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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锈色(近代现代)——僖庭

时间:2025-07-10 08:26:58  作者:僖庭
  摔门巨响余震中,祁砚展开名片背面,那里有经纪人用金笔落下的草签:“赔款明早十点前到账。”字迹如刀锋切纸。
  ……
  暮色吞噬最后天光。
  祁砚推开典当行雕花铜门时,铁栅栏正吱呀垂落。
  “打烊!”秃顶男人闷头拨弄金库转盘。
  祁砚将档案袋推入铁栅空隙,封口赫然贴着邦瀚斯拍卖行防伪标。
  “赎回斯特拉迪瓦里,编号VS-1734。”
  男人捏档案袋冷笑:“超时六分十二秒。罚金翻倍。”
  档案袋甩在柜面,露出票据复印件末尾小字条款:
  每逾期一小时递增10%违约罚金。
  他肥硕指节点着墙上挂钟:“现在六点过七分,再加六点七万利息。”
  祁砚打开手机银行界面,余额数字刺眼:3,006,700.00。
  经纪人追索的三百万违约金幽灵般悬浮。
  “现金或刷卡?”秃顶男人敲击键盘,“过期作废哦。”
  祁砚眸光锁紧那挂钟。
  分针正诡异地颤动回跳……
  “机芯老化,时间误差七分钟以上。”
  他声线淬冷,“按真实时间计算,我未超时。”
  典当师面色陡变,祁砚已指向监控镜头:“证据链完整,或者我通知质监局校准?”
  铁栅栏摩擦升起。
  内室灯光昏黄,金库门弹开冷气。
  秃顶男人提出乌木琴盒开启剎那,暗金色泽流动如融化的落日。
  琴弓尾端镶嵌的象牙环扣被撬走,留下狰狞凿痕。
  “抵押品须完好状态。”祁砚扣住琴箱边框,指节发白。
  “典契写着‘现状交付’!”男人砰地合拢琴盖,“钱呢?”
  玻璃柜面倒映祁砚输入密码的手指,数字键被逐颗摁亮。
  转账成功的嘀声与短信提示音几乎同时炸响。
  经纪人催款短信弹出:【账户冻结申请已提交!】
  余额数字瞬间灰暗凝固。
  柜面下,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钞静静躺着,那是祁砚全副身家最后的零头。
  夜色泼墨。
  祁砚抱着琴箱站在古董店门外,整条街电路检修漆黑死寂。
  掏钥匙时触到内袋坚硬物体。
  是季临抵押的那把法国蝴蝶钥匙,在封存前夜被他调包换成仿品。
  真钥匙嵌入锁孔拧动,门开剎那冷风卷起地上一张薄纸。
  【文物局罚款缴讫通知】贴在玻璃门内壁。下方手写缴款金额:500,000.00。
  付款人签章栏印着鲜红指印,印纹边缘凌乱发白。
  是季临咳血时被警察强按的指纹。
  店内座机录音机红灯狂闪。
  按键播放,拍卖行老顾问的录音断续失真:“……物流存根找到半张……”
  “HB1029对应的运单……货品栏改成了‘机械配件’……但海关录像……”
  电流噪音吞噬关键句。
  祁砚调高音量反复回放,背景噪音里飘过模糊男声哼唱的旋律……
  是季临《雨巷回旋曲》主部变奏。
  风铃猝然碎响。
  古董店玻璃门被猛力撞开,寒风中裹进一个浑身酒臭的老头。
  田阿四眼球充血,将油腻纸包摔在柜台:“那混账……拿胶卷勒索我……”
  祁砚展开湿漉漉的报纸,被酱油污染的半截黑白监控截图粘在上面。
  青年韩炜正掀开货箱,内层填塞的,赫然是法国八音盒雕花侧板!
  老头倏然咳喘佝偻下去,衣襟松开处脖颈密布针孔。
  “韩炜派人给我扎毒……”他瘫软如泥。
  祁砚捏紧报纸边缘,韩炜的身影在霉斑中扭曲变形。
  后门巷尾陡然亮起刺目远光灯,引擎轰响碾碎死寂。
  祁砚抄起工作台黄铜镇尺扑向侧门,玻璃炸裂声与摩托急剎同时撕裂夜空。
  田阿四尖叫抱头翻滚。
  黑影如秃鹫扑进店内,刀锋直劈祁砚面门。
  镇尺格挡火星四溅,暴徒靴跟狠踹翻博古架,珐琅彩盘顿时粉碎飞溅。
  扭打间黑影猛掏喷雾罐狂喷,辣雾弥散呛得祁砚目眩栽倒。
  柜门被撬棍砸开爆响,暴徒扯出提琴琴箱夺门而逃。
  祁砚强撑攀爬,辣椒水灼伤的眼帘里,摩托尾灯如血点消逝在深巷尽头。
  地板上,典当票据碎片如雪,覆着半瓶摔碎的辣椒喷雾,液体正泅开刺目猩红,像极季临咳在票据上的血痕。
  医院刺目白炽灯下,季临在止痛泵嗡鸣中苏醒。
  左腕吊针药液冰凉。
  他摸索被石膏裹紧的手臂,石膏内侧似乎紧贴异样硬物。
  指尖探入摸索,一柄冰凉钥匙滑落掌心,蝴蝶柄鸢尾花纹清晰如割。
  他瞳孔震动,骤然望向陪护椅中闭目的祁砚。
  祁砚掌心摊开着被辣椒水染红的典当票据碎片,血褐指印与鲜红辣椒痕触目惊心迭加。
  另一手紧攥残存的小提琴配件残骸,琴弦卷在破碎象牙环扣表面,如勒毙的断颈。
  窗外晨光将两人割据在明暗交界。
  季临摊开掌心钥匙,晨光舔舐着鸢尾花雕刻的每道凹痕。
  祁砚睁眼,视线凝固在钥匙背面新刻的微小字样,利器深凿的印痕在铜面折射寒光:
  “我们结束吧。”
 
 
第6章
  晨曦被百叶窗切格,在祁砚掌心投下囚栏似的暗影。
  染红辣椒水的票据碎片粘在皮肤上,血痕混着辛辣蚀出细密刺痛。
  对面,季临指尖悬停在铜钥匙冰凉的“我们结束吧”刻痕上方,字槽深凿如泪沟。
  祁砚突然抽回钥匙。
  指节狠抵刻痕,硬物棱角深陷皮肉,字迹瞬间被鲜血和指纹淹没、扭曲、消隐。
  “没有我的同意……”他齿缝泄出极低气音,血珠滚落钥匙鸢尾花纹,将铜面染成诡异紫红,“……你无权判定结束。”
  季临右手石膏擦过床沿发出刺耳刮声,监控仪心跳线陡然高扬。
  他试图撑坐,左腕却打翻药杯砸地脆响。
  止痛泵失效的剧痛如毒牙噬咬神经,浑身开始无意识抽颤:“给我……药……背包……”
  祁砚抄起帆布背包倾倒。
  除谱本、药瓶碎渣外,两只干瘪铝箔药板空洞地飘落。
  季临眼神如渴兽:“压层……夹缝……”
  祁砚撕开内衬。
  白色粉末撒泻而出……
  非法作坊镇痛粉气味,混着滑石粉扑面呛鼻。
  “不行。”祁砚斩钉截铁扫尽粉末入水槽,水流漩涡吞噬浑浊白浆。
  季临嘶嚎猛扑向水池,吊针软管瞬间绷直扯脱皮肉,血珠四溅。祁砚钳制他肩颈撞回病床,断裂针头弹飞在瓷砖地叮当作响。
  “杀了我……”季临蜷缩喘息,冷汗浸透纱布,“没有药……撑不住首演……”
  他指甲深抠石膏边沿,血丝渗出绷带。
  祁砚拽高他病号服。
  肋腹淤青蔓延如腐斑,心口那片红疹已溃烂渗液。
  “你要的止痛法在这里——”他抽出铜钥匙猛拍在溃烂皮肤上,“——刻够深了吗?”
  冰凉金属烙上伤处,季临猝然瘫软,喉间滚动浑浊气音。
  石膏禁锢的右手却忽然痉挛抬起,食指颤抖着勾勒祁砚后颈。
  那道旧石疤在晨光下凸现如蚯蚓。
  “当年……滚下山护你……碎石划的……”他喘笑,“这次……护不住琴了……”
  震动从祁砚裤袋传来。
  陌生号码短信弹出韩炜头像,背景是季临工作室三角琴:【明晚慈善夜,新赞助商想听大师试奏斯氏名琴^-^ 琴呢?】
  附件为高清请柬封面。
  韩炜指尖正搭着季临那把斯特拉迪瓦里琴头!
  季临瞳孔爆裂:“琴不是被……”
  话音没落,新闻推送跳窗:
  【疑失窃名琴将亮相慈善拍卖!】
  视频里韩炜摩挲琴身疤痕……那正是季临七岁时磕碰的旧痕!
  “他伪造了盗窃现场。”祁砚熄灭手机,“抢琴是演戏。真琴早被他调包藏匿。”
  钥匙在祁砚掌心攥出鲜血。
  季临忽挣扎爬起,石膏手腕猛砸床头呼叫铃:“出院!现在!”
  警报声穿透走廊。经纪人暴怒撞门:“你疯了?医疗费谁……”
  “闭嘴!”季临嘶声截断,左手扯出病床便签本狂草签字甩出,“授权你……处理所有……遗产!”
  经纪人捏纸僵立,季临已扯掉点滴管爬下床,血珠滴在石膏惨白表面如红梅。
  正午骄阳炙烤柏油路面。
  出租车内,季临裹着偷来的护士外套瑟瑟发抖,车窗倒映他溃烂红疹上滑落的汗滴。
  后视镜里,祁砚正快速拆卸那柄染血的铜钥匙。
  匙柄底层竟暗藏薄如蝉翼的芯片!
  “韩炜要找的……”祁砚镊出芯片浸入药水显影液,“在八音盒底层嵌着。”
  液晶屏上浮现密密麻麻坐标:【XX-XX-XX-X,巴黎拉雪兹神父墓地 V区17号】。
  季临倒抽冷气:“母亲骨灰坛位置……”
  出租车猛剎在古董店后巷。
  浓烈焦臭扑面袭来,整片窗框被烧熔变形,消防泡沫裹着工具残骸流淌满地。
  韩炜纵火留言灼刻在焦黑门板:“回赠薄礼。”
  店内遍地冰水混灭火粉末,那台瑞士八音盒静静淹在污水中。
  季临跪地捞起锡盒,锈死簧片死寂无声。
  祁砚劈开烧裂的工作台,抽出一根极细钛合金探针,扎入八音盒基底暗槽旋转九周半,机械轻弹,内层抽屉滑出。
  发黄信笺与半张照片飘落污水:二十岁季临母亲怀抱婴儿立于墓地,背对镜头者肩颈有同款石疤胎记。
  “石疤在左边……韩炜是左撇子!”季临咳出血沫,“慈善夜……他故意选我母亲忌日!”
  黄昏吞没最后一缕天光。
  祁砚用离心机甩干簧片锈水,酒精喷灯幽蓝火焰舔舐音板污痕,季临蘸硅油急抹精密齿轮。
  修复钟表放大镜下,锈片在超声波清洗池浮尘般剥落。
  当镀金音板映出首缕灯光时,季临陡然剧颤歪倒,右臂石膏闷响砸地,裂缝炸开!
  血水从石膏豁口涌出浸湿地毯。
  祁砚用拆信刀撬开石膏,皮肉黏着纤维棉触目惊心,畸形蜷缩的右手露出来:
  指关节肿大如核桃,皮肤淤紫溃烂,无名指竟呈异常角度反折!季临冷汗如瀑:“首演前夜……手毁了……”
  祁砚撕开自己衬衫下摆缠紧他手腕止血,将钥匙染血那面压进季临掌心:“听着——”
  他掰直季临扭曲的无名指关节,季临痛嚎声中韧带归位脆响清晰可闻。
  “斯氏琴在巴黎。”祁砚用布条包扎固定关节,“韩炜拍卖的是赝品。”
  季临在冷汗中挤出字句:“八音盒……音纹采样……”
  他摸出被血染污的《锈色琴键》谱稿,第三小节“加入八音盒音效”旁打满血红问号。
  祁砚将修复半成的音板嵌入调音台拾音器。
  八音盒沙哑转动,传出声如呜咽的旋律,《安魂曲》变奏。
  季临耳廓微动:“比标准音低……小三度?”他抓铅笔在谱纸边狂记:“正好……配合中提琴模拟骨灰坛……共鸣……”
  打印机嗡鸣吐出最终谱稿时,暴雨轰然砸向屋顶。
  祁砚将芯片封入树脂滴成挂坠,项链悬上季临脖颈:“你母亲的坐标。明晚混进慈善宴后……”
  话音被剧痛截断。
  季临蜷缩抽搐,溃烂红疹渗出血水,指甲抠进地毯纤维:“药性过了……冷……”
  祁砚剥光他湿透衣物裹进毛毯,取冰袋覆上滚烫红疹。
  冰袋滑落时,他瞥见季临腰侧旧疤旁新增的青紫注射针眼。
  经纪人竟在监护期私自注射强效镇痛剂!
  他怒捶冰袋霜水四溅,季临却在寒战中抓紧他手腕:“答应我……别来慈善宴……”
  声音虚弱如蛛丝,“韩炜等你入局……我当诱饵……”
  骤亮闪电劈裂窗棂。
  瞬间强光里,祁砚发现季临书桌侧缝卡着半截透明鱼线,线头连接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
  监听器!
  碎裂报警器碎片闪动暗红光点。
  “他监听着……”祁砚碾碎鱼线将季临拉进怀里,唇贴着他耳垂借雷声掩护低语,“扳指在……八音盒夹层。”
  暴雨如瀑掩盖气音。
  季临佯装痉挛呻吟,左手摸索锡盒暗槽,珐琅彩螭纹扳指滑入掌心,内圈刻古法篆字:藏。
  祁砚咬破自己指尖将血涂在扳指内侧篆字凹痕,混着油墨印上季临锁骨溃烂处。
  血印如暗红火漆,滚烫烙印在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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