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春】
“所以那年他带走你……”祁砚握紧残骸粗粝断口,“不是转学,是灭口?”
季临没回答。
他忽然用左手提起染血的断弦悬在灯下,弦油折射出妖异紫光:“知道这弦为什么这么毒?”
他扯动嘴角,将断弦泡进碘酒,“松香混合了我母亲血样炼的弦油,慢性溶血剂。”
“他从我五岁起……就逼我用来保养这把琴。”
窗外救护车由远及近。
季临的右手伤处正涌出大量粉红色泡沫组织液,急性溶血反应爆发。
他栽倒前最后一句话随血沫溢出:
“清毒剂配方……在冷库冰谱的反面……”
病床推过门坎时,轮子碾碎地上一块釉色薄瓷。
正是那只摔裂的德化茶杯底托,釉面细纹间嵌着两粒未被察觉的弦油结晶。
季临每夜喝的水,都是慢性毒剂的载体。
第11章
季临右臂溶血出粉红色泡沫组织液时,祁砚断指的麻药正褪成噬骨剧痛。
省医院急救室白灯晃眼,季临被推进洗胃间的滑轮声,与祁砚断指清创的骨锯声在走廊混响,像两把钝刀在神经上来回割。
祁砚咬牙任钢针穿透断指背,缝合线勒进皮肉的胀痛直冲天灵盖。
突然隔壁布帘被猛掀开,护士口罩染着喷射状污迹:“患者凝血崩了,止血清库存告急!”
输血袋悬在季临上方,针管却插不进浮肿的静脉,溶血毒素已让血管壁变成果冻质地。
“换桡动脉穿刺!”
主治医师吼着抓起手术刀,刀锋压上季临手腕瞬间,祁砚抓起工具包里的钟表镊掷进洗胃间。
镊尖撞偏手术刀刺入橡胶床垫,那里正垫着季临清创后,从古董店带来的染血毛巾。
“冰谱……” 祁砚扯开纱布嘶喊。
护士困惑地抽出毛巾,霉湿的亚麻布皱褶里,果然粘着半张冻硬的残谱。
冷库冰面上划的《锈色琴键》终章背面,墨迹在冰晶夹层中混着褐色药渍:
【硝酸甘油XXml 混蛇毒血清X号静注】
角落批注小字:
【抗韩炜弦油溶血毒素(含眼镜王蛇神经酶)】
药房红灯急闪。
替代止血清调制的解毒,剂推入季临颈静脉,他猛地弹坐呕出咖啡色絮状物。
心电监护骤跳频闪,蛇毒血清与溶血毒素,在血管里交战,毛细血管破裂的瘀斑,从脖颈蔓至前胸。
……
隔天晨报头条猩红:
#天才骗保门持续发酵#
#经纪公司追责千万#
报道旁附着偷拍病照:季临溃烂的右臂搭在床沿,断指缠绷带的祁砚正用镊子夹腐肉碎屑。
镜头扭曲成“销毁罪证”。
高利贷踩点人员已聚在医院后巷烟摊。
祁砚推开消防通道铁门时,债主蹲在垃圾桶盖上削苹果:“翡翠镇纸死当钱还利息都不够。
“要么三天内补八百万……” 刀尖挑起垃圾桶里带血的绷带,“要么留只手给兄弟们冲业绩。”
……
季临病房飘出消毒水掩盖的腐甜味。
祁砚用古董放大镜检视他右臂腐肉:紫红色筋络如毒藤缠骨,肌理间赫然嵌着几星半融的暗绿结晶。
正是德化杯碎片所带的弦油毒素。
“断指接续失败。” 护士拆祁砚绷带宣判时,季临突然拔掉输液针爬下床。
溶血发作的冷汗浸透病号服,他左手抓起医疗推车上的手术剪,发狠戳向自己溃烂的右臂:“挖干净……就能弹琴!”
祁砚断掌猛劈落剪刀。
左手刚缝合的创口崩裂飙血,溅在季临右臂毒素结晶上。
医生趁机注射镇静剂:“创面已并发坏疽,截肢前每拖一小时,多1%败血症风险。”
走廊电视正回放韩炜葬礼新闻。
季临突然诡笑:“借高利贷的,该是死人。”
他蘸着祁砚溅在床单的血,在遗嘱公证书上签新名:
遗产执行人:祁砚
随即撕碎经纪合同拍在讨债者脸上:“封杀活人无用……不如赌死人何时销账?”
……
郊区焚化炉的烟囱喷吐黑云,不远处就是医院。
祁砚按季临给的地址摸进骨灰寄存处,管理员嚼着油条含混道:“韩炜骨灰?昨晚被一女人领走了,对方拿的合规遗嘱。”
骨灰坛寄存格尘灰里,半枚带血指印黏着张典当行死当票据,正是祁砚卖翡翠的收据。
韩炜早在死前布局:用遗嘱诈取骨灰,以祁砚名义签死当契。
将毒杯塞进季临病房……债主堵门、媒体绞杀、医院停药,全在将活人逼成遗产提款机。
手机里传来急救室突然广播炸响的声音:“复合霉素注射剂特批到库!”
祁砚冲回医院时,蛇毒血清与溶血毒素的对冲,已令季临全身浮肿呈青紫色。
护士抓起针剂惊呼:“药被替换成生理盐水!”
瓶签被刀片刮掉化学名,唯剩批号钢印,与骨灰寄存单上的指印纹路完全重合。
季临忽然抽搐翻下床,左手打碎生理盐水瓶抓玻璃抵喉:“换真药……否则……”
保安冲来拉拽时,他蜷身护住病床夹缝。
祁砚俯身摸去,床架焊接缝里塞着撕成条的导尿管,浸透深褐色药汁:硝酸甘油混血清的解毒残液。
祁砚抓起染血的遗嘱塞进医生手里:“遗产特批购药资金已转入。”
刷卡机吐出支付凭条时,季临正呕出半口黑血。
祁砚抠出他齿间毒玻璃渣,血浆里裹着微小的青花瓷碎片,摔碎的德化杯,正将他从胃到喉刮成血筛。
最后一管真药推入静脉时,季临肿胀的眼缝里渗出泪水。
他抬起能动的左手指向窗外。
焚化厂黑烟聚成灰云,暴雨将至的天空下,一支殡葬队正抬着黑坛走向火化间。
坛口泥封的暗痕,分明是翡翠镇纸砸出来的残缺方印。
护士抽血检测凝血功能。
针尖扎进季临左臂瞬间,皮下突浮凸起串珠状硬结,眼镜蛇神经毒素的延时反应终于发作。
他左手指向残留绿晶的右臂创面,气音游丝:“剜掉烂肉……还能弹单音。”
祁砚颤抖着抓起手术刀。
刀刃压向腐肉时,电视正播报突发新闻:韩炜骨灰遭恶意调包,空坛内发现撕碎的翡翠鉴定证书。
残纸上血书遗嘱:
所有债务由遗产清理人祁砚承接
窗外一道闪电劈亮遗嘱签名。
韩炜生前摹仿的笔迹,在紫外光下暴露修正液痕迹。
而季临终在遗嘱空白处印下的手印,正随着他左手神经毒素的蔓延,褪成尸斑般的灰青色。
第12章
季临左手指关节处的串珠状硬结已肿成青紫色疙瘩,像皮肉下嵌着几颗发霉的算盘珠。
祁砚用热毛巾敷了整夜,疙瘩反而结成冰冷的骨痂,食指和小指僵直如冻硬的树枝。
省立医院复诊时,医生捏着他毫无知觉的指尖敲击桌面:“尺神经永久性损伤。无名指和小指废了,大拇指还能端碗。”
季临缩回手,将残臂裹进棉衣。诊室电视正播报:
韩炜遗留债务已转入祁砚名下,法院查封清单滚动播放。
“砚音琴轩”黄杨木招牌,与店内全部古董纳入首轮拍卖。
祁砚签收查封令时,法警的印泥蹭过断指绷带,沁出褐红色污迹。
……
仓库货架贴着交叉封条。
祁砚掀开防尘布,露出那架伤痕累累的三角琴。
法警敲打琴盖:“抵债品不得擅自处理!”
季临忽然扑向琴键,僵硬的左掌砸在中央C键上,嘶哑单音混着骨节摩擦的咔嚓声荡开。
法警皱眉后退:“疯子……”
当夜寒潮突降。
祁砚被断电闸门的嘎吱声惊醒,踹开仓库后窗爬入,却发现琴盖大开。
季临蜷在琴凳上,残臂压着琴键,左手悬空抖动。
冻裂的皮肤渗出组织液粘住白键,撕脱时扯掉小块溃烂皮肉。
“能动……” 季临在黑暗里喘笑,左手食指戳着相邻的D键。
骨痂硬块顶着皮肉移动,像生锈的齿轮在体内转动。
他反手从琴箱抽出铜制校音扳手,狠狠敲打僵直的小指骨节!
“你干什么!”祁砚攥住扳手。
冰冷金属黏着皮肉碎屑,季临左小指以诡异角度弯折,但第二指节竟微微颤动起来。
剧痛让他咬破下唇的血淌进琴键缝隙:“敲开骨头……才能弹复音……”
……
城东康复诊所锈迹斑斑。
穿白大褂的牙医临时充任理疗师,电击仪导线缠着黑胶布。
“电刺激试试?”
电极片夹上季临肿胀的指根。
电流穿过时他猛然弹起,吊灯映出左臂皮肤下神经束的抽搐形状,如同皮囊里钻着活蛇。
“加压!”牙医拧大电流旋钮。
季临喉咙爆出嗬嗬气声,左手猝然痉挛成鸡爪状。
祁砚拔掉电源时,焦糊味从电极片下飘出,电击灼伤三处溃烂皮肉。
“截肢算了!”牙医摔了电极片啐道,“废手天天化脓,治好了能怎样?弹棉花?”
季临突然抓起消毒盒敲碎玻璃窗,用破玻璃划开手臂串珠状硬结。
脓血喷溅中他抠出块黄豆大的灰白物质,正是电击后钙化的神经瘤。
他用玻璃尖划开瘤体,里面裹着半颗带螺纹的钢钉帽,五岁那年韩炜“失手”,用琴凳腿砸伤他左臂,原来钉帽断在骨头里二十年未取。
祁砚用镊子夹起生锈的钉帽。
季临瘫在血泊中抽搐:“我说弹琴时左手总卡半音……原来是这玩意儿在骨缝里……共振。”
……
法拍公告贴在橱窗上。
围观者指点玻璃后泛黑的商代爵杯:“赝品吧?流拍三次了。”
祁砚沉默取下封条,
将爵杯浸入除锈液。
药水泛出绿沫时,季临拖着左臂过来,僵指夹着张超市招聘单:“搬运工日结……左手能拖货……”
腐液突然蚀穿爵杯底,浑圆的青铜底盖滚落,露出中空内膛的蚀刻字:
【沈素心1984-2002】
日期竟是季临母亲死亡年份。
季临抢过铜盖,指腹刮擦着年份上暗红的锈斑,经年血垢氧化后的色泽。
他忽然揪起衣领狠嗅,残留的消毒水味混合铜臭,唤醒童年被韩炜按头清洗母亲遗物的记忆。
那腥气像幽灵盘踞鼻腔二十年,此刻在铜盖内侧刮下的油泥里复现:
蓖麻毒混着火棉胶的特殊制剂气味,当年母亲礼服染的“意外污渍”源头。
深夜的卫生站挂钟慢了两小时。
实习医生处理季临剥落的腐肉时,后门垃圾桶传来撞击声。
祁砚循声掀盖,古董店招牌被劈成柴火,裹着燃烧的封条。
灰烬里有张烧焦的典当票残角,是翡翠镇纸死当编号被涂改液覆写成拍卖编号。
更骇人的是垃圾桶底的血手帕。
帕角缝着沈素心手绣的紫鸢尾花,中心却被酸性蚀穿,当年韩炜用毒布擦母亲琴弦的凶器。
帕上压着高利贷收据:追加债务:销毁涉毒证物费80万元
季临左臂吊带绳突然崩断。
缝合线撕裂的新创口飙出血,溅上燃烧的招牌残片。
火光映出他瞳孔里的灰烬形状,像琴键上永难填补的休止符。
儿童电子琴的残骸散落病床底部,断裂的红色电线缠在床腿轮轴上。
季临右臂脱臼的关节在托架冲击下反向弯折,尺神经损伤导致的痉挛让手指蜷缩如冻僵的鸟爪。
脓血正从刚撕裂的溃烂创口渗出来,浸透薄纱布往下滴落。
病房空气凝固了十秒。
赞助商皮鞋尖碾过塑料琴键碎片,鞋底剐蹭声刺耳如粉笔划黑板。
经纪人冷笑着将拍品清单摔向季临剧痛抽搐的面门:“祁砚那堆破烂里,有套红酸枝象棋能抵三十万!签还是等法院强执?”
纸页撞上他额角创可贴弹开,拍卖行钢印剐过汗湿的额发,印油混着血污淌进眼尾泪痣。
祁砚推开消防门时,正撞见季临用未伤的左手摸向床头柜水果刀。
刀光闪动的瞬间,赞助商保镖挥臂格挡,钢制表带磕飞刀刃。
匕首斜插进吊瓶软管,葡萄糖液喷溅如泉涌。
季临趁机捞起滚落床底的电工胶带,牙齿撕开封条,将脱臼的右臂死死缠裹在铁艺床栏上。
“自残逃避?”经纪人举高手机镜头狞笑,“精彩!标题就叫‘钢琴家畏罪自杀未遂’?”
祁砚抓起金属病历夹劈手砸向手机。
碎裂的屏幕玻璃迸溅中,他扯掉季临臂上胶带,血痂连带新撕的皮肉粘黏在金属栏杆。
医护冲进来注射镇定剂时,季临还在癫痫般抽抖痉挛的指节,喉咙咳出带血丝的唾沫。
……
器材室消毒液的味道盖不住脓腥。
祁砚展开清创托盘里的畸形右臂:小指和无名指挛缩紧握,像枯萎的藤蔓缠着掌心;
手腕因撞击脱臼呈三十度错位,青紫色的静脉在浮肿皮肤下凸起如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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