开微信,看到是梁嘉木发来的消息,问他吃没吃午饭。
宁洵:准备去吃。
梁嘉木:发个位置,我让助理给你们送吃的。
宁洵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的——毕竟他没想好怎么和冯莹莹解释这份“天降午餐”。
但为了自己不会因为胃疼而耽误下午的录制,拒绝的话在他嘴里拐了个弯,说出去时就成了一个“好”字。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他和冯莹莹坐在一家餐厅里,点了两份主食一碗汤,望眼欲穿的等着梁嘉木让人送饭过来。
冯莹莹忍不住好奇,压低了声音问:“洵哥,是小赵来了吗?节目组不是说不能带助理吗?”
因为正片时长有限,午饭时间不需要剪到正片里,节目组就没有安排摄影师跟拍,两人说起话来很自由。
“不是……”宁洵有点心虚的瞟了一眼窗外,“是王导让人过来的,他知道我胃不好,怕我吃不惯这里的菜。”
冯莹莹惊奇道:“王导这么贴心呢!”
宁洵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胃疼是小事儿,但耽误录制进度就太麻烦了。”
梁嘉木的助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说话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很干练很靠谱。
宁洵把饭接过来和他道了谢,出于礼貌,他没忘了问一句:“要不要进去一起吃点?听说他家的菜还不错。”
任维比宁洵更礼貌的摇头婉拒:“不用的宁先生,你们吃就好。”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标准的微笑,“梁总说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啊……好,”任维的态度太过恭敬,宁洵无可避免的开始猜测,梁嘉木到底是怎样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的,于是他卡了下壳才说,“谢谢,辛苦了。”
告别了任维,宁洵在老板的注视下提着四个一次性饭盒走进了店里。
梁嘉木让人准备的都是些宁洵爱吃的家常菜,也是他以前最常做的几道——可乐鸡翅、番茄牛腩、虾仁鸡蛋羹和炒花菜。
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和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是梁嘉木自己做的。
或许他的厨艺远比不上高级餐厅的大厨,可这些菜他是为了宁洵才学会的,放多少糖,放几勺盐,甚至于牛肉切成条状还是块状,花菜掰成多大一瓣,他都按照宁洵的口味改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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