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什么事情都不好办。
所幸他联络的两位将军均已答应他的请求,只等听他的号令。
楚贺头有些疼,揉了揉额角心想要除掉徐郑两家怕是不易,何况事关禁军,就算换了将领也会被底下的这些反贼架空,可若是全撤了反而给人可乘之机。
他连夜招来属下商量此事,一夜未眠,第二日急急忙忙地进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完结呀,嘤~
☆、【二十九】往事何扰扰
燕北城夜不能寐,半夜听到屋外枝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床打开窗子发觉外面下雪了。
寒风瑟瑟,吹到脸上像是刀割一般。风裹挟着月光和雪流泻进屋中,远处家丁提着灯笼在巡夜,橙黄色的光透出些暖色来,聊以慰藉。燕北城觉得周身寒冷便合上了窗子,回到床上仍是没有半分困意的。
这样的万物萧索、寒冷的夜晚也算是一个预示了。第二日一早他一开门便见银巧站在门外,银巧脸上没什么表情,鼻尖儿冻得有些红,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银巧姑娘,你怎么来了。”
银巧看向了燕北城挣扎了许久才说。
“我们家小姐要见你。”
燕北城记得徐慕曾说过不想再见他,这样一早起来让银巧来找自己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跟着银巧走了片刻,燕北城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家小姐,最近可还好?”
银巧没有回答,走在前面燕北城也看不见她的神情,转眼便到了琏王妃住的院子前面。银巧推开了门,两人进了屋中。燕北城见琏王妃面色差极了但却看着极有精神,他心中明白,这怕是回光返照,琏王妃要撑不住了。
燕北城心中有些艰涩却微微笑了笑。
“王妃今日看着气色真好,估计明日便要痊愈了。”
“你又骗我做什么。”
“我哪里敢骗王妃呀。”
外面下着雪、天色昏暗,屋中便点上了蜡烛照亮。借着烛光徐慕躺着看向燕北城,他的脸上被镀上了一层润色,笑容仍然是温和又亲切的。徐慕也笑了出来,眼中像是有了些泪光但又像是没有,莹莹的样子,辨不真切。
“燕公子,你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王妃想说些什么?”
“原先你同我说了一个故事,可惜没有讲完,把它说完吧。”
燕北城点点头。
“上次说到一书生雨天到一庙中躲雨,见一女子半边面容貌若天仙,另一边却暗如焦炭,书生先是大惊,随后怕唐突了这位姑娘便什么都没说。这书生没有银两投宿客栈便在庙中住下,女子对他诸多照料,两人日久便暗生情愫。”
徐慕笑笑。
“这些我是记得的,随后书生知晓这个女子半妖之身,若要成人同书生长相厮守便要舍弃一半面孔,她对书生说若是选了貌美的那副面孔她便要短命,可若是选丑的虽然容貌鄙陋却可长命富贵。燕公子,你说那书生最后是如何选的?”
“书生没有选。”
“没有选?”
“是,书生对女子说不论你如何决断,我对你依旧爱慕如初。女子迟疑不决,左右为难。可第二日那个书生却走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信上说些什么?”
“信上说,若是两人相恋必要让他人舍弃些许,那不如自此相忘江湖、不再相见。”
“这书生只是负心罢了,却还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书生对那女子也并非没有爱慕之情,离开庙中没过多久便害了相思病死了。”
徐慕觉得好笑。
“既然这样又何必离开。”
“大约是他看得开却又看不开吧。”
“他若是早选了也不会身死了。”
“王妃,女子的命运为何要托付在一个男子身上?”
徐慕愣了一下,想起以往种种,是非恩怨、对错纠缠,皆因她将一切都放在了楚贺的身上,她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事到如今倒是有一大半是咎由自取。只是今时今日,到了烟消火散、油尽灯枯之时再想也没了意义。
她开始觉得有些困倦,眼前的事物也有些看不清了。
“书生和这女子可还有机会再见?”
“会有的。”
徐慕勉强笑笑觉得自己要睡去了,她气息有些不稳了强撑着说道。
“燕公子,可还记得、记得我同你说的,那个折枝之事。”
“一直记得的。”
“那……”
她眼中湿润似乎一切都看不真切了,徐慕用力分辨着燕北城的轮廓,大抵是想记住他的样子,可最终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燕公子,帮我去折一只、一只梅花来吧……”
燕北城一怔,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徐慕对他的情意。
他心中酸涩,思绪百转,最终只是回答了声“好”匆匆出了房间。
徐慕不想自己死在燕北城面前,听得他走出了屋子才放心下来,闭上了双眼。
此刻她心中是异常平静的,没有对楚贺的失望、没有对燕北城的情意、亦没有对魏公子的怨恨,等一切都陷入暗淡之时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不是什么徐家千金也不是什么王府王妃,再入轮回,大抵一切皆放下了罢。
燕北城在屋外听见了银巧的哭声,他知道琏王妃死了。
屋外雨雪霏霏,雪粘在了他的发丝、睫毛上,一阵风吹过,他站在梅花树下见枝头摇曳,便想多年之前应当也有两人站在梅花树下,郎有情妾有意,如今世事蹉跎、物是人非,恩恩怨怨终于一并了结了。
琏王妃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王府,楚贺虽对她不喜,可到底死者为大,丧事上也并未克扣。吹吹打打,诵经烧纸,棺椁停在屋中,明日便要去送葬了。晚上除了银巧也没人为琏王妃守夜,这几日银巧一直在哭,不仅眼睛肿了起来,眼底下也有一大片的乌青。
这夜,燕北城手中拿着一只梅花来,插入瓶中摆在了棺椁之前。
“你来做什么?”
“我来为王妃守夜。”
“不劳燕公子大驾了,我们家小姐担待不起。”
燕北城心知银巧因为他同琏王爷之事对自己多有埋怨,他不想同银巧争辩,不论银巧说什么他也不还嘴,许是银巧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等银巧走远了之后,燕北城给徐慕上了几柱香,看油灯要熄了便挨个给灯填上了灯油,等到了桌前见上面除了贡品还放了一本诗集,这诗集就是原先徐慕让自己读的那一本。燕北城将诗集拿了起来翻开来看,心中唏嘘极了。
“罢了,就用这诗为王妃送行吧。”
燕北城坐在了蒲团上,将诗集放在地上翻开,一页一页地读,一本薄薄的诗集很快就读完了。于是从头又读一遍,反反复复。他不懂诗,可这些字从唇齿间吐出之时他心中竟大抵明白了一个女子的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他也算是为徐慕念了一夜的诗。
第二日燕北城的嗓子全然说不出话了,他将诗集放回了原处静静离开。
就如同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屋外寒风瑟瑟,枝桠轻颤。
燕北城走在路上,面色很差,口干舌燥,嗓子疼极了却只是仍凭那种撕裂一般的疼痛传入脑中。琏王妃死了,他今后又当如何。徐慕的痴迷、善妒最终让她送了性命,自己同样对楚贺那样爱慕,时日久了,他怕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他头疼极了,想必是昨夜受了风寒又开始发热了。
若因为喜欢一人做了那么多错事也算是可悲极了,燕北城不知应当如何去看待徐慕,原先之事让他觉得可恶,现在人死如灯灭他心中可惜,两人同病相怜真是又有些好笑,掺掺杂杂最终心里面只剩了酸涩。
与其说是可怜徐慕,倒不如说是更可怜自己吧。
况且一想到徐慕的情意他心中便止不住的难过,并非因为他对王妃有什么不同,只是燕北城清楚自己同她绝没有半点缘分,他为徐慕看错了人而难过。燕北城回到屋中倒在了床上,浑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他想离开了,原先说照顾琏王妃这最后一段时日便要走的,如今徐慕也过世了他没什么理由再留下。燕北城渐渐有了些困意,没过多长时间便沉沉地睡去。第二日再起来之时嗓子完全发不出声了,脑袋也沉得厉害
他用力想说句话叫人来,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燕北城勉强爬起来可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仰躺在地上浑身发热,似乎神智也有些不大清楚了。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推门进来将他扶到了床上,随后又有人给他号脉。他难受极了,咳了几声感觉喉咙有些血腥味儿。
按道理说徐慕之死同燕北城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这个人总是替别人难过、烦恼的,这样大抵也是不好。
燕北城大病了一场,浑浑噩噩,一睡便是一整天,期间楚贺来看过他,不过也就是陪他一会儿。楚贺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来看燕北城都算是忙里偷闲了。
这冬天病了一大堆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唯一让楚贺稍稍宽慰一些的就是给魏公子下毒之人找出来了。银巧纵使再小心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他是徐慕的人,下毒之事首先想到的便是她,于是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总是会漏出破绽的。
楚贺一听到此事心中只觉得徐慕像是条毒蛇,就算是死了也还要拉一人垫背。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怒气全都撒到了银巧身上,当即便将她关了起来严加拷打要问出解药的下落,可银巧只是冷冷一笑半句话都不肯讲。
作者有话要说: 徐慕一路走好呀QAQ
然后我想说我好想完结好想完结
☆、【三十】胡马依北风
过了些时日,天气逐渐转暖。屋檐底下的冰也开始滴水,还见有些积雪从树枝上滑落下来,偶听几声鸟鸣,大抵也是添了些许生气。燕北城的身体好了很多,只是嗓音仍是有些沙哑,只怕是先前伤了嗓子,此后的声音再也不似原先那般温润了。
这些日子他一再思索,思绪繁杂相关的大抵也就是楚贺一人。
他想楚贺只是当他是个消遣,他却放不下了,可再这样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自己向来是看得极开的,如今为何这般执迷了。燕北城心中暗自嘲笑自己,这次怕是泥足深陷了,忽的又想起当初徐慕问他的话。
那时他回答得如此轻巧,情随事迁,当今也只能是自食恶果。
正胡思乱想着楚贺便来了,这几日楚贺一直是十分劳累的,见了燕北城什么都没说,直接抱住了他、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燕北城愣了片刻,只想着他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楚贺对他多少会有些不同,可没想到楚贺却极想维护两人先前的关系。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只道是自己猜不透楚贺这类人的心思。
楚贺心中烦恼,他本身也不是个权欲熏心之人,原先闲散王爷做得好好的,哪里知道他皇兄死后竟是出了这么多波折,当今之事若是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输,性命不保。
若是往常,燕北城会拍拍他的后背安慰几句,可如今就像是被缝上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心中大抵还是有这些个高低贵贱的,自知道了楚贺身份尊贵,如何去想都是低了他一头的,燕北城对这种想法颇有些又恨又怕。
恨自己还是在意这些虚名,怕自己再同楚贺相处下去变得不似原来的自己了。
过了片刻楚贺放开了他,其实楚贺很想问问关于银巧的事情,也希望能得出些线索来,可再一想到原先燕北城同他说过他和银巧的交情,便莫名不想再问了。若是让燕北城知道自己将银巧关了起来,燕北城免不了要为银巧求情。
那样事情反而不好办。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燕北城的言语更少了,楚贺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虽执意如先前那般交往,可到底燕北城还是做不到的。他贪图燕北城对他的宽厚及悉心照料,可现在燕北城却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
两人有些沉默,楚贺最终也只是说自己还有公务便先一步离开了。
此事看来到是无解了。
若真想平静度日,怕只能一走了之,再也见不到楚贺,心中就不会如此难过。
经过这么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使如何喜欢,这样尴尬相处,时日长了也就成了相看两相厌。燕北城掀开被子动了动腿,下床走了几步。推开窗子见远山巍峨,山顶上还覆盖着银白之色,可眼前的枝桠上已经添了绿色。
如何无解之事,等时间将其消磨殆尽了,便也无所谓解不解了。
他原先收拾过行李,这下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不敢同楚贺辞行,怕再见到楚贺心中什么思量都没有了只想着同他在一起。他拿过纸笔来,最终也只是留书一封。
天涯一头,两人各自安好罢了。
燕北城有些失神,盯着纸上的墨迹,等墨干了之后封进信封之中。
刚刚拿起包袱突然听得有人敲门,燕北城赶紧将书信和包袱藏在一边。等藏好之后才将屋外的人放进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银巧说要见他。他心中奇怪,银巧对他厌烦极了又怎么会主动要见他,况且若是真的要见也不应当是王爷派人来。
他点了点头,说要下人带路,越走他心中越发奇怪,没想到竟向着地牢的方向去了,他只盼银巧没有做什么傻事,先前一再叮嘱银巧不要给魏公子下毒,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等到了地牢之前,燕北城见楚贺站在门口便要跪下向他行礼。
楚贺连忙拉住了他,旁边的下人见这一幕暗自憋笑,燕北城只觉得难堪极了。
“本不想告诉你,魏公子是银巧下的毒,她要见你才肯拿出解药来,只能劳烦你来一趟了。”
燕北城愣了一下,他心中叹了口气,回答道:
“王爷说笑了,燕北城只是个下人,那里谈得上什么劳烦。”
楚贺不喜欢他这样同自己说话,也没再多说,示意下人将燕北城带进去见银巧。楚贺其实不想让燕北城牵连进此事来,本身他就是徐慕的人,若是再有什么变故传出去自然是不好的,可这个银巧心里面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执意要将解药的下落透露给燕北城。
银巧心中对燕北城还是有怨恨的,原先燕北城说要离开可现在还没有走,只怕是贪图荣华富贵,乐不思蜀了。银巧恨魏公子,可如今她却更很燕北城,恨他明明是个小人却还装出一副君子的样子不仅骗了自己,还骗了琏王妃。
见燕北城走进地牢,她稍稍收敛了一些恨意。
燕北城一看她心中吃了一惊,好好的一个人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银巧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银巧听完这话以为燕北城是在嘲讽于她,心中更是不喜可也只能强忍住说道:
“今日我叫你来,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要将解药的下落告诉你。”
燕北城点了点头,心想着若是银巧说出了解药的下落自己也好为她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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