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休息的时间,但陶青原的房间里仍旧窗帘紧拉,长而宽的U形桌被各种电子设备占据。从笔记本、台式机再到四五块不知道连接在哪里的超大显示屏,一齐散发出幽幽的蓝紫荧光,将原本宽敞的房间映得莫名闭塞而诡异。
“这也太赛博朋克了。”阎弗生忍不住感叹。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阎弗生倚在门边,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你给的资料非——常的有用,多谢了,请务必要告诉我你的工时费范围,我必须得付这个钱。”
“……”
见他“满门帘”的犹疑,阎弗生直接挥了手,“没关系,你不用纠结了,我自己去打听你们公司的时薪水准,这几天所有的时间就都算在内好了。”
“这……”
“OK就这么定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趁热打铁,好好将这份资料给利用起来,你也赶快休息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不等陶青原反应,阎弗生直接转身走向了玄关。
听到“哐咚”的关门声传来后,陶青原像个才响应的机器人般,朝电脑屏幕转了下头。
……
陶青原给的调查资料中显示,敬云安在外开房的频率极高,但阎弗生并不认为那代表着敬云安在工作出差,或许其中夹杂着个别的特殊情况,但最多不超过五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都是他最大限度的估高数据。
以他对敬云安的了解,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在约人都一点也不为过。
而且,综合他前些日子的跟踪和近几次的接触观察,敬云安应该是不会将人带到自己家办事的那一类人。
以敬云安的尿性,绝对将自己盘丝洞那一亩三分地的隐私权,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让人进入呢。
“私人空间”这几个字,乍一听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但仔细咂摸,却处处都透露着欲拒还迎的风骚。
什么私人不私人的,所有那些看似禁忌的东西,其实都在等待着人去打破与触碰,只是看那个“人”是否注定而已。若是,便成就传奇,若非,便沦为阶下囚。是非对错,到头来,其实也不过是人定,没什么大不了。
阎弗生回到车上,从储物箱里拿出了前两天柏恣同托人送来的Conofendine,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
将药放到副驾后,阎弗生掏出手机,看了眼相册里的课表,然后将手中的资料放置在驾驶座下的隐蔽暗格里,发动车子,朝着晞晖路开去了。
到达九亭诗韵,阎弗生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透过车窗朝外头看了两圈后,眉眼一转,直接熄火,提着装药的牛皮纸袋下了车。
阎弗生再次掏出手机,站在小区门口正中拍了一张照片,随而走进小区。
九亭诗韵规模不小,东西两区共有二十多栋楼,7栋藏得并不深,阎弗生没走多会儿便找到了。
站在楼下,他朝上数了一下窗户,对于一栋二十多层高的楼房来说,第十一层不算高。
阎弗生望着那扇因距离而黯淡模糊的窗户,映着从乌云后一闪而过的日光,解开了手机的锁。然后迅速敲下几个字,并发出了先前拍得那张照片。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发完后,阎弗生再次抬起头,没过多会儿,目标窗户前隐隐出现一个身影。
阎弗生往身旁不远处那棵开得正旺的蓝花楹树后躲了躲,猜测对方或许是在打量小区门口。
「以防你再说我跟踪或纠缠你,我先表明来意。」
阎弗生再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并将手中的药袋拍了过去。
没过多会儿,对方回复了,但只有两个字。
「等着。」
见状,阎弗生嘴角轻抿了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几分钟后,他倚靠在车边,望着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笑得张扬又得意。
敬云安望着他那不怀好意,另有所图的表情,声音淡淡的,“虽然问了或许多余,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着他不怎么热情的声音,阎弗生故意表现得很失落,“啧,怎么着我也是好心来给你送药,你不说请我上去坐坐,也至少热情点吧,这一上来就跟审犯人一样的口气,简直让人伤心呐。”
“哼,您还会伤心?”敬云安冷笑,“少来这一套。”
“怎么不会,”阎弗生捂了下心口,“我现在就觉得很痛。”
见他仍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敬云安眉头微蹙,懒得再和他胡说八道:“那您还是赶紧去找人疗愈吧,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就想往回走。
“哎,”阎弗生连忙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胳膊,“嘿,你还真是有够冷血无情的啊。”
敬云安用力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
“药也不要了?”阎弗生扬起了手中的牛皮纸袋。
敬云安理着袖口,瞥了眼袋中的药,足足有两瓶,先前他搞几片都那么不容易,这人竟然没几天就弄来了两瓶,敬云安心里莫名有点不平衡。
说实话,他很想要,但又莫名不想真的欠眼前这人的情,总觉得受了他的帮助,自己就输了一头一样,一时有些拧巴。
阎弗生每回见着敬云安,那眼就恨不得在他的脸上戳个洞,眼下他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会逃过他。
阎弗生不动声色却又十分戏谑地笑起来,故意以一副受累的姿态,将牛皮纸袋往他的怀里塞,“赶紧的,沉,老子画了一晚上的图,手累得不行,什么东西都不想拿。”
两瓶药能有多沉,借口找得漏洞百出。
眼看袋子就要掉下去,敬云安下意识伸手托住。
虽说两瓶几十片的药加起来不到200克,但拿在手里却莫名有分量,这分量,不单是药本身,更是背后看不清却赤裸裸的现实。
“一共多少钱,我还你。”
闻声,阎弗生皱起眉头,“谈钱多伤感情啊,你我之间用不上说这些。”
“你我之间?”敬云安笑了,“你我之间有什么可以伤的感情,你我之间当然得说这些,且还要说的明明白白。”
“啧,你看你,又来了。”阎弗生故意装傻。
“从廖尔斯伯到喜辣厌麻,从精神食粮到物质口粮,甚至连插科打诨摸把扑克都能丧志到一块去,更别提那事儿的取向癖好……”
阎弗生目光瞥向他的下半身,随而又缓缓扫上来,落到他的脸上,“我们分明是百年修来的天赐良缘,千世修得的深情厚意,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阎弗生这个人,但凡你在他的跟前露出丁点儿破绽,他就一定会像个鬣狗一样死咬住不放,更遑论眼前这种顺着杆儿爬的难得机会,敬云安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好啊,既然这样,那东西我收了,你自己自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完,敬云安提着袋子就往里头走。
“哎,”阎弗生立时跟了上去,“既然是情深意切,你让我上去喝杯茶,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难道你没听说过,所有的情深义重到最后都是两厢厌弃,深恶痛绝,更何况我们这样千百年的旧孽宿怨,我不把你大卸八块就算好的了,还请你上去喝茶?”
“虽然我十分赞同你的观点,但是这话不能套用在我们身上,”阎弗生十分无赖地往他身上贴,“毕竟咱俩的热恋期是以万年打底的。”
敬云安嫌弃地将他的胳膊从腰上扯开,眼看着距离7栋越来越近,他知道今天这无赖是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他上去了。
敬云安脚步微顿,转头睨着他,“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直接在我家门口堵着,还装模作样地等在小区门口。”
到头来,还是在意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阎弗生眼睫一眯,再次往他身上靠,“怎么,是嫌我没直接送货上门,还要劳烦你下楼一趟?还是真就那么期待被我堵门?”
敬云安眉头皱起,再次将他推开。
阎弗生被他推得一踉跄,赶忙站直了身子,“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要是知道你家在哪栋哪户,还用得着在这里苦苦哀求你放一杯茶?”
见他眼神乜斜,满脸的不信,阎弗生只得“实话实说”:“你住在哪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去你们学校找个学生登陆系统查下不就知道了,再不济还可以去办公室找你同系的老师问啊,你要知道,我这张脸除了您左右瞧不上,在其他人那里可好使着呢。”
这话听着有那么几分真了,敬云安盯了他一会儿后,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瞧不上你的脸。”
“哟……”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我只是瞧不上你这个人。”
“啧,你这话说的,”阎弗生刚明亮起来的眸光瞬间蔫了回去,“你怎么就瞧不上我这个人了,哎,我这人怎么了,又高又帅又多金,身强体健,器大活好,为人仗义不黏糊,任劳任怨不含糊,清醒懂事不迷糊,怎么瞧都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绝佳好男人啊。”
“哈,”敬云安当真是笑出来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好男人……阎弗生,你不觉得这三个字从你嘴里冒出来很硌牙吗。”
“哎哟喂!”
阎弗生声音有点高,腔调也十分怪异,敬云安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或路过或散步的男女老少。
“还说对我没兴趣呢,您瞧您连我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明白,叫得这么娴熟亲昵,亏我还以为您当初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我名片给扔了,到如今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呢!”
“你神经病啊。”
原来是为这么个事儿,敬云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并加快了从满是人的小花园经过的脚步。
阎弗生是个走到哪儿都备受瞩目的集光体,早就习惯了那些陌生的目光,但见敬云安这个模样,他突然就起了坏心眼。
他连忙上前拉住敬云安的胳膊,趁其不备将人拉到怀里,转头朝花园里上到八十下到三月的爷婶叔姨兄弟姐妹宝大声地吆喝起来:“亲友们,本人苦苦且卑微地追求这个帅哥好几个月了,可他非说我长得不帅人也不好和他不配所以不接受我,大伙儿眼神雪亮,你们帮着瞧瞧,我人到底哪里不好啊?”
“喂……”敬云安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脸上难得显出了几分慌乱。
“小伙子长这么俊哪里不好了?”离得最近的一开朗大婶笑着说。
“小伙儿体格挺好,要是多锻炼锻炼,可能会更加分。”不远处一在站在双杠上的大爷声音洪亮。
“两个人分明是郎才男貌,却没能成双成对,一定是哪里出问题,要不叔给你们算一卦姻缘?”坐在石桌前的叔推了推眼镜。
“要不让人那帅哥说说自己的想法呗?”一理智阿姨将目光投向了试图挣脱阎弗生掌控逃走的敬云安。
“唔嗯卟……哼咦嗯……”粉色推车里刚会爬的宝宝以婴语发表了重要讲话。
“啧……”多番挣扎无果的敬云安终于受不了了,眉头一拧,抬脚就往阎弗生的狗爪子上用力踩了一脚。
“我靠!”
这一脚实在太重,且正好踩在趾尖上,饶是极为奈痛的阎弗生也受不住,当即就松开了钳制着敬云安的手。
一得到解放,敬云安毫不犹疑地转头就走,要不是不想失了风度,甚至还想拔腿狂奔。
“额咳咳……”
阎弗生咬着后槽牙克制着自己想脱鞋揉脚的冲动,赶忙一瘸一拐地朝对方追去。
好歹是追着敬云安的脚步上了电梯,虽然险些晚一步被挡在外头,但幸好阎弗生力气够大,直接将快要合上的电梯给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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