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平时只住着阿博一个人,大石一个星期来这里休息一两次,这里面的家具很简单,作为两人幽会的场所已经是绰绰有余了,阿博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平时也不在这里常住的。
阿博扭过头来,朝大石笑笑,“我已经大三下半学期了,等到大四我就搬出来住,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大石拍拍腿,“我倒是不急的。”阿博没法生气,他脸上敷着一张面膜,说话都不敢带语调,“我知道你是怕家里的那个人知道!他又不是你什么人!”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大石有一个同居多年的恋人,叫大野,两人同岁,今年都是四十三岁,因为同是男性,所以没有婚姻的束缚,两个人拆开看,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石穿好了长裤和外套,横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阿博的身影,等阿博脸上的那张面膜揭掉,他才起身说要走。
大石从来不让阿博出门送他,因为他把新情人和同居多年的恋人安排到了一起,这是聪明又大胆的决断。阿博住在二楼,大野和大石的家就在九楼。大石从阿博这里小心翼翼的出门,他不坐电梯,他直接走楼梯,一步步的往上迈着步伐。
大野从来没有发现过大石的异常,因为大石太小心了,走楼梯可以帮大石省去很多顾虑,从五楼以上,就很好有人走楼梯了,他走到五楼就累的气喘吁吁。扶着把手歇了一会,这下子也不用担心遇见熟人了,他索性把外套脱掉,刚刚的那点运动害的他后背出汗。
不过今天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大石捶着腿,拖着沉重的步伐往上走,他低着头,所以没注意到从楼上急匆匆下来一个人,两个人都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刚好撞到一起。大石被撞的差点跌下去,幸好那个人出手拉住了他。
楼道里虽然暗,可是街上的灯光却投射几分进来,这点光线足以看清人的面部,大石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差点跌下去,而是看清了这人的长相后才会这么吃惊。这是大石认识的人,和大石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互相却认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大宗。
大宗笑眯眯的向大石点了点头,大石只好收回吃惊的表情,和他说了几句话,大宗和他笑笑就擦身而过。可是大石心里却激起了千层浪,以至于一回到家里,就急匆匆的冲大野发脾气。
大野从前是丝毫不逊色与阿博的美男子,可是过了三十五岁后,好像自暴自弃了,同时也认定吃死了大石,言谈举止不仅粗鲁,穿着打扮也都像是几十年前的人,他现在就是一副那么个丑相!穿着土不啦叽的家居服,满脸的倦容。
“你该不会又是一觉睡到现在吧!”大石气冲冲的把外套往他身上砸,大野的确刚刚醒来,猛的挨了大石一顿呵斥,心里也不爽,同样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讲我!你的外套上都不知道沾着谁的香水味。”他把外套嗅了一下,又丢到地上。
大石说,“我是刚刚才从女人堆里出来,你吃醋吗!”大野的脚踩着大石的外套,往沙发那边走,“你不要拿女人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许多年轻的男孩子也和女人一样爱打扮,这种香味搞不好是你的什么人沾上去的。”
大石理直气壮的和大野吵架,他越是这么和大野吵,大野就越不会疑心他在外面乱来,闹了一会,大野服软了,向大石招招手。大石一坐到他身边,他就翻着大石的衣领,看到大石脖子上的吻痕时,笑嘻嘻的问他这是什么。
“吻痕啊!”大石笑着回答。大石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如果一个男人这么理直气壮的把外遇的痕迹带回家里,家里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呢,大野一听就笑了,“我知道是哪个女人又来偷亲你,我一定不放过她!”大石笑嘻嘻的掐着他的脸。
“不过,”大石突然皱着眉,“你还记得大学时候的大宗吗?他是不是我过去的情敌?”
大野平淡的说,“是吗?你见到他?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和表情不像是撒谎的,大野现在很懒,懒的连面部表情都不愿意管理,所以他扯没扯谎,大石一下子就听的出来。
大石摇摇头,“只是偶尔在大街上遇见过。”大野说,“哦。”然后又打开电视机看电视节目,大石晃着他的腰,“喂喂,今天可不可以喂饱我?”大野两腿一分,撅着屁股,眼睛都没有从电视上离开。
大石用手捶了一下,骂道,“你搞的我好没尊严!”
可是遇见大宗的事并没有翻页,反而更加让大石难以入眠。他起先认为大宗和大野偷偷幽会,可是大野很明显没有见过大宗,在第五天,大石终于意识到大宗带来的麻烦可能不止是外遇这么简单了。
当地报纸上用黑色粗体标出来的字:“和畅华俊小区发生入室抢劫杀人案”
这就是大石的小区,再仔细一看内容:27栋,12楼,1206……大石已经不敢细想了,他住的就是27栋,不过他有两个窝点,一个二楼,一个九楼,这目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犯罪嫌疑人是大宗!那天在楼道里遇见的大学同学大宗!
大石放下报纸,去床上抱大野,大野被他搅的心烦,一脚想要踹飞他,可是大石死死搂着他,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私下里和大宗见面!”大野不耐烦的吼道,“没有,都说了没有啦!大石,我绝不会对你说谎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宗,自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连他的手机号都不知道,我怎么和他见面。”
大石的心沉的更厉害,显然大野还不知道这栋楼发生了凶杀案,也不知道大宗就是犯罪嫌疑人,可是要不了多久,大野就会知道的。
大石的心情变得沮丧起来,去见阿博,也都提不起精神,他本来决定今晚在阿博这里过夜,可是一想想,还是回家去陪大野好,就不顾阿博的阻拦,披着外套就要走。
大石同样是走楼梯上九楼的,谁知道刚刚走到三楼,大宗那张脸就突然从半道里现出来。大石往下退了两步。大宗的手指着二楼的一个门牌号,那正是阿博住的地方。尽管大宗什么也没说,大石脸却红了。
之前说的大宗是犯罪嫌疑人,那现在大石几乎可以断定大宗就是凶手了,他为什么要杀人?而且杀的只是一个妇女。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妇人的丈夫欺骗了大宗的感情,大宗一冲动才找上门来算账。
人在冲动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做蠢事,所以冲动是魔鬼!
大石最不愿意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自己死的早,二是和大野分手,和大野不仅仅是同居多年的恋人关系,更为关键的是,大石手里的广告公司是他们两人联手打下来的事业,大野如果和他闹僵,这家最起码要被分走一半,连带着的损失大石承受不起。利益纠葛往往都要凌驾于感情之上,何况大野是个不错的恋人。
过了两个星期吧,警方传讯大石,大石做了伪证,声称在杀人的时间点里大宗和他一起聊天,聊天的地点就在楼道里,所以那天小区的监控才会拍到大宗。
大宗的脱罪不仅仅是踩着大石的痛苦,还踩着那个被杀妇人的丈夫身上,那个懦弱的男人居然隐瞒了大宗和他的感情纠葛,这样大宗就只有时间上符合作案,可是却完全没有动机,而作案时间点的问题又被大石的证词解决了,大宗脱罪了,大石的生活却被搅乱了。
一天大石休息在家,大野突然想要回顾以前的生活,两个人在客厅里铺了一张凉席,阳台的窗户开着,风灌进来,都用不上开冷气。大野翻着过去的相册,从两个人大一的初次相识开始看,翻到了一张照片时,大野突然说了一句,“你看,这就是大宗,前几天你一直提他,我都想不到他还会牵扯到一桩凶杀案里,还有你出面了,难怪你那几天一直问我他的事情。”
大石赶紧把那张照片翻过去,含糊了过去,可是大野又说,“昨天晚上大宗来找我了,聊了很久。”
昨晚?大石暗暗生气,昨晚他在阿博家里,笑着问,“你们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一定聊了很长时间吧?”大野掰着手指头,“是挺长时间,我还特意计算了时间,一共,七个小时零三分,他一直在我这里坐到凌晨三点左右才离开。”
说谎
“只是聊天吗?”大石的声调异常平静,他可没有忘记大宗在大学期间追求过大野。
大野微微圆润的下巴抖着,“不止,我们喝了酒,不过我喝醉了,他没醉。”大石讪讪的笑着,心里又涌出不安的情绪。
果然过了一个月,大宗正式登门拜访了,提着水果篮,很有礼貌朝大石鞠躬,说,“打扰了。”
大野招呼他进去坐,大石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大野!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是杀人凶手啊!
“我问你一件事。”大宗向大野问道。大野端了瓜子上来,说,“什么事?你就问吧。”
大宗腼腆的低着头,拿了一粒瓜子只看不吃,大石紧紧的抓住了大野的手,大野悄悄瞪了他一眼。
大宗说,“我其实是想请你们两个大老板帮我留心一下工作的事。”大野一笑,拍着大石的手,“那不好办么!我们广告公司的财务主管最近要离职,马上就能找到你来替补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年,你一直都是在财务这个岗位上混吧。”
大宗笑笑,“做财务的人都不轻易换工作的,我混了好些年也只是一个小会计而已,我们这行就是要瞎操心。”
大石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既然已经帮大宗做了伪证,如果他再翻供,不论怎么找借口,他到时候也要受到法律的惩戒,而且他和阿博的关系也会被大宗抖出来。
大宗又问大野,“这么多年,你和大石的感情看起来相当好呀,我可真羡慕。”大石再也坐不住了,去厨房端了两个火龙果,剥开让大宗吃,笑着把话题扯到其他人身上。
大宗最终进了大石的广告公司里当财务主管,大石不愿意天天面对他,就把大野请回来,大野之前是副经理,可是大石让一个年轻人代替了他,那个年轻人也和大石有过一段情,大野当时已经有所怀疑,大石就哄骗了大野,说是想让大野舒舒服服的享受后半天,这破公司有他一个人操劳就可以了。现在大野回来主持公司内部的条条框框,大石能躲到外面开会就会一直回公司来。
大野一旦开始上班,大石在感情方面也就有所懈怠,他去阿博那里一坐就是三五个小时,阿博是文科生,最大的爱好是逛街,带着大石给他的信用卡逛街,大石从来不敢陪他逛的,现在他又爱上网购,大石一和他搂在一起,他就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指指戳戳,问大石,“这个好不好看?”“这个好不好吃?”无论大石摇头还是点头,阿博都有办法让大石买单。
没有办法啊,到了大石这个年纪,对于年轻的,爱撒娇的男孩子是一点点办法也没有的。阿博又对着镜子试穿新买的衣服,他突发奇想的问道,“我和他谁比较英俊?”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大野。
大石笑着把他抱到怀里,亲了一口,“当然是你,他已经是个糟老头了。”阿博笑着,“你也是个糟老头,有钱的糟老头。”大石闭上了嘴,阿博见他不高兴,抖抖眉毛走开了。阿博这种年轻人是没有耐性疏通老头子心里的烦心事的,他们有自己的社交生活,每天看似什么都不忙,可是却一刻也闲不下来。
阿博读到大四下学期,已经出来实习了,他在当地一家小报社做临时记者,做记者的人免不了要跑腿,他乐意跑腿,因为他所接触的人有一些是很有钱的大老板,像是企业间的聚会之类的,他凭借着一张记者证就能混进去,大家一听说他是记者,首先就会对他敬仰起来。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个临时记者而已,能糊弄的只是一些有钱的暴发户,只有一个人能入的上他的眼。
那个人也是阿博在聚会上认识的一个老板,四十来岁的样子,这很平常,这种老板大都是这个年纪,最为重要的是,这个人的风度和仪态保持的非常尊贵,他费了很多力气才打听出他的底细。阿博主动追求了大半年,他们才走到一起。有了比较后,阿博对大石就不上心了。
大石那天在他那里发脾气,说,“阿博你每天都抽不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陪我!像这种关系,我觉得也没必要在维持了。”这只是大石一时的气言,被小情人忽视叫他发狂,他根本就不愿意分手的,可是阿博冷笑着,顺势和大石提起了分手的事。
阿博所住的房子是由阿博全权出面租房付钱的,所以他一旦要走,自己就直接联系房东说要退房就可以了,当初大石为了躲避别人的视线,将两人的恋情遮蔽的非常隐秘,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情,大石忍着那份气愤面对空空如也的屋子生闷气。
阿博每一次和大石见面都会情意绵绵的和大石告白,低低诉说着他对大石的爱,大石陷入了他的谎言中,直到他离去也无法从中脱离。
大野的嘴巴从前也很甜,只是这些年好像有人在他嘴上缝了针线一样,让他开口说话真的很难,大石贪婪的想要所求类似于阿博那种的甜言蜜语,可是大野只是皱着眉,说,“你这样很烦。”
大石睡不着了,他发现自己对阿博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包养关系,要说他们之间产生了真爱,大石是非常肯定的,所以他下半夜里经常会偷偷起床喝酒。
大野发现了大石的荒唐,有时候趁夜里上厕所的时间就去客厅阻拦大石喝酒,大石仗着自己喝醉了,经常不客气的对大野拳打脚踢。大野脸上受了伤就理所应当的守在家里看着大石。
两个人默默坐着,大野忍不住问大石怎么了。
大石愣愣的,“大野。”他喊道,“你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吧。特别是人过了中年,追求的只有金钱和激情了,我有了金钱,那么剩下的目标就只有激情了。”大野让大石继续说下去。
“或许讲出来,你要骂我猪狗不如,可是我发现我已经不能爱你了,我爱上一个人,他比你有活力,他给我世界是五彩缤纷的,而你只能给予我黑白分明的世界,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大野说,“我年轻的时候一定也给过你五彩世界。”大石一愣,“可是你越来越无趣了。”大野说,“是我越来越老了,我是人,又逃不出时间的魔咒,那人给你五彩世界的人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衰老。”
大石捏着拳头,“我不仅仅是喜欢他的年轻!”
大野抬着头,“你附带着喜欢他身上一切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在他年轻的条件下才成立,大石,你就老实承认自己是个坏男人吧。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指责坏男人始乱终弃吗?就是因为像你一类的男人总是在使坏的时候为自己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借口。我不想和你纠缠,你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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