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就这般一天天的过着,西京地处南方,冬天并不是特别长,过了正月,众人喜庆一番。再过不多久便迎来了春。
按理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军营中更应当勤加训练才是,可是这才入春不过半月,阴霾却是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瘟疫。不知从哪日起,大营中的将士有几个便上吐下泻起来,随后几日,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往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休息。大家都知道,这是染上疫病了。
萧启身子本来就弱,这些日子更是没往军营去,杨子涯也暂时回吴王府住着了。
赵陵沧也是心焦不已,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军队,眼见着就快大功告成了,却偏生惹上疫病这种事情。
青州荆州两地的名医悉数被他请来,却依然无计可施。那些最早患病的将士,已经出现了耳鼻出血的症状,恐怕是活不长了。
这日,赵陵沧知道此事再等不下去,便让众人来前厅议疫病一事。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诸人,有通晓兵法的,明白治国谋略的,武艺高强的,就是没有擅长岐黄之道的。
正在这紧张关头,萧启却忽然开口:“我从小身子弱,不知道试了多少药,对医药一道也算略知一二。不知可否让我一同与那些名医参详药方?”
赵陵沧无奈,只得道:“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萧公子一同去参详药方倒是无妨。”
冯梦幽出言劝道:“王爷无须过于担心,咱们必能渡过此劫。”
赵陵沧叹气,眼见众人再议也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萧启得了允许,这才来到那些名医之处,推门进去,却只听得里头兀自吵闹不休。他不由得皱眉,见旁边有人在熬药,才走过去问道:“打扰了,不知他们为何吵了起来?”
那人瞥了他几眼,疑惑道:“你是刚到的?看你这般模样却是从小体虚之症,却成了大夫,倒也稀奇。”
萧启听他认错,却也没解释,只问道:“还请兄台告知在下方才的问题。”
那人一脸不屑,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左边那位是西京名医曹柳,右边那位呢是荆州有妙手回春之名的章越朝,两人意见不合罢了。”
萧启细细听了会,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位名医是怕折了自己名医的招牌。他笑了笑,问这位熬药的人:“那你为何在此熬药?”
那人却是一下来了兴趣:“一般的时疫,多用清瘟败毒饮、白虎合犀角升麻汤之类。我也熬了这些给士兵试了,没半点起色。我昨日忽发奇想,加了味药材进去,也不知管不管用。”
萧启问道:“不知是何种药材?”
那人一脸神秘:“若是真治好了,我再告诉你。哎,熬好了,不如你与我去军营一趟?”
萧启很是无奈,想说自己不能去,念头一转,他却一口应承了下来。
待两人到了军营门口,守卫却是识得萧启,开口道:“萧大人,现今军中疫病严重,您实在是去不得啊。”
萧启皱眉:“我方才得了吴王的许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便是。”
守卫无奈,暗中腹诽道,若是您真出了事,我们还不是得跟着倒霉。可像是这般想,人却是不能不放。守卫也算是精明,忙命人去吴王府通知去了。
熬药的那人这才醒悟,忙道:“萧大人恕罪,方才是小人唐突了。”
萧启道:“无妨,只请教兄台大名。”
“草民姓陈名木香,木香亦是一味药。”
萧启点点头,两人走到了安置病人的大营前,守卫大营的士兵非不让萧启进去。
他无奈,只得在外头远远看着,那些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在帐中,有些还有意识,大多数的都已经昏迷过去了,耳鼻之处还隐约见得血迹,空气中浓厚的中药味与军中无形的压抑气愤融合在了一起,让萧启不由得有些气闷。
陈木香将那碗药与其中一位士兵喂下,与萧启说道:“还需几个时辰,方能看出效果来。”
萧启想起他新加的那位药,问道:“你究竟加了什么药?”
陈木香讪笑道:“配药有十八反、十九畏之说,意为某些药一起用会产生剧烈的毒副作用或者降低破坏药效。我加的那味药,便是与原先的某味药相反。”
萧启道:“以毒攻毒,说不定会有奇效。”
“但愿如大人所言。”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一人满是怒气的声音传来:“萧明慎,你不要命了?”
萧启愕然,转头却见一脸焦急的杨子涯朝他走来。
“你知道自己身子弱,还来这地方做什么?”
萧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道:“我担心将士们,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还在那看着他们受苦,我实在是不忍心。”
杨子涯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神色,说道:“那你现下也待够了,与我回去罢。”说罢当着人的面,便拉住了他的手:“你看你这手,冷得。”
萧启素来清冷的脸不由得有些红,却又挣脱不得,只得随杨子涯回府去了。
等到下午,从军营处传来消息,说是陈木香的药起效了,那些染了疫病的士兵都已有所好转。
众人听到消息,都是精神一振,赵陵沧喜道:“快快重赏那个大夫。”
虞介在一旁道:“恭喜王爷了。”
冯梦幽脸上亦是久违的笑容:“菩萨保佑,咱们总算渡了这关。”
且不论他人的贺喜,只经此疫病一事,萧启的名声隐隐在军中有了提升,这或许,也算是意外之喜罢。
☆、第六章
开了春,疫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一时间,西京城中,大家又恢复到了往年的生活。
人人都是高兴的,只除了虞介。
说到底,他到现在,对自己是先皇的儿子,自己要起兵造反一事还很模糊。仿佛这么多日所经历的都是梦境一般。
虞介本来是不想参和进来的,他依旧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然后不小心就砸在自己身上了。他读过史书,也羡慕那些建功立业的英雄,可是怎么会是自己呢?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延续到了春天。
这日,赵寄尘把西京逛了个遍,也无聊起来,想起去看看军营里的虞介。
虞介此时正捧着本孙子兵法满心惆怅,见赵寄尘进来,却是松了口气,说道:“小王爷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了?”
赵寄尘先是找了个地方坐了,这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无聊。”
虞介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说道:“你若是天天如我一般来练兵,就知道什么事真正的无聊了。”
赵寄尘见他这般模样,却觉得很是有趣:“想不到虞将军既然这么讨厌练兵。”
虞介有气无力的说着:“听闻承英寺每月开放五次,让百姓在那儿交易。那么多稀奇好玩的东西,我是无缘见了。”
赵寄尘笑出声来:“虞将军什么时候对这种小儿女的事情感兴趣了。”他转念一想,又说道:“承英寺嘛,我倒是去过几次。里头有家店卖的瓠羹味道不错,王家的水晶脍尝着也是极好的。”
听他这样说着,虞介更是提不起精神来看书了。
赵寄尘忽然提议道:“不如虞将军今晚陪我出去走走?”
虞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便答应下来了。
入了夜,西京并不像京都的宵禁而仍是繁华得紧。两人在夜市上逛着,久了却也没甚趣味,虞介正欲提议不如去喝酒,走在前面的萧寄尘却被人撞了。
赵寄尘可是恼火得紧,正欲出声,却看见撞他那人的脸,不由得愣住了。
虞介没看到那人的脸,只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那人见两人穿着便知非富即贵,趁赵寄尘发呆之际,捡起抱在怀里的东西,急忙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寄尘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虞介扯了扯嘴角,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索性说道:“我怕世间之绝色,都不及小王爷万一。”
赵寄尘却也没生气,只看了虞介一眼,这一眼却是含嗔带怒,眉梢竟带了些许风情,看得虞介是心神一荡,不能自拔。
赵寄尘拍了他一下,问道:“你可看见,刚才那人,是往哪里去了?”
“大概是.....这边。”虞介指了一个方向。
“快追,她应该没走多远,你用轻功肯定能追上。”
虞介对他莫名其妙的命令表示不解,却又不得不施展轻功朝那边追了上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虞介便回来了。
赵寄尘似乎心情极好,仍在原地等着他,见他回来便问道:“人呢?”
虞介道:“我见她进了一个叫做长春院的地方,就回来了。”
“等等,”赵寄尘的表情极为古怪,“长春院?你确定你没看错?”
虞介摇了摇头说道:“长春院怎么了?”
赵寄尘嫌弃的看他一眼:“苏东坡有诗曰‘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这长春院,多半是小倌之地。”
虞介哦的一声:“原来是小王爷看走了眼,竟把男人误作了女人。”
赵寄尘冷哼一声道:“走罢,就算是那地方,我也要去见识见识。”
虞介跟了上去,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还好我今天是同小王爷一块来的,不然,小王爷被...恩....抓去了也不一定。”
赵寄尘现在满脑海都是那个绝色的男人,倒是对虞介说的话毫不在意了。
等两人进了长春院,虞介倒是有些被吓着。这男娼馆居然如此热闹,与外头那些一般的青楼相比,竟毫不逊色。
在遇到赵寄尘之前,他坚信自己是更喜欢女人的,这男娼馆他也是初次来。
赵寄尘倒像是十分熟悉一般扔了些银钱给那揽客的男人,道:“可否让我见见你们这最好的小倌?”
那男人久经风尘之地,自然知道这两人非常人也,躬身答道:“请随我来。”
两人便随男人走上楼去,男人问道:“不知两位是只需要一位相公,还是如何?”
赵寄尘答道:“就一位,最好的那位。”
男人应了,兜兜转转将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前,说道:“那位已在里头候着了,两位进去即可。若有什么其他需要,摇铃即可。”
赵寄尘也不理会他,径直推门进去,虞介只得跟了进去。
绕过屏风,却看见里头坐了个男子,正在对镜梳妆,说道:“怎么,来客人了?”
转过头来,却是和方才夜市上浑然不同的一张脸,这张脸,作为男人而言,也太过妖媚了些。虞介在心中想道,眼角眉梢眼波流转之时的风情,也过于矫揉造作了些。
他再看了一眼赵寄尘,这小倌却是硬生生被小王爷比了下去,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闭口不语。
男子回头看见两人,说道:“哟,还是两个人,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玩法啊?”
他起身,走近了些看赵寄尘,不由得说道:“若不是知道这位公子是客人,我还以为是楼里新来的相公呢。”
虞介只暗暗祈祷这个小倌不要死得太难看,赵寄尘转头摇了摇墙上的铃铛。
男子自知失言,也沉默了下去。
这种尴尬的气愤,直到有人听到铃铛声过来。
他看了看室内三人,笑道:“不知两位有何吩咐?”
赵寄尘冷冷的说道:“这就是你们这边最好的小倌?”
“不错。”
“刚才你们院里有个人去了夜市的,是谁?”
“夜市?”那人疑惑道,“公子只怕是看错了吧,晚上生意正好,谁敢去夜市晃悠啊?”
赵寄尘转头看向虞介,虞介心念一转,拉过他的手说道:“既然你们这最好的小倌就这个模样,那我们还是走罢。”
赵寄尘还想说些什么,虞介握住他的手暗中使劲,示意他走,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跟随虞介走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赵寄尘这才说道:“你有什么好法子?我跟你说,人是你追的,你必须给我把他找出来。”
虞介说道:“我相信我的眼睛。咱们偷偷潜入进去,跟着刚才那个人,保管能找到你说的那个美人。”
赵寄尘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虞介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跟我来。”话才说完,便施展轻功进了那长春院。赵寄尘内心想着姑且信他一次,便跟了进去。
长春院外头看起来毫不起眼,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本是青楼之地,自然少不了从房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那种声音。
赵寄尘脸上却有些厌恶的神色,虞介看在心里,更觉自己情路坎坷。
他们一路尾随方才给他们带路的那名男子,赵寄尘跟了半天已经毫无耐心,低声说道:“还要等多久?”
虞介只得好言安慰他:“大概再有一会?”他可一点也不希望赵寄尘去找什么美人儿。
赵寄尘仔细看了看地形,忽然出声:“不如我们去最高那层看看?”
虞介点头,他稍一提气,一个轻功,便已翻到了房顶之上。
顶层却与这楼其他层不同,其他层被分成了许多个房间,方便客人之用。顶层却只有一扇门,走廊上也空无一人。
赵寄尘正想去推门看看,却被虞介拦住了。
“若是里头有什么机关暗器,绝世武功秘籍或是藏了个天大的秘密,该如何是好?”
赵寄尘差点没翻白眼,也不去理会他,直接翻身下去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极大的浴池,正蒸腾着热气,再看了看一旁的装饰,比之皇宫大内也毫不多让的奢华。赵寄尘挑眉,对浴池中的那人更是充满了兴趣。
虞介被眼前之人的美貌震惊了,竟半天缓不过神来。
若说赵寄尘胜在气质,那眼前之人的面容则是天下无双。没有丝毫瑕疵的脸,五官如同被天神精心雕琢一般。
那人吓了一大跳,问道:“你们是谁?”
虞介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叫什么名字?”
浴池中的人警惕的看着他们,什么也没说。
赵寄尘走过去把门关上,笑道:“是我们唐突了。在下不过与公子偶遇,倾慕于公子,这才找上门来。”
“你....是刚才.....”
赵寄尘笑得更灿烂:“如你所见。”
“清泉承蒙厚爱,但我已经是左公子的人了。趁着他们还没发觉,你们还是走吧。”
原来他叫做清泉,虞介心道,这个名字太过于普通,可配不上他的面容。
赵寄尘轻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左公子?左宁觞么?我想要的人,他敢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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