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来人啊!”左康终于喊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如此无助地大喊。很快楚桓来了,目睹如此情景也大惊失色。一把将温良玉抱起,血丝顺着他净瓷般的下巴流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楚桓顾不得责怪左康,一掌击向温良玉的后心,浑厚的内力输入。温良玉微微睁开眼睫,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依旧又晕厥过去。
“他……他没有脉了。”一直握着温良玉手腕的楚桓也变了脸色。抱着怀中绵软无力的人,他把更多的内力输入他体中。仆从涌进来,侍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公子!”乍看到温良玉的模样,小孩子差点哭出来。凑过来往温良玉胸口上一摸,侍琴突然跪下朝楚桓磕了一个头:“世子爷,公子这是阳气暴脱的危症,凶险之极。侍琴斗胆,求世子让小的医治。”
虽然不大相信,楚桓也只得让侍琴来。将温良玉置于榻上,侍琴往手上涂了一层特殊的药膏,在温良玉心脏的位置一下下按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温良玉的手指动了一动,喉咙里也咯的响了一声。
侍琴赶紧把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揉着他的前胸后背。许久温良玉呕出一口瘀血,这才把气缓了过来。
吁了一口气,侍琴把温良玉放下,掖好被子,说道:“公子缓过来了。但此时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侍琴斗胆,请世子爷和左公子避让。”
虽然不大情愿,楚桓在探过温良玉的脉搏后还是拉着左康走了。房中霎时静了下来。侍琴静静地像是考虑了很久,开始锁上门,为温良玉按摩四肢和周身经络。凝滞的血脉变得通畅,冰冷的肌肤变得温暖。温良玉开始一声声地咳嗽,可是神志依旧昏沉。
侍琴爬上榻去,解开自己衣襟,钻进被中把温良玉搂在自己怀里。孩子幼嫩温暖的肌肤紧贴着苍白的面颊,侍琴用自己的温度暖着怀中的人。他深深朝那琉璃花瓣似的唇上吻下去,喃喃唤着:“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萤妹纸说虐到这份上就够了,再虐就疲劳了~~~
SO——
下章开始推进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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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修文)
温良玉做了个很长的乱梦。
梦里他一次次地撕开那侍卫的□□,一个名字惊雷般地跳出来——左康!
没错,这就是那个当年和玉公子、和楚桓做三人行的南海剑客,就是幻境中那背着小小阿箐的少年。温良玉看到幻境中那少年的脸飞速长大,最终定格成左康模样,一双明亮的眼充满期待和忐忑。
呼吸几乎凝滞。伴随这张脸一同浮现的,还有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的记忆。温良玉看到自己和左康一块纵马奔驰在原野上;看到情殇剑和另一柄剑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溅起的水花沁湿了彼此的笑颜;看到衣衫滑落,一枚精致的羽纹在怀中人肩头显现,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去,又吻上那人想要避开的脸——而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亮得刺眼的银光。
叮!
绵绵密密仿佛细雨,却冷入人的心里。
只觉像是有大锤在胸口重重敲了一记,温良玉瞬间似乎变回了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玉公子——有一个人对自己非常重要,而左康就是与之几乎重合的人。可当他想要再深究时,记忆却突然变得混沌。
血腥味涌上咽喉,有关左康的记忆被谁强行封住了,稍一触碰就会引发身体的崩溃。那眼前的左康,是否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很重要的人呢?
心跳骤然加速,他记得那人肩上有一枚精致的羽纹。于是他颤抖着赶紧翻看左康的身体——如同突然发现遗失的珍宝,他遗失那个很重要的人已经很久了。
但扯开左康的衣襟后,他知道自己错了。肩膀上并没有羽纹。几乎同时到来的希望与失望让他的身体不堪打击,他立即就昏迷了。
在昏迷中他听到了水似的人声,听到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阳气暴脱……凶险之极……"
是说的自己么?他在心中皱了皱眉,脱就脱吧。最好不要再用什么人参之类的东西来吊着我,千万千万。
但没有什么人参,只有一双手一下下按压在他的胸口上。平复他心脏的痉挛,助他艰难的呼吸。随着这双手的动作,有什么东西被压回心里去了,而他本以为那东西会把他的心都咬破。
是谁,谁在救我?我并不想让你救……
玉公子的意识仿佛沉入了水底,温良玉看到一个身体与自己纠缠在一起,似乎是楚桓,似乎是左康,又似乎谁也不是。而胸口那双手还在一下一下地压着,他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终于唔的一声睁开眼睛。
"公子。"立即有人从身后扶起他,轻轻为他抚着胸口。意识渐渐清醒后,温良玉发现原来扶着自己的人是侍琴。
他和自己一道躺在锦被里,腰部以上显然是光着的,因为温良玉能感觉他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侍琴的头发垂在肩上,肌肤如牛乳一样细嫩。温良玉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侍童,竟长着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睛。仿佛蕴含秋水,让那尚未长成的面貌都变得动人起来。
紧紧搂着温良玉,侍琴眼中一片柔情。温良玉顿感问题严重了。
不会吧……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也想攻了老子?
温良玉嘴角一个抽抽,侍琴立即捕捉到他目光中的闪烁,低声说:"公子放心,侍琴只是为公子暖暖身子。"
随着这声话语,侍琴从被中爬出,穿上衣物。温良玉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还是完整的,这孩子并没像楚桓那样恶趣味地把自己扒个精光,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重紫的天光在窗外弥散,曦光未至,一颗星子灼灼在天边闪耀,流溢出金色的光。温良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吃力地想坐起身子:"现在是什么时辰?"这样平躺他只觉呼吸格外困难。
"不过寅时。"侍琴扶他半躺起来,又用枕头将他的头垫高。端来一盏液体,侍琴小心地喂温良玉一口口喝下去。温良玉尝那味道与平常所服的药不同,又想到从时间判断自己昏迷过去的时间比平常都短得多,摇摇头不肯再喝了。
"公子放心,侍琴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敢对公子不利。"
又一次被识破心思,温良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穿过来后一个个男人都对他如狼似虎,倒让他养成个草木皆兵的习惯。而侍琴,其实一直对他是很小心照顾得很好的。
"我不是怕你对我不利,我是真的喝不下去。"他说的也算实话,这碗药汤又腥又苦,不知是用什么稀奇古怪东西熬成的。就算常人闻着都要吐,何况是他。
"喝不下去,也勉强要喝。公子如今病症极重,只能靠这个勉强维持着,待到了桃花坞再做打算。"侍琴叹了一声,像是知道就这么逼温良玉喝下去终究太过勉强,自己先满满噙了一口,捧着温良玉的面颊慢慢地就喂了进去。
侍琴小心地弓着身子不让自己碰到他,温良玉更是尴尬了。
这样的细致周到,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主仆呀……难道玉公子之前与这孩子还有其他故事?
如果是楚桓那样的上下其手,温良玉还可以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如果是像左康那样的不声不响地窥望,温良玉还可以伺机给他一筒梨花针。但如侍琴这样的小心屈意地服侍,温米虫反倒不好给他冷脸了。况且不知侍琴先在嘴里含了什么,将那又腥又苦的药气化解了,倒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凉味道来。
就这样慢慢将一整碗药都服下去,温良玉只觉胸口没那么憋闷,一股倦意涌上来。强打着精神,他问侍琴:"侍琴,我究竟是怎么了,你和我说实话。"
这孩子对这个身体的状况如此熟悉,说他只是寻常侍童,温良玉打死也不相信。想了想他又说:"好多事我忘记了,包括和你的……你一五一十地好好告诉我,我也好做打算。"
神情瞬间有些失落,侍琴低声说着:"侍琴是公子救下来的。"
"侍琴从小就被卖在后/庭花。一年前有个很厉害的客人看中了侍琴想挑了去,正好被公子撞着。公子说侍琴太小不堪折辱,就把这事拦了下来。"
明白了,原来是一桩龟馆里的英雄救美。想不到那个玉公子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居然还出手救了个比自己更弱小的,果然周身闪耀着昔日大侠的光辉。
侍琴接下来又说道:"鸨娘生意被阻又不敢发作,又把侍琴好一番捶楚,哪想又被公子撞到。公子干脆就把侍琴要了过来做侍童,当时人人都说公子的脾气极坏,但公子其实是很好很温柔的……"
囧……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也巧合得太过分了吧?瞧这孩子痴迷兮兮的神情,难道老子居然穿到了一个恋童癖身上?
"后来熟识了,公子也就对侍琴放下戒心,只说自己被故人陷害,中了一种很厉害的蛊毒,三年之约未到,也只能这样地熬着。"
故人陷害?温良玉皱了皱眉:"什么故人?"
侍琴目光闪烁:"公子昔日对此事根本不愿多谈,侍琴也并不知详细。"
这孩子显然是有保留的。温良玉想到自己这破身体受不得半点刺激的现状,也就不再追问,只闭着眼睛养神。侍琴看他乏了,小心地给他拢了拢被子,安慰地劝道:"好在如今已近桃花坞,这里的越人是对各种蛊物最精熟的,不管是什么厉害的蛊毒,公子都可以放心。"
带着点童音的声调软软的,温良玉不由一笑:"多的是人替我操心这个身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还要再语出讥讽,侍琴已一颗颗泪珠滚下来:"公子不要这样说话,侍琴听着心里难受……"
估计是温良玉的话听着不详,这孩子哭了。温良玉想想也是,不管自己怎么表现出忘却前缘的样子,但对之前熟悉玉公子的人来说,自己实实在在就是他。自己怎能给这些真心盼自己好的人凌空泼上一桶冷水?更何况侍琴在温良玉看来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虽千真万确是没有恋童癖,但往个孩子的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温良玉还是不会做的。
于是摸了摸侍琴的头,温良玉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侍琴乖觉地收了眼泪,小声说着:"总之我们不日就到桃花坞去--那里越人云集,公子昔日也给侍琴提过当地风物。既然公子把好多事忘记了,侍琴到时自然会一一提醒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小受备选已全部出场:
富贵傲气的楚桓,张扬莽撞的左康,温柔体贴的侍琴,谁会在最后和温公子配对呢?
脚踩西瓜皮的四月表示很好奇也很期待呀 哼(ˉ(∞)ˉ)唧
艾玛终于出来一个看起来比温公子受的了~~~
比较大幅度修文。删除替身桥段。
敲碗求评,单机很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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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渐行渐近百丈泓(修文)
"哎呀呀,这个小阿弟是怎么了?一个晚上不见就病得这样厉害,真是让人担心啊。"
但说这话的人可一点都看不出担心,红鹫笑吟吟地瞅着温良玉,声音好像在唱歌。温良玉被楚桓搂着,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苍白着脸不住地咳嗽。大船缓缓地在清涟江上漂过去,虽然红鹫原打算让他们在木樨镇多停留几日,但看到温良玉的病情突然恶化,当即就带他们前往桃花坞了。
左康没有再戴面具,他坐在船尾,看起来又尴尬又担心。天明时他和楚桓一道去接温良玉,楚桓指着他正要发话,温良玉一句"老子不认得他"后喘得话都说不出来。想到一年多前与他的吵闹和纠结,左康无话可讲,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楚桓一脸得意地把温良玉抱起,登上大船跟着红鹫一路往桃花坞去。
"师兄,师兄。"阿箐小心地推他:"我去看过他了,他虽咳得厉害,脉相比昨晚倒好了很多。你不必担心。"
左康不由苦笑,昨晚温良玉已是危急得脉都没有了,眼下能被抱着出来,当然比昨晚好得多。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身边关切地看着,左康也就不好表现出太多颓丧来,只得摸摸阿箐的头发无奈地笑:“你怎的跟着来了,师父不是不让你出南海么?”
“你这么久不见踪影我好担心。想着你一年前说是要去枸雪城就跟着去了。机缘巧合遇到了世子,也就一路到了桐州。”阿箐当然不会说出自己暗算了一把温良玉的事,瞅瞅红鹫又低声说着:"师兄,那越女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师父说越人最是心性狡诈喜怒无常,我们真要随她去么?"
"桃花殒是蛊毒,不随她去能怎办?再说世子对江湖一窍不通,我不跟着就更不放心了。"左康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倒是阿箐你,其实不必跟着来的。我此间事了了自然会回南海去。"
"师兄去哪我去哪,我想和师兄在一起的。"小姑娘低下头轻声说着,面上发红。
这两兄妹远远地在船尾坐着说话,楚桓在船舱里小心地抱着温良玉。温良玉的体温很低,额头却是发烫。侍琴不时地取温水来给他擦一擦额头,看他忙里忙外的样,红鹫笑着招呼:"小小阿弟,何必这么麻烦?和我到前边,给你家公子挖些好药来。"
她的竹筏就拴在大船一侧。拉着侍琴上了筏子,红鹫把长篙一撑就进了那箭一般的苇丛。哗啦啦的芦叶在耳边响着,她转过身对侍琴一笑:"想不到居然这样见到你。你好不容易才逃得出去,怎地又带着他回来了?"
侍琴垂着眼眸,神情很是平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呀呀,换了张皮就当我瞎了?"红鹫冷笑中带着狠厉:"那我今晚就把他收割了,你不要心疼。"
摸了摸自己的脸,侍琴总算褪去了平常那副小心谨慎的侍童神气,再抬眼望望大船泊得远远的不会有谁能听到,才过去一拉红鹫的袖子:"阿鹫,你不要生气。"
红鹫啪的把他的手打开了,用手戳着他的额头:"你这是作死,坞中一直都在寻你,你不远远跑开偏偏要撞回来。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不把皮也揭了你的。"
"并不是我要带他回来的。"侍琴将眼瞟着红鹫:"阿鹫你要帮我。"
"也是,那蛊三年才可长成。他若现在就死了,收成也是不好。"红鹫敛了裙子在竹筏上蹲下来,悄声笑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要他死,还是不要他死?"
"要他死又怎样,不要他死又怎样?"
"要他死,我就带他去会死的地方;不要他死,我就带他去不会死的地方。"
托着腮想了片刻,侍琴才答:"其实我没想好呢。"
"哎呀你这孩子。"红鹫恼恨地站起来:"桃花坞很快就到,你当我是在开玩笑?"
侍琴还是怔怔的:"阿鹫,你会想沈昀死么?"
"想!"红鹫大声说着,脸却腾地红了。她低声笑道:"但沈昀和这位却不一样。并且我不像你,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他搂在怀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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