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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魂引——叙晗

时间:2016-04-16 20:00:03  作者:叙晗

  她是大君王朝榜上赫赫有名的四美人之一,但论及身份,她比另三位差远了。她活着近似于一种不耻。
  她不奢望别人能够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但同样,她也讥讽别人为了得到她而胡乱甩出的假话。
  在未见到这个男子之前,她设想过花巨额买下她一夜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呢,肥头大耳,还是满脑肥肠。来舞湘坊寻欢作乐的年轻公子哥有,但能真正一掷千金却是很少。
  所以,最后的嬴家往往是那些腰缠万贯,人也变得雍肿的中年男人。
  以前,不管是长相清秀的少年郎,还是温润成熟的郎君,只要是出现在她眼里,并用讨好的眼神望着她的,她都会觉得恶心。
  但从第一眼见到君我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却迟迟未从心底升起。倒是她自己,情不自禁对其一番挑逗,明知违心,也要试之。
  而君我,在未经大脑思虑的情况下,就提笔写出了那句无礼的话。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又羞又怒,羞的是,居然会慌不择言;怒的是,毁却了自身形象,若是在那话后头加上“跳舞”二字,兴许能挽回点局面,可一情急,竟自忘了,还想着毁尸灭迹。
  虽说非倾衣原不是他心中所想,但他却并不觉得她那样轻浮的动作有何不当,反而觉得更加心酸——本王约摸是真的爱慕倾衣姑娘了,也许始自翩翩起舞于红尘的那一瞬。
  非倾衣在案前放下烛台,取来一张琴,置于案上。自已则在屏风后换了一身白衣,出来时,只觉雅致温婉,抚了抚头上梳得服帖简单的青丝,心头一甜。一袭白衣,不似红纱衣般透明,反而着身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那就请公子以琴音相和。”
  话毕,莲花碎步,玉手挥舞,舞步轻盈,折腰舒袖,若说大堂内见到的她是一朵盛开在艳阳下的蔷薇,那么此时的她,却是那夜间只开一瞬的昙花,美得清丽脱俗。
  谁能料想到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竟会出身风尘,冰雕的容颜下,一颗冷冰冰的心,即便是不开心,也要强颜欢笑于他人跟前。她原是不爱笑的,纵是跻身高处旋舞,她亦面无表情,冷眼观之。若是这绝妙的舞姿再配上那极难见上一回的绝美笑靥,便真是倾国倾城,举国无双。
  琴音静淌如溪流,弄弦拨丝,他凝视着指尖,偶尔随着她的舞姿而变换曲调。
  这一曲一舞,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无数个排练的结果。殊不知,这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琴音接近尾声,一曲舞罢。非倾衣额前但见细细碎碎的汗滴,粉扑扑的双颊,还有起伏着的胸脯,舞步虽缓,却耗气力。
  懂事起,她就被训以无休无止的各式舞姿。根据客人的爱好,来跳一段令他们舒适喜悦的舞,至于自身喜不喜欢这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客人开心了,她也就不会再受到老妈子的责骂,有时候遇到老妈子心情不好,还要挨打。
  舞妓不能穿得厚实,她□□在外的肌肤,便成了老妈子的发泄目标。以前,这光滑的手臂上头,全是老妈子或掐或抽出来的红印,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出落得标致,老妈子在她身上发现了财路,对她的打骂少了很多,甚至把她当贵人一般地供奉着。
  她从来没像今夜这般跳得酣畅,她按自己心中所想、所愿起舞弄姿,而以琴和舞之人,像是知晓她即将迈出的步伐,每个调子都让她欢愉,甚至以他的被动,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然,这一切终究不过是露水姻缘,一场交好,等得月落西山,明日东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见过无数的欢好,也一样见过太多的离散。
  她微微喘息,来不及抹掉额心的汗。君我已从琴前起身,向着她而来。他的手心,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好看的珠花,只素不俗。简单的式样,如月华一样的银色。
  她看着他将那正合她心意的珠花□□她的发髻,亦看着他把她因舞而散落的发髻重新别回盘起的发簪内。
  她定了定神,方清声说道:“能得公子垂怜,非倾之幸。以后想起来,非倾会很开心。”
  这的确是她跳舞以来,最为开心快乐的一晚。她原不喜欢跳这繁冗复杂的舞步,今夜才醒悟,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一个值得跳与他看的人。
  她舞前舞后的变化,看在君我眼内,却无不同。但此刻的她,才是君我觉着的那样,而不是先前那个故作妖娆、差点强了他的女子。果真,她如君我所想。
  那些特意戴上的面具,她在他跟前缓缓摘了下来。

☆、君倾城(四)

  此后,君我流连舞湘坊。他不问娶,她不言嫁。
  不分日夜地,他以巨额包下非倾衣。他不想别人碰她,也不想她跳舞给他人看。那般那看的舞姿,只能跳给他一人看。他如是想着。
  在他已不知是多少次进出舞湘坊大门的某个夜晚,老妈子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公子既然看上了我家倾衣,就应该八抬大轿把她抬进贵府的朱红大门,公子守得了她一时,哪能管得了她一世。公子也是要娶亲的,自然倾衣也是要嫁人的。”
  这般的问题,他早就想到,而且无数个日夜反复思索。只是,身份悬殊,即便是他不当这清闲王爷,他二人之间,还有一道令他不耻的坎。原因不在她,而在他。
  他只迟疑一会,便取来纸笔——“若我以千金求之,当真可娶?”
  老妈子哈哈一笑,摇着蒲扇,静默不答,瞥见有客人进门,绕过君我,前去招待别的客人了,把君我尴尬地撂在原地。
  君我赶到栖燕阁的时候,非倾衣正推开了西窗,靠着洞开的窗子,看烟柳巷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热闹景致。
  偶尔看到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亲爹亲娘强行卖入青楼,过着如纸般薄的人生,她也会联想到自身。显然,她的爹娘更狠,从她记事起,她就生活在这苦不堪言的青楼了。
  琴被她搁置一旁,便是她视如珍宝的白衣裙,也凌乱地散落在琴桌。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仍痴痴地望着窗外,只通过感官来判断是他进屋了。
  “今日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她终是转过眼,凝视着门口碰到她视线便顿觉心慌的君我。
  君我只觉今日的氛围很是古怪,却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怪异,风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方才缓慢而步履悠然地踱进屋子。
  屋子里的檀香烧了一段,不知是屋子的主人故意从中间将其拧断,还是它燃到了一半,就不灭自熄。
  昨日来时,他看到第一次送给非倾衣的珠花掉了一样装饰,他不会修理这些个小物件,便又从宫中带了一件出来。正准备从袖中拿出,递给眼前的女子。
  女子却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衣袖,转而将手移向他的胸前,虽隔着衣料,他仍是能感受女子指尖的寒冷。
  他反手握住,关心的表情流露,被女子看尽眼底,非倾衣不以为意:“快立冬了,忘了添件衣裳,手就这般冷了。还是王爷的手暖和。”
  “王爷”二字咬得极重,他的心仿似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手不由轻颤。
  “非倾卑贱,配不上王爷那般心意。这些个小玩意,王爷都带回去吧。”这时,他才看到,铺开一地的,不仅是她喜欢的古琴,珍视的白衣裙,更多的是他零星带过来供她赏玩的玩意。这些东西,民间根本见不到,只有王宫里头才有。
  王爷这个身份,不知她是从何时知晓的。
  “我和王爷之间,除了这天差地别的身份,相信还有一样东西,是王爷一直害怕我知道的。”她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按着他的胸膛往下滑落,然后大笑着转身,眼角濡湿一片。
  “王爷走吧。”
  非倾衣何其聪明,床第间事,他不碰她就能意味着他是那种坐怀不乱,一心只在琴棋之上的人吗?她早就看穿了他遮掩的缘故,只是她不曾料想,自己居然会迷失在这种感情当中。
  若说到彼此谁更恶心,她和他不相上下。
  从非倾衣的手掌贴着他胸膛而下的那一瞬,他便知晓,她不仅知道了他是身份高贵的王爷,更明白了他一直保守着的秘密,那个秘密,也是大君王朝的秘辛。
  君我回宫的第五日。大君王朝边陲再次传来汝凡国来犯边境的急报。荣牧死,大君王朝一时间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像荣牧那般神勇无敌的将军,败报接二连三地上报朝廷。华锦气红了一双眸子,大殿内间或发作的脾性愈演愈烈。
  不过,汝凡国在攻下阳关一座城池后,停止了进军,反而派快骑前往王都,拜上的居然是和亲书。
  华锦捏得指关节发白,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得忍下。不战请和的是汝凡国,虽说强攻了大君朝一片土地,但也保全了大君王朝的面子。华锦知晓其中利害,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于是,在百官献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大步离开了宫殿。
  百官们担忧的不过是上哪去找一位公主,或者是小姐出嫁汝凡国。而恼人的是,汝凡国指名道姓要娶君家女儿,别的还不要。且不说这些百官担心自个儿的女儿会不会当作君家女儿的冒牌货嫁去他国,便说这真真切切的君家女儿,上哪找去?
  君我住在王宫的北面,取名倾殿。
  多年不曾正面相晤的华锦看到君我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这些年来过得可好,而是:“孤明日便昭告天下,君王爷因病而甍。”
  华锦短短数语,却见其对这个唯一的血亲有多冷漠。
  君我拿着南华卷,从华锦不劳内侍通传而直接闯入倾殿到现在,他显得悠悠然,甚至没有起身行礼。
  自打败报呈上朝廷,自打汝凡国紧随其后地拜上一封和亲书,他便知道华锦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并且会将他以死之名,告知天下。
  为的不过是此事过后,创造出一位和亲的公主。而那个公主,正是他!
  华锦弯下身子,一颗颗解开君我的水晶扣子,曾经非倾衣未完成的动作,在华锦手中,像节节告退般,很快便露出了他常年不见日光的肌肤。
  华锦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直视,“孤其实也很舍不得你,孤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这一嫁,今生怕是无望再见了。但是,阿我,孤现在很需要你做这件事。答应孤,你会做得很出色,不会让孤失望。”
  “王兄,我问你。这么些年来,我可又有何自由?甘愿替你做的事,少了哪一件?”
  君我许久未曾发音的喉咙有些发抖,但却是属于女子娇滴而不矫作的嗓子。
  华锦一怔,但这样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说:“那就帮孤做这最后一件事。”
  君我苦笑:“最后一件事应是我帮你用计害死了荣将军。现在他已死,这般的恶果,不正是你我自食么?”
  君我终究没有忤逆华锦的意思,于立冬之初,走过王宫铺就在白雪上的红毯,一步步迈向了宫门,行过一段小距离的街道,乘上了那辆停留多时的豪华马车。
  白色的世界里,红艳得耀眼。
  马车缓缓碾过曾经到过的地方,烟柳巷里的几家花楼,依旧在涂朱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白日里亦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过眼处,尽是红尘气息。
  就连她这样一个彼时只想大哭一场的人,听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欢语,也不由自主地在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她活了二十个年头,从未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活过,哪怕是片刻。也许,只有和非倾衣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才是真正地感到快乐为何物。
  可是,当非倾衣摘下面具,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套着一个戴了多年的面具。
  当她终于像她那般摘下面具,却不是为了感情中的另一方,竟是为了他的家国天下。
  君王爷甍,举国哀悼三日。三日过后,君家养于外头的同宗公主出嫁汝凡国,永结两国秦晋。
  送亲的队伍很是壮观,长长的一条红龙,摆舞在漫天冰雪里。
  立冬刚至,大君王朝便迎来了此年的第一场雪,飞雪扬三日,积地三尺,白絮纷纷,遮天掩地,盖住了尘世的所有不堪。包括她对她的情感。
  她弄琴,她旋舞。欢场里的女子只为取悦他人,但在她的面前,以欢愉一舞,来报以她二人的知音相对。
  高高城楼之上,白衣女子迎风而立,衣裳不够暖和,她弱不禁风的身子不得己而依着他人,汲取一丝温暖。
  “倾衣,回去吧。”不知情的女人细语安慰着白衣女子,“送亲的队伍都看不到了。那也不过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公主,嫁去了他国,以后的日子怎般,想来也不会好过。你一个旁人,又何必自添烦恼?”
  那抹冰雪世界的红色,早已不见踪影,由此可见那人真的去得远了,竟是天涯相隔。
  “我晓得,我其实一直是晓得的,我是晓得的.....”话到最后,俱不成声。究竟是在回答身边的女子,还是在喃喃自语心中之想,抱着非倾衣的人亦是不知,只知道到最后,这本就羸弱的女子倒在了她的怀里,不省人事。
  尔后,非倾衣大病一场,高烧不断。寒冷的天气、致命的风寒终是带走了这位曾经以一舞名动天下的美人的性命。
  死前,生生在绣帕上呕出一口鲜血,方才笑着躺下。嘴里念叨着的,仍是那句在城楼上反反复复的话语。
  ——我其实一真是晓得的。
  多年来打滚风尘,不谙“情”之一字的青楼女子听了她那泣血般的断诉,俱都掩面大哭。而那形容枯槁的女子在己身的肝肠寸断中,香消玉殒。
  离人远,故人辞。
  她至死未问君王爷葬于何处,只因她知晓那座兴修土木的王侯陵寝,空无一物。
  大雪纷飞的大漠边界,寸步难行,马蹄陷进白雪堆,经人一喝,连人带马栽倒。送亲的队伍停滞了。
  君我守着一炉旺火,颠簸在马车内,这般神情恍恍惚惚地过了几天,方才清明,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她往袖内一摸,触碰到一个又硬又冰的物什,拿出来一瞧,却是一块打磨不匀的金子。她张口嘴,那块金子便被她不带一丝情感地放进了嘴里,发狠吞咽进喉咙。忘却她此时一身红妆,本是如花般的年纪。即将嫁与她的郎君。
  她死得安详,疼痛没有折磨她,她就那般缓缓地躺在了身下的绣凤红丝绸被,绝美的面庞漾起了笑容,与其不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呼号的大风,簌簌的雪花,在大漠的天空来还往复。
  这个时候的王宫,华锦应该已经看到了她留下来的书信——王兄,请让我按自己的意愿活一次,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其实是与我无关的,我不能选择生得洒脱,唯望这一死,了却残生,原谅我。
  临时搭建起,用作暂缓行程的歇脚营帐突然失火,火势来得迅猛而炽烈,等人们察觉的时候,只能自顾而逃逸。
  谁也没注意到安然睡在锦衾里的雍容女子。一场燃烧在冰天雪地里的大火,将大漠唯一聚焦了人气的一片空地烧得灰飞烟灭。四遭的冰雪消融,混了灰尘。
  而王宫北院的冰冷阴寒倾殿内,侍女嫌天冷异常,无奈要打扫整个空荡荡的倾殿时,便放了一盆炭火在边上,擦抹桌案和窗框的同时,无意中撞开了一扇窗,冷冽的风从外而入,卷起案上的一笺书信,飘飘洒洒跌进了炉火正旺的火盆,火舌蹿高,顷刻吞没书笺,随烟消,随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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