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抱着不过瘾,又拿着他的手晃了两下:“拍。”
矜宇心道:拍死你!
想归想,还是认命地哄孩子似的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他不知道淫宽最为留恋的时光全在童年,母亲赵姬便是燕国人,小时候哄着他睡觉的正是这首燕国人人会唱的小调。
在一片恍惚中,淫宽梦见小时候居住过的那处破旧宫殿,自己似乎还在母亲怀中被她哄着睡觉,这怀抱温暖,安全又舒适,让他潜意识里再不想醒来。
然而,其实究竟身在何处,他还是有意识的。
他感到身旁的人开始时悄悄活动着一两根手指头,大概是觉得自己睡熟了,便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手臂,淫宽好笑,在他快要成功时,故意翻了个身,如同八爪鱼一般将人整个压在身下,牢牢禁锢住。
其实被睡着的暴君搂着总比醒着的暴君折腾舒服多了,原本矜宇想忍气吞声顺便也睡一会儿,奈何人有三急!
反正脏了这暴君的身体也是死罪吧!
他从小小声到大声,再到喊了出来:“陛下!起床了!”
淫宽睁眼见他着急跳下床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矜宇恶狠狠回头瞪他,却换来更大的笑声。
帘幕后伺候的宫人虽然都惯于装聋作哑,却也在心中暗暗称奇:这美人什么来头?一天之内,整天阴沉着脸的皇帝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还多!
矜宇找了角落里的夜壶方便时,心里也在纳闷,之前在山上学习剑术时,常被师兄弟们叫冰块脸的,虽说被太子丹请来做刺客时想好了要伪装成温柔怯懦的美人,可是这种到了某人面前就会不由自主地压抑不住烦躁的感觉……看来自己还是定力不够啊……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
至少对淫宽来说是这样。
他少有的起了兴致,一个月后,竟然带上兵马出游,在咸阳周围逛了一圈。
他和这个叫矜宇的美人每日腻在一起,不但享受他的温存,也见识了他日日见长的脾气。
好起来的时候,他像只慵懒可爱的猫咪收起所有爪牙,窝在他的怀中,若是有什么惹到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摆脸色给他看。
从小小的食物不如意,到太阳太大,而淫宽竟没有将他搂在怀中好好地爱抚一遍,而是贪看车辇外的美好春光。这些恃宠而骄的把戏,淫宽见识得太多,不过他却不以为忤。
淫宽觉得这原因是自己的新鲜感未过,他倒是更愿意看到美人生气勃勃的样子的,平日里谁敢对他如此不恭?又有谁敢和他勾肩搭背地饮酒做乐,除却床伴不谈,矜宇倒也令孤独无比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个谈天说地的好友。
矜宇却知道,这不过是药效发作了而已!
燕国虽小,却多慷慨之士。燕国末代太子虽然为了一族性命忍辱献媚于先前的秦王,如今的皇帝,却一时也没有忘记过国仇家恨。
四族被戮,五百多条性命,若只是让淫宽这狗贼一刀毙命,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
他不要淫宽死,人固有一死,等个几十年,仇人自然就会死,他只要他活着享受无边的痛苦,他要让他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江山,子嗣,健康、希望……活着享受只属于他的地狱。这才算是报复。
于是其他各国亡国的贵族纷纷雇佣刺客刺杀皇帝时,他却花钱物色各类炼丹师,炮制各类奇药。
例如,有种药可以令人五感俱废,寿命却大大延长。有种药可以令人失去味觉的同时食欲大增,拼命吃也吃不饱,最后活活胀死。在五花八门的丹药中,太子丹最欣赏的是一味“情有独钟”。
这丹药会令接触之人对施药者产生情愫,若是能长期以交合之法施药,便可对之情有独钟。到了最后阶段,那被下了药的人眼中除了这人,再无其他!
他曾经亲身试过这丹药的威力。
那炼药之人因日日炼药身上多少沾有药性,太子丹便服食了丹药后强1-暴2-了他!
炼丹师先前还极力抗拒,三四次后,便开始服软,还渐渐在交合中出现了爱慕享受的表情,大约一个多月后,便会出现热恋男女间才有的疯狂迷恋,他总是追随太子丹的身影,在交合中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无理要求他都会照做,而三个月后,太子丹只是无意说了一句“去死”,那炼丹师便自动去投了河。救上来时,却已经没气了。
太子丹万分懊悔,因这丹药极为宝贵,他没有多余的再去实验。又不敢用女刺客冒险,便想尽办法找了一个美貌的伶人,当时正在一家酒肆中跳舞赚钱的矜宇。
矜宇师门神秘,乃是鬼谷子一脉的余绪。太子丹通过门人引荐,又以恩遇打动了矜宇。
矜宇也是燕人,对皇帝的□□也是恨之入骨,他外表冷漠,其实内心历来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这腔热血到了太子丹这个善于谋划人心的政客那里,顿时化做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在太子丹处用丹药融化制作了特殊的督亢地图,在入咸阳前太子丹的幕僚还给他授课让他了解淫宽生活的方方面面,最终精心设计了最可能令淫宽满意的性格,姿态,妆容,服饰,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
是的,他肩负使命来到咸阳,进入这阴暗的宫殿,为的就是要让这邪恶的暴君对自己情有独钟!
但这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恨!
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淫宽每日每时都要接触到他背后的地图,哪怕是一丁点,只要时日足够久,也会发挥出巨大的功效。
太子丹说起效的期限大概是一个月,矜宇便默默等待了一个月,他每日都用点滴细节来确定淫宽对他的宠溺程度。
从嫌弃精美的秦国美食难吃,执意要吃最平常的燕国民间小菜,到弄坏淫宽最爱的白玉杯。再到出门时抱怨太阳太大,要淫宽亲自动手为他遮阳。
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在捋虎须,他却胆大妄为地一项项全做了。而淫宽看他的眼神非但没有杀意,反而愈加温柔。
矜宇自以为得计,但令淫宽中毒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太子丹曾告诉他,在秦国的燕国内线就隐藏在深宫中,他在淫宽罕见的不在的时候,在宫门角落点燃了一只木樨香。暗号发出半个时辰,便有人扔了纸条进来,上面写着的话令矜宇难以置信:
“尚需观察,不必急躁。”
怎能不急躁?他可不是淫1-荡1-之人,可是一个月来日日与之前痛恨的仇敌缠绵缱倦,要命的是,自己已经越来越不排斥这种感觉!
无法控制的焦虑和羞耻感,比恐惧更难以忍受,他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接下这种任务!即使刺杀皇帝不成被他杀死也好过现在每天度日如年。
他在兰池宫中焦急踱步时,淫宽正在咸阳宫中捧着摔碎又补好的白玉杯欣赏歌舞。
燕国多美人。此言不假。
又是燕国送来的美人,说是上次寡人因收回督亢之地,回馈了些珠宝金银,太子丹不敢不回礼,便找了三个姿色上佳的美人和两倍的金银敬献回来。
淫宽见那三位美人俱都是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太子丹也是有趣,一定是听说那个地图使臣被寡人宠爱的事情,上杆子讨自己喜欢。
连送来的这三个美人的长相气质与身姿都像极了矜宇。
呵呵,矜宇。
想起那只小野猫明明爪牙锋利却硬是要装温柔装无害的样子,淫宽就不由地想笑。
他英俊的面容带着肃杀之气,又有残暴不仁的名声,这么一笑,却仿佛数九寒冬冰天雪地中绽放了一支梅花。
一时间,音乐都停了半拍。底下的舞者也恍惚了片刻。
对美人,淫宽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正中的那名舞者身姿窈窕,一身红色轻纱,又以纱遮面,只能望见一双水汪汪的眼。
他舞动时犹如一团火焰燃烧,热情奔放,洋溢着活力和激情。淫宽看了,略觉诧异。
他示意舞蹈停下,便叫那正中的舞者上前。
那舞者近前后,竟没有施礼,而是继续前行,他腰身如蛇般柔韧灵活,踏着异域风情的曲调,竟然径直向着淫宽走去。
淫宽却因为内心讶异万分而忘记有所行动!因为他刚刚发现,这种他之前最爱的迷人曲调和诱人舞蹈,竟激不起他太大的兴趣了!
这个认知令他有些毛骨悚然,而当他想要伸手去触碰那舞者时,却只感到一种背叛了某人似的心虚与胆怯!
胆怯!
淫宽陡然站了起来!
舞者与乐师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淫宽正要发怒,却听身侧传来一声带着薄怒的斥责:“你在做什么?!”
淫宽不由看了过去,还未等他反应,却见一道蓝色身影闪电般冲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而地上本该恭敬跪着的舞者却手执一把幽蓝的匕首……□□了……身前那人的胸膛……
矜宇?
矜宇!
之前遭遇过的无数次暗杀中,不是没有侍卫为他挡过匕首,淫宽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面前软软倒下的是他从刚才便一直心中挂念的矜宇!
巨大的愤怒令他一把拧断了红衣舞者的胳膊,帘幕后的兵士全都涌了过来,用矛头指向了那人。
愤怒之后是无边的惶恐。淫宽跪下抱起矜宇,见他胸前一点嫣红渐渐洇成了大片,有些吓傻了,只知道用手捂住喊道:“矜宇?矜宇?!你醒醒!”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你若是死了,我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孤零零的日子了!
我不知道,原来你竟然会用性命来保护我,我也不知道,看着你在我身前倒下,心会这么疼……我还以为……我早已没有心了……
他一边震惊着自己清晰鲜明的心痛感觉,一边被将要失去怀中人的恐惧吓得颤抖起来。
而矜宇比淫宽更加震惊,发生这种事还真是……谁都不想的。
他刚才冲过来时,本就是一时冲动,好在到了近前才反应过来,忙用内力护住了心脉,饶是这样,还是流了不少血,看上去应该还满吓人的吧?
不然这皇帝怎么会流泪了?天啊……那个暴虐不仁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能不能不要哭了,很破坏你那残暴坏人的形象啊你知不知道?
矜宇咬牙,缓缓抬手,去擦淫宽的眼泪,颤抖的手抬到半途被一只更加颤抖的手握住,贴在胸口:“矜宇……你为什么要过来!”
“别哭……”矜宇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务,这个乌龙不知能不能顺便加深药效?
“陛下……没事就好……矜宇贱命一条……咳咳……我……跳舞比他……好看多了……”矜宇虚弱地笑了笑,剧烈咳嗽起来,待嘴角的血完美流下,才道:“咳咳……下辈子……我要跳给……陛下一个人……看……”他满意地见淫宽眼中闪过的一丝痛楚和无助,缓缓闭上眼睛,又默默运功令血液暂时流动极缓,于是整个人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仿佛濒死一般!
“昏迷”该持续多久,矜宇心里也没底,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厌弃现在任务的矜宇,听到乱哄哄的脚步嘈杂,听到淫宽大发雷霆斥责太医,心想:折腾半天,血虽然已经止住,伤口也包扎上了,人却醒不过来,这些太医遇上自己也算是倒霉了。
听到淫宽要将几名太医推出去斩了,太医院的院首夏无且站出来道:“陛下息怒,美……呃贵人怕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才会昏迷不醒,待微臣施针,刺激穴位看看。”
原本准备醒来的矜宇被吓了一跳,施针?这边人家说施针,那边自己就醒来这样会不会被淫宽怀疑?
夏无且为了活命也是蛮拼的,扎得矜宇用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控制住,没有咬牙跳起来。
夏无且使了浑身解数见矜宇毫无反应,脸色灰败坐在地上:“老臣无能,求陛下恕罪!求陛下饶命!”
淫宽的声音阴沉得可怕:“推下去斩了。”
矜宇缓缓睁开眼睛。
见淫宽一脸焦急盯着自己,虚弱道:“陛下……”
淫宽忙让太医上前,夏无且查看脉搏,擦汗道:“幸而微臣刚才施针有效,陛下鸿福,贵人鸿福!”
淫宽大喜,叫太医退下后,矜宇道:“我……还活着?”
淫宽忍不住笑了:“寡人不同意你死,阎王也带不走你!”
矜宇道:“陛下……”
你还真够幼稚啊……
那刺客名叫秦舞阳,自己招供是赵国派来混入伶人中伺机刺杀皇帝的。
淫宽原本要对他用剐刑,却被矜宇阻止:“陛下就当为矜宇积福,不要杀他吧。”
淫宽皱眉道:“刺客岂能留命!这些事情矜宇就不要管了,寡人自有主张。”
矜宇想起内线留的纸条上写的“尚需观察”,心里一沉。
什么时候才能让这暴君把心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才能最终摆脱这个任务?
他默默叹口气闭上眼睛,睁开时见淫宽望着自己。那表情……温柔得滴得出水来!
“陛下?”矜宇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淫宽见他一脸茫然,索性将他环抱在怀中,低头轻声道:“若今后再有刺杀这类的事情,你万不可挡在寡人身前了。矜宇,寡人……不能没有你。”
这话的语气平平常常,却是从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口中说出。叫矜宇顿时浑身一颤。
“陛下……”
他暗道这药效实在是匪夷所思,竟真能叫一个人死心塌地爱上别人?!
而正抱着他的淫宽面色慎重,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知道自己现在神志清醒,说出的也是肺腑之言,只是他……竟然这么轻松便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自己不能没有他?!
这一切……都是从何时开始的?!
淫宽忍不住端详怀中人,俊美又年轻的白皙面庞,带些孩子气的神情,不笑的时候也让人感觉开心,大概是……第一眼见到他时?
矜宇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心道:莫不是这暴君对自己起疑?
却见淫宽眼光闪烁,绽开一个微笑,在自己耳边轻道:“矜宇可要快些好起来,寡人现在就想要你。”
矜宇冷汗流了下来:“陛下,都是矜宇不好。没关系的,若是陛下想要的话……”
淫宽摇头:“矜宇,以后在寡人面前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只要你不愿意,寡人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矜宇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憋得脸庞通红,眼睛通红地点了点头,淫宽见他“感动”至此,不禁笑了:
矜宇果然是个单纯之人,不过是这么点恩宠,竟叫他感动成这样!莫非之前自己还是不够宠他么?
他不知矜宇心中正在吐槽:淫宽啊淫宽,霸道啊强迫啊真没什么不好,真的真的!你突然这么深情款款我接受不了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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