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谁把我家哥哥打成这样了?”前排女生的惊呼声刺破晨读的宁静,“说是摔的,但谁会摔成这样啊?反正我不信!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混蛋……”
余温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见几个女生正围着一部手机大呼小叫。
屏幕上是娱乐新闻的标题:《当红演员沈砚深夜遇袭,公关解说为醉酒摔伤》。
“心疼死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女生们的声音带着哭腔。
余温轻嗤一声,从抽屉里摸出耳机戴上。指尖划过屏幕时,他注意到自己右手关节处还残留着淡淡的淤青。
“听说还住院了,你们谁打听到哥哥在哪家医院了吗?”
“哼——”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突然响起。余温转头,看见同桌林晓正翻着白眼:“屁大点事天天占新闻头条,活该遭报应。”
“你说是吧,夏七夕?”
夏七夕瞥了眼女生,认真地点头:“没错。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前排女生们齐刷刷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她俩。
余温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吵死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教室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声消散。
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目光扫过余温时微微一顿:“余温,你手怎么了?”
“摔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昨晚……遇到条疯狗。”
班主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去医务室处理下吧。”
余温起身时,听见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沈砚是被外卖员打的……”
“真的假的?”
“我表哥在派出所工作,说监控拍到个穿黄色外套的...”
余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带拉链的校服外套。
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遮住了昨晚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
走出教室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
少年眯起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所有的巧合,都指向一件事——昨晚被他锤的那个变态男…嗯…可能……大概……
是个很出名的明星吧?
余温还是不太确定想。
毕竟他一向不太关注娱乐圈里的事情。
*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涂点消肿止痛的药水就可以了。”校医是个和蔼的退休老医生。
他把药给余温后并叮嘱,“这几天吃清淡些,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余温谢过校医后,快步回教室上课。
就在他以为今天也如往常一般上课、打工时,竟然在他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封粉色信件。
余温挑眉。
自从班里可爱的同学们知道他是贫困的单亲家庭,勤工俭学后,别说粉色信封了,小纸条都没一张影儿。
余温的指尖在粉色信封上摩挲出细响,晨光穿透劣质信纸,隐约映出背面交迭的爱心水印。
他忽然注意到信纸有股劣质洗衣粉的工业味……这味道令他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熟悉是冥冥之中有一道不可抗拒的声音告诉他,这种味道他每晚夜里都会拥着入睡,没有会死……
等等……
这什么狼虎之词?!
余温一愣,视线下意识地转到刚来不久的转学生身上。
对方坐姿如松,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若春风拂面,跟人交谈时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
交谈?
余温眨眼。
他看到转学生冲他对了口型。
余温若无其事般收回了视线,将心神放回手上的信封。
拆开后,里面的内容却令他眉头皱起。
【余同学,你趴在桌子的样子好乖,我好喜欢啊】
【你可以做我老婆吗?】
【老婆老婆老婆~】
余温:“……”
病得不轻吧。
他环视了一圈教室,大家都有好好听课,没人露出半点异样。
余温收敛心神,摊开课本,脑袋就刺痛了下。
一副类似于校园漫的场景如晴空打雷,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陈、陈同学,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少年羞涩又期待的眼神痴痴地望着如沐浴在阳光下,看不清容颜的人。
【可以哦,我也喜欢你呢。】
画面迅速定格,褪成黑白,又凭空渗出血渍,逐渐变多染成了虹膜充血的猩红。
【小温,我真的好像换台电脑啊,我不想去网吧。】
【网吧鱼龙混杂,我害怕……】
【我没钱……】
【没钱你可以去卖肾卖血啊!难道你不爱我吗!?】
神明眼中总是温柔的目光变得扭曲,破碎成无数玻璃片,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余温心脏蓦地抽痛,呼吸停滞了一瞬,面色变得苍白。
“同学你没事吧?”
饱含担忧的关怀在耳畔响起,余温抬眼,一张与梦境重合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脑袋剎那间变得空白。
第4章 那个转学生
【没钱你怎么不去死啊?】
【烦不烦啊你?别像狗一样地跟着我!】
【恶心死了!晦气死了!】
【跟个死基佬搅和在一起,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被人说三道四!】
【把你当目标是我这辈子最失算的事情……】
梦中,那张模糊的面容不断开合着嘴唇,喋喋不休。
烦。
很烦。
像挥不去的苍蝇一样烦。
余温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过于清晰,将余温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医务室简洁的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窗帘上摇曳。
他揉着胀痛的太阳xue,声音嘶哑:“怎么回事?”
“你晕倒在教室里了,我送你来的。”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余温转头,看见那名转学生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泛红的脸颊,眸子似笑非笑。
“看来我该说……谢谢款待?”转学生慢条斯理地开口,指尖在红肿的掌印上轻轻摩挲。
余温喉结滚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触感……太真实了。
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抱歉,我做了个很讨厌的噩梦……”
“没关系。”转学生倾身向前,消毒水的气息中混入了几分淡淡的香水味道,“不过余同学,你下手可真重啊。”
余温这才注意到对方白净的脸上那道清晰的掌印。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但同时的,有一丝灵感从脑海掠过,快得抓不住。
“我叫陈妄。”转学生忽然自我介绍道,指尖轻轻点在余温的手背上,“记住了,这是你……的名字。”
中间的停顿实在意味深长,以及莫名的叫人不安。
余温触电般缩回手,耳尖控制不住的烧得通红:“……什么名字?”
“我们该回去上课了。”陈妄忽略这个话题直起身,从容地整理着校服领口,“不过……”
他忽然俯身,在余温耳边轻声道:“下次想打我,可以直接说,不用找借口。”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余温整个人僵在原地。
直到医务室的门轻轻合上,他才如梦初醒般捂住发烫的耳朵,跳脚破口大骂:“借口你爹!!!”
这一插曲,让余温不得不重视最近做的梦。
与现实的重合度实在太多了,多到就像预知梦……
哪怕他自诩钢铁直男,可方才接触那个转学生时的悸动却做不了假。
风险太大了。
还有那个暗中觊觎他的变态……
余温抖了个冷颤。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他下了个重大决定。
“必须转学…”
惹不起,他躲总行了吧?
余温咬着指甲在病床上盘算。
他掏出手机,给林晓发了条消息:【林姐,麻烦帮忙联系明德高中,越快越好】
【咋?高考档口你还想转校啊?你可是咱青禾高中的KPI,老班不会放人的吧?】林晓迟疑。
消息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就回了过来,这是余温没想到的。
【没事,林姐帮忙联系就是了,有空请你吃大套~】
【行,有消息了马上回你】
【谢谢林姐!】
【猫猫感谢.jpg】
半小时后,余温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
从打开的窗口里,能看到老班正在批改作业。
他深吸一口气,敲门时再次注意到了,自己右手关节处还带着昨晚的淤青。
那是锤昨晚那个恶心的死变态留下的。
“王老师,我想申请转学去明德。”余温直接亮出手臂上的淤青。
他脸上表情一副下了重大决心才敢出口的模样,“我爸调去城西的物流中心了,非要我跟着转学。”
老班放下红笔,皱眉盯着那些伤痕:“这是……”
“搬货时撞的。”余温面不改色地拉下袖口,他知道老班知道他偷偷打兼职,也有自保能力。
又因为成绩始终不掉队,所以才睁只眼闭只眼。
但此情此景,这话的真实性就智者见智了。
“他今早就来学校跟我说,要去新单位报到。”
窗外传来脚步声,陈妄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
余温注意到他左脸的掌印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后颈有些发麻。
“明德的师资……”说实话,这么好的状元苗子,老王不想放手。
但余温的家庭背景他还是清楚一些,出于人道主义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我打听过了,他们物理组刚引进两个特级教师。”余温从书包掏出打印好的资料。
“而且……”他声音低落了几分,“我爸说要是我不转学,就停了我的生活费,也不要认他这个爸。”
老王推了推眼镜,突然压低声音:“你爸是不是又……”
“没有。”余温打断得很快,袖口下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就是普通的工作调动。”
办公室门被敲响。
陈妄站在门口:“王老师,作业都收上来了,除了……”
他目光扫过少年低垂脑袋上的发旋,停留几秒。
老王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最终叹了口气:“明天把申请表交上来吧。”
他顿了顿,“有困难随时找我。”
余温鞠躬时,瞥见走廊尽头陈妄的背影。那人正低头在手机上输入什么,下一秒余温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陌生号码:【明德后门有家修车店在招兼职,日结】
余温盯着屏幕愣住,抬头时正好看见陈妄收起手机拐进楼梯间。阳光在那人肩头跳跃,像是无声的告别。
真的是告别……吗?
余温目光沉了沉。
从小的经历叫他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一个人无条件的好。
*
老班是个很好很负责任的老师。
余温很快就被教导主任约茶了。
他站在教导处门口,校服洗得泛白,领口整齐地翻折着,衬得他脖颈修长,像只落魄的矜贵天鹅。
阳光透过走廊的洒在少年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泛着温柔的暖色。
余温轻轻叩门,指节敲在木门上的声音很轻,恰到好处地彰显着礼貌。
“报告。”嗓音清透温软,带了点学生该有的青涩,像是刚泡好的蜜桃乌龙茶,甜而不腻。
郑主任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睫毛纤长,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无辜的乖顺,仿佛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揉揉对方的头发。
“进来。”
余温走进办公室,步伐很轻。
他坐下时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指尖修剪得圆润干净,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一看就是很会照顾自己的乖孩子。
“郑老师好。”他微微低头。
郑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听说你要转学?”
“嗯。”余温点点头,睫毛轻轻颤了颤,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
他说到一半,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难过表情,仿佛受了委屈的小狗,让人不忍心再追问。
办公桌下的手机亮了一下。
余温没看,但知道是奶茶店店长发来的排班表。
他每周三、周五放学后要去兼职,负责调制招牌的“七色彩虹桥”。
郑明皱眉,手指敲了敲桌面:“高考只剩三个月,你现在转学,对学校、对你自己,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余温嘴唇紧抿,心中了然。
他太清楚这套说辞了。
学校要升学率,老师要KPI,而他,不过是个数据统计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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