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介点头:“正是如此,不知萧大人有何高见?”
萧启转念一想,说道:“指挥同知殷君岳,指挥佥事寇瑜都可算是好人选了。”
虞介道:“萧大人所想和我一样,只不过还漏了一人。”他看着萧启略带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同是指挥佥事的杨子涯。”
萧启与荀歌仇交换了个眼神,笑道:“他与我关系密切,我自然是不能举荐的。何况他并无功绩可言,于指挥使一职,实在是不合适。”
虞介听他这一番话,挑了挑眉:“在下心中已有人选,告辞了。”
等了几日,指挥使的任命仍然没有公布,萧启有些纳闷,便去找了杨子涯。
杨子涯见来的是萧启,还有些诧异,向他身后看了几眼。
萧启笑道:“我一个人来的。莫非不是时候?杨大人另与佳人有约?”
杨子涯见四下无人,扯过他的手:“军营里哪来什么佳人?美人倒是眼前就有一个。”
萧启也不甩开,任由他拉着:“虞介没来找过你?”
“他正要来找我,你刚好比他早来了一步。”杨子涯拉着他走到了帘子后头,“他待会就过来,你要是想知道,就待在这,恩?”
萧启点了点头。
果不多时,虞介便来找杨子涯了,两人先是例常的寒暄客套了一番,虞介这才进入正题:“杨大人对指挥使之位是如何看的?”
杨子涯作沉吟状道:“在下有一个人要推荐。”
“谁?”
“指挥同知陆白昀。”
虞介有些诧异:“据我所知,陆白昀在军中声评比不上殷君岳,武功比不过你,论战场上的经验也比不过寇瑜。而且,我记得你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杨子涯淡然一笑:“私怨之说全是微不足道之事罢了。依虞大人所言,他的确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那是因为珠玉在侧,他的光芒才被掩盖了。殷君岳风评甚好可惜武技平平,我武功还看得过去却算是新来不久的难以服众,寇瑜临战经验丰富私下却品行不端。陆白昀的确没有太大的优点,但是他也没有太大的缺点啊。”
虞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片刻,他才起身道:“受教了,告辞。”
待虞介走远了,萧启才从帘子后走出来:“我印象里的杨大人,似乎并不是个心胸如此开阔的人啊。”
杨子涯转身看他:“此话作何解?”
萧启徐徐道来:“当年你为了讨秦语轻的欢心,与宁渔欢抢夺那七曜琉璃盏一事,可还记得清楚?”
杨子涯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从秦语轻那里套得消息,再说了,那个时候年少。”
萧启忽然感叹起来:“我们打小认识,可惜这么多年,倒是荒废了。”
杨子涯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只争朝夕便好。”
☆、第九章
正是晴好的天气,吴王府中一大片荷叶在清风中摇曳,仿佛也给人带来了丝丝的清凉。
可惜这大好的光景下,却暗藏了丝丝的紧张气氛。
出事了。这是此刻回荡在冯梦幽脑海里的三个字,她开口唤冯南歌进来,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你马上去找虞介过来。”
蝉鸣声加重了虞介心中莫名其妙的焦躁感,而这种感觉在他去见冯梦幽时更甚。
“出什么事了吗?”
冯梦幽已经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薛无峥,他出事了。”
“大师兄?他怎么了?”
“你先不要慌,他现在应该还没出事。”冯梦幽继续说道:“宁渔欢不知为何看上了薛无峥,想把他纳为男宠。薛无峥假意服从,却让宁渔欢再不能人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猜也猜得到了。”
宁渔欢的父亲宁舟正当权,恐怕这不只是大师兄要出事,整个青城派上下恐怕都会......
“为什么宁渔欢会和大师兄搭上关系?”虞介问道。
冯梦幽犹豫了片刻,说道:“据线报推测,很可能是坤天教的人。”
虞介怒不可遏:“大师兄现下在哪里?”
冯梦幽摇摇头:“行踪不明。”
“那好,我明日,就去青城派走一趟。”
冯梦幽被他这个决定吓了一跳:“你不能去,你知道你现下是什么身份吗?”
“王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必须去一趟。那个地方,实在是承载了太多回忆了。”
冯梦幽知他在家中并不受宠,后来在青城派学艺一事,只得叹气:“你这些话,还是跟王爷说去吧。”
虞介说道:“用不着跟王爷说了,王妃,我还想请你借几个无妄斋的高手予我。”
冯梦幽只得答应下来:“让南歌也跟着你去吧。”
虞介深深看她一眼,做了个拜别的手势:“多谢。”
赵寄尘听虞介说了此事,表明自己现今天天修习暗器,已非吴下阿蒙。虞介无奈,只得让他跟着去了。
而杨子涯武艺高强,自然是要一同前往的,萧启在一旁看他收拾行囊,说道:“不如让璟臣和你们一同去如何?”
萧启口中的楚璟臣正是他的那个神出鬼没的侍卫,杨子涯听到这个名字,眼里闪过晦涩不明的光,他笑道:“他若是跟了我们一同去,那谁来保护你啊?何况....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萧启想了想,这才说道:“我都忘了,往年这个时候,璟臣都要去拜祭一个他已逝的朋友。我们现下在西京,路途遥远,恐怕他还得耽搁许多天。”
杨子涯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萧启没有抗拒也没有挽留,他依旧如往常笑着,一阵风刮来,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袂。杨子涯忽然有些恍惚,眼前人还是原来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虚弱之症,他看上去会更有男子气概一些。
“你怎么了?”萧启有些奇怪。
杨子涯随手扯下了萧启别在腰间的玉佩,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走了。”
萧启目送他远去,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日子还是照样过,下面的人也不知道这几位大人做什么去了,有人来问只说他们不在便可。
这天萧启刚从老师荀歌仇处回府,他正算着军费的开销,忽然听得一声奇怪的声音,他放下账本去柜子里头找了找,发现是一块玉莫名其妙的碎成了两瓣。
而这块玉,恰好和杨子涯那天从他身上拿走的是一对。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杨子涯出事了吗?他立马去找了冯梦幽。
冯梦幽听他说了玉碎一事,也觉得不太吉利。恰好有手下进来,无妄斋的人始终与冯梦幽这边保持着联系,冯梦幽一问,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才说道:“属下方才接到虞大人的信鸽,他们应当无事。”
萧启依然觉得不太对,但口中仍是说道:“无事就好。”
冯梦幽问道:“你方才这么匆忙进来,是发生什么了?”
那人看了一眼萧启,示意他不方便说。
冯梦幽笑道:“你但说无妨。”
男人这才开口:“是卢自楼的女儿被贼人抓了。”
冯梦幽和萧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都明白,这庞大的军费至少有大半是卢自楼暗中资助的,冯梦幽还特意派了几个高手去保护他的家人,居然还出了这种事情。
“我们的人呢?”冯梦幽语气中有些发怒的意思。
“我们的人有三位在保护卢大人,其余二位在保护他的家人,所以......”
冯梦幽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此时发怒也是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怎么挽回现在的局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贼人是谁,有线索了吗?”
“主人恕罪。那贼人使竹节鞭,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内功不详。”
“使竹节鞭的男人?”冯梦幽轻轻扣了扣桌子,“江湖上使竹节鞭的人并不太多。出名的有西北严家的严刁白,斩情山庄的宋辞道,无量观的卓兮西和青霞道的萧靖琛。会是谁呢?”
男人答道:“严刁白三个月前已经金盘洗手,无量观远在西域。至于剩下二人,属下实在不得而知。”
冯梦幽没有说话,她在思考关于宋辞道和萧靖琛的所有情报,试图找到他们与卢自楼之间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冯梦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萧启。
萧启收到了她的这个眼神,他明白了她即将要说的话,这件事情,必定和杨子涯有关。
“是宋辞道。”
“主人如何得知?可否告知属下?”
“你知道宋辞道曾经是有个女儿的吗?”
男人恍然大悟:“主人说的是宋萤袖。宋萤袖后来因为杨子涯缠绵病榻多年,所以.....”
冯梦幽点了点头,随后她不得不将这段故事说与萧启听:“杨子涯那个时候不过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人不风流枉少年,多少女子都想成为他身边那唯一的一个,可惜他不知怎么的,就和斩情山庄的宋萤袖好上了。当时江湖上多少人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可宋萤袖的父亲不这么认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宋辞道不容易得了个天资卓绝的女儿,还想把她培养成继承人呢。斩情山庄,何谓斩情?正是山庄继承人不得破童子之身。可怜宋萤袖不但将清白之身给了杨子涯,还帮他挡下了苗疆的蛊毒。这蛊毒催人心志更催人容颜,宋萤袖毅然决然发誓与杨子涯永生不见,并嘱咐家人不得寻仇,她只是不想让爱人看见自己疯狂的样子和被摧毁的容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料想是宋萤袖去世了,宋辞道这才找上门来。”
冯梦幽说完,见萧启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只得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先想想办法。”
萧启自知现下心绪纷乱,只得告辞了。
待他回了屋,账本又完全看不下去,他只得选择去榻上小憩。
一闭眼,又是满满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年的隆冬腊月,厚厚的积雪铺满了整个洛阳城,萧启抱着个暖炉在屋里读温庭筠的花间词,门却忽然从外面推开了,冷风刮得他直哆嗦。萧启正想呵斥小厮,却发现小厮拖了个昏迷的人进来。
“清崖,这是谁啊?”萧启朝门外问道。
那个叫清崖的小厮忙把人拖进屋内,将门关紧:“公子,是杨公子啊。”
“子涯?”萧启忙扔开手中的书走了过去,“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就在角门那头,我刚出去喝酒,回来就看见......”
萧启有些着急,竟没记得来他平日里严禁侍卫喝酒的规定。他握住杨子涯冻僵的手,给他把了把脉,这才放下心来:“他没事,就是冻久了,再加上饿了。清崖,你赶紧去厨房拿些粥和点心过来,再把火炉搬过来些。”
萧启拿了帕子轻轻拭去杨子涯脸上的脏污,自言自语道:“我们三年不见,再见你竟是这般模样。”
他紧紧握住杨子涯的手,试图将身上的暖意分一些给他。我就在这等着你醒来,萧启这样想着。
也不知道他将他们小时候的趣事回忆了多少遍,杨子涯才终于有了些意识,他的声音极为虚弱:“明慎?”
“是我,你饿了吧,要喝粥吗?”
杨子涯一点一点喝着粥,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萧启知道他一定经历了什么变故,但是他坚守着他不说,我不问的原则。
等到杨子涯把东西吃完恢复了些力气,他才说道:“我累了。”
萧启唤清崖进来:“你先伺候杨公子沐浴,再叫人收拾下隔壁的客房。”
“不用了,明慎,我就睡在这里。不要叨扰到萧大人了。”
萧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等二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杨子涯才开口:“明慎,其实我睡不着。”
“嗯。”萧启轻声应道。
“明慎,我有个故事想要说给你听。”
“好。”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他父亲不让我们在一起,然后我们就私奔了。我觉得这一个月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后来我们误闯了紫羽教的禁地,他们想要杀我,那个姑娘替我中了蛊毒。然后她就回了她父亲那里,说再也不见我。我去她的山庄求他,整整一个月,我都在山庄门口求她出来见我一面。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见到她。”
杨子涯忽然转过身,看着萧启的眼睛:“明慎,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萧启好不容易挣扎出了这几个字。
萧启看着杨子涯略带痛苦的眼睛,更是心如刀割。喜欢的人跟自己述说另一个人,自己大概永远只能做他最好的朋友。萧启苦笑,毕竟这场赌博谁先陷入谁先输。忘了说,这场赌博很有可能,至始至终只是你一个人的赌博。
“明慎,你这么聪明,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吗?”
“她可能是想在你心中留下最好的模样吧。”萧启脱口而出,“我看书上说很多蛊毒都会摧毁容颜什么的,说不定.....”
杨子涯眼睛看着萧启,心却不在这里,萧启只静静的看着他已然脱去少年时青涩模样的脸,有些难过。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难过呢?萧启一时间说不上来。但在他看见杨子涯的眼泪的一瞬,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个小锤子在他的心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很清脆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杨子涯流眼泪,他也以为会是最后一次。
时隔多年,萧启才终于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完整的故事。他想起了那些唐代的传奇小说,若是没有那些不幸,杨子涯与宋萤袖两人,说不定便是江湖上的传奇了罢。
这件事干系重大,卢自楼只有一个独女卢归舞,若是少了他的资助,恐怕......
萧启思前想后,终于是想出了个法子来。杨子涯,既然我已认定你是我的伴侣,那么,帮你还了这些债,也是应当的。
他去找赵陵沧的时候,赵陵沧正与冯梦幽商议卢归舞一事。
只听赵陵沧道:“若是拿斩情山庄来威胁宋辞道,有几分胜算?”
“不妥,”冯梦幽蹙眉道:“斩情山庄高手虽然没有几个,但大庄主宋泽在江湖上人缘极好,与不少掌门都是生死之交。”
“若是招杨子涯回来呢?”
“此刻虞介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梁州,要赶回来,再快也得一个星期,可宋辞道定在三日之内与杨子涯的生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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